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範卿洲眉心一跳,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聲音顫抖着朝門外之人喊:“我稍後就去。”
“時序仙尊您快些啊!弟子先去跟紫玉長老報信兒了!”
範卿洲咬牙,看向祁憬笙:“你還不起來。”
祁憬笙又要竄起來,在自己的膝蓋受到二次傷害前,他擡手,将小臂遞到他跟前:“扶着起來。”
祁憬笙跟個啞了似的鹌鹑,小心翼翼的借力起來,好在他平穩的起來了,沒有讓範卿洲的腿受到二次傷害。
“師尊,你還能走嗎?”眼看着祁憬笙又要說一些驚天地泣鬼神的話,範卿洲先開口堵住了他的嘴。
“你離我遠點,我就能走。”
祁憬笙:“…哦。”
祁憬笙看範卿洲起來的費勁,伸手想要拉起他,但剛一伸手,範卿洲就恢複如常,甚至比他的步子還要快些。
“哎?師尊,你腿不疼了嗎?”祁憬笙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被自己壓過的膝蓋。
範卿洲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下一秒祁憬笙就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乖乖跟在他身後,就在祁憬笙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了的時候,便聽見了他的聲音。
“不疼。”
祁憬笙剛要接下話,範卿洲就又開口道:“你也可以試試。”
祁憬笙再度閉上了嘴,腦袋耷拉着,試圖辯解什麽,但最後只小聲的嘟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祁憬笙又悄悄擡頭瞄了他一眼,見他沒有什麽異常,才算松了口氣,轉而又想到了自己這會兒是要去找小師叔,一下子又精神起來,腳下的步子也倒騰的快了不少。
但在親眼看見驚秋時一下子慌了神——因為驚秋正被人拿着鞭子往下抽。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擋在了驚秋身前,兩眼一阖,偏過臉等着揚起的鞭子打在自己身上。
只是等了良久,也不見痛感襲來。
再一睜眼,就見到一個身影擋在了自己身前,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喚道:“師、師尊?”
範卿洲“嗯”了一聲,但沒回頭,一句話便将此刻慌神的祁憬笙安撫了下來:“把他帶走。”
祁憬笙頓了一頓,本想問帶走了之後他怎麽辦,但看到身上渾身是血的驚秋一咬牙,将人背在了身上,走前跟範卿洲道:“弟子送完了小師叔便回來。”
範卿洲眸色微動,袖口下蜷縮的指尖微微一顫,半晌,他才道:“不必。”
不過這會兒的祁憬笙已經扭頭走了,也不知他有沒有聽到範卿洲的話。
上頭那拿着鞭子的弟子心裏有些發怵,看着範卿洲的臉,唇瓣開開合合,猶豫了半天,終于跟他開口解釋了一句:“是…是朝明仙尊他…”
那弟子沒有繼續說下去,只一言難盡的看着範卿洲,見範卿洲不說話,暗自吞了吞口水,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再解釋幾句。
範卿洲對此倒毫不意外,只是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範鳶總是這樣,一旦他有分毫錯處就會大動幹戈,但要說範鳶對他不好,他又能立馬回憶起範鳶曾做過的那些好事。
所以他也說不清,範鳶對他,到底是什麽情感,他也不清楚,範鳶究竟為何要如此待他。
“朝明仙尊安。”那拿着鞭子的弟子見到範鳶如釋重負,當即雙手奉還此鞭,範鳶也沒說什麽,只将那鞭子收走,站于高臺上,望向範卿洲。
目光交錯,範卿洲看着眼前的人不知要說些什麽,但總歸是他把人放走的,也不能放完人就跑,不給人家一個交待,故而他硬着頭皮喚了範鳶一句。
“師尊。”
範鳶沒接茬,背過身去後喚他過來:“你随我走。”
範卿洲停頓一瞬,最終還是動了身,跟在了範鳶身後,踏進了許久不曾去過的小院。
他小時候其實沒少在這院子裏闖禍,不過雖然叫闖禍,但也沒多嚴重,最多是他把自己弄了一身傷,院子裏的一花一草都不曾被他破壞。
還有一回他下不來臺階了,想往下跳,但又怕疼,轉而瞄到了臺階側面的草坪上,但他剛伸出一只腳,就又慢慢悠悠的縮回來了,他覺得自己體型太大,會壓死小草。
于是他從臺階上往下跳,一個腳滑,把自己摔成了個狗啃泥。
那回他娘親不在,只有範鳶手忙腳亂的幫他處理傷口,一邊處理還一邊問他為何不喚他過來。
“那是你師弟小時候喜歡玩的秋千,不過他長大之後就不喜歡了。”範鳶見他出神,順着他的目光尋到了陳舊的秋千,便以為他是在好奇這院子裏何時多了這麽個秋千。
“先前你都是從後院來見我,便不曾見過這秋千。”
範卿洲眼睫一顫,語調聽不出什麽異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會兒心髒狂跳不止,就連耳側的蟬鳴聲都被這心髒跳動的聲音所取代。
“師尊為何要這般待驚秋。”後話他問不出來,他也怕即便問了,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範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為師如何待他了?”
範卿洲原本錯亂的心跳逐漸歸于原位。
…如何待他了。
範卿洲低垂着眉眼,沒回他的話。
他忽然覺得若是自己同父親說,自己搶了師兄的身體,沒準第二日父親就會找出來個迎回餘不霁的法子,不顧他會如何,只會将他生生驅逐出去。
雖然他如今沒告訴範鳶也是這麽打算的。
思及此,他反倒有些釋然。
更何況,他還不曾與範鳶說過此事,範鳶保不齊…不會這樣呢?
不過沒等他細想,範鳶的聲音便将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你師弟他近幾日可是見了什麽不該見的人?他往日修習一次都不曾錯漏過,方才我去看着他,他竟連最簡單的招式都做的那般生澀…”
範鳶欲言又止,長嘆了一口氣,踏入了寝殿之內。
範卿洲也跟在後頭,但沒有答範鳶的問題。
範鳶轉頭又看了看他,最終自顧自搖了搖頭,倒了壺茶,遞到範卿洲跟前:“哎,我也不該問你,你向來與旁人不親,更何況你如今正還收了徒弟,哪會有空管他?”
“不過你既來了,便坐下來同為師說說話罷。”範鳶似乎知道他要說推拒的話,先他一步堵住了他的嘴,“你可不能再說自己公事繁忙了。”
正打算開口的範卿洲半張着唇,最後又閉上了嘴:“……”
範鳶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他:“你有沒有感覺到最近這天兒變的太快了?”
範卿洲順着他的話擡眼去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微風輕吹過樹梢,驚的鳥兒振翅。
“師尊說的是。”
範鳶也沒制止他對自己這敷衍的話術,只繼續接着自己的話茬,道:“曾經有人為我算過一命,他說我命好也不好,最後又說我會死于亂象之時。”
“但我當時沒信,我覺得那人是騙子,哪有人命好又不好的?更何況他還說我會死于亂象之時。”
他們住這地方便可以稱得上是亂象之地,因為他們這裏是最為接近天邊兒的,從遠處看,幾乎是直穿雲霄,半只腳踏進這裏便能算快飛升成仙了。
但也因此,這地方的妖怪精靈頗多,帶了些靈智的便能作惡,所以範鳶其實一直都是生活再所謂的亂象之地,而那人所說的死于亂象之時更是無稽之談。
範鳶少時便上了這拜師修習,若說他會死于亂象之時,那他早該死了。
可範卿洲卻聽的脊背發涼。
範鳶的确如他所說,是死在了亂象之時,那時是祁憬笙入魔剛剛暴露,範鳶一氣之下昏迷不醒,這一睡,他便沒再醒過來。
範卿洲掀起眼皮,抿了口茶,才壓下翻湧的情緒,開口道:“師尊可知那算命先生現在何處?”
範鳶聞言頗感意外:“你何時也信這個了?”
範卿洲搖了搖頭:“不信,但總歸覺得新奇,便想尋來問問。”
“好,那你先在這等一等,為師去翻翻那算命先生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能傳信于他,若是有,你便給那算命先生寫封信,問問他還算不算。”
“若是沒有…”範鳶拍了拍他的肩,“你便先好好帶帶你徒弟,不要讓他那般莽撞。”
話落,他又問了一句:“你師弟所何時跟你徒弟關系這般好的?我怎麽不知道。”
範卿洲沒回他的話,見問不到結果,範鳶便去找那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算命先生留下的音訊。
屋內安靜了不少,範卿洲環視了一圈,這屋裏的景象也沒怎麽變,跟他記憶中的模樣分毫不差。
說起來,他上輩子被祁憬笙囚住後便沒來看過這院子變成什麽樣了。
不過按照祁憬笙的性子,這地方大抵會被變成個膳房又或是什麽存儲法器的禁地——
至于為什麽說它是禁地?
則是因為祁憬笙那會兒堕了魔,幾乎任何一種法器都會對他造成影響,故而祁憬笙幹脆把所有法器都存儲在一起,然後立了個結界,讓所有人都進不去。
而他自己也不會閑來無事進去被法器制裁,久而久之這地方就被人稱作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