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既然還了錢,那我們就不在這打攪幾位少俠了。”刀疤臉帶着小弟浩浩蕩蕩的消失在這小巷間。
範卿洲上前将這奄奄一息的乞丐扶起,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他來的不算晚,這人還留了一口氣。
範卿洲輕嘆一聲,要将這人背起,祁憬笙原本還跟驚秋笑嘻嘻的談論着什麽,看見他那不可一世的師尊要背一個乞丐時瞬間沖到了前頭,躬下身子,跟他道:“弟子來吧。”
範卿洲猶豫了一會,祁憬笙等不及了似的,自己上手将那乞丐攬到背上,也不嫌髒,一邊背一邊朝範卿洲邀功道:“師尊,往後這等事都交于我便好。”
“我身強體健。”他剛說完這話,又立馬解釋道,“我不是說師尊不好,我的意思是…”
他舌頭跟打了結似的,半天沒将這話補全,好在驚秋在他旁邊幫他轉移了話題:“這人傷的不輕,恐怕得将養些時日了。”
“…先将他安頓好吧。”範卿洲順着驚秋的話接了下去。
祁憬笙松了口氣,慶幸師尊沒再繼續問下去。
範卿洲看着他空蕩蕩的腰間,問道:“你何時有這麽多銀兩了?”
他記得祁憬笙上一世就連買些吃食都舍不得,還是他看不過去,時不時給祁憬笙帶些喜愛的吃食。
想不到祁憬笙今日出手竟如此闊綽。
祁憬笙神秘兮兮的湊到他身前,如同懲惡揚善後德勝歸來的英雄:“沒有,那荷囊裏裝得是石頭。”
範卿洲眸光微變:“?”
祁憬笙理直氣壯道:“弟子很窮,師尊今日也沒帶荷囊,小師叔嘛…”
“不能讓咱自己人破費。”
“但這人我們又不能不救…”祁憬笙道,“弟子就只能想個折中的法子。”
用這法子…他也不怕遭了報複。
範卿洲覺得頭疼,早知他扔的是石子還不如自己給宗門裏的人傳信,在這再等上一時半刻,也不至于叫他留下這麽個禍患。
“師尊,我們把他安頓到哪?不如帶回宗門,不然他一個人萬一被那群人尋了仇怕是活不了了。”
範卿洲瞥了他一眼:“你還知道會被尋仇?”
祁憬笙也不覺得丢臉,只咧起嘴,“嘿嘿”的笑了兩聲,随後語氣讨好的朝他道:“師尊,那我們就帶他回去嘛!省着他也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頭,不然他要真死了,我們豈不是白救他了。”
祁憬笙眼睛亮晶晶的,跟唇角漾起的笑搭在一起,顯得少年意氣風發,格外奪目,驚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憬笙看,任誰來都能瞧出他的不對。
只不過祁憬笙沒發現,因為他這會兒正直勾勾的盯着範卿洲看。
而範卿洲則是十分利落的扭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其實即便祁憬笙不說,他也是打算把這個乞丐帶回去修養的,畢竟祁憬笙把這個乞丐的後路斷了個一幹二淨,若不帶這乞丐回去,這乞丐就只有死路一條。
“走罷。”範卿洲道。
祁憬笙見他沒反對,立馬跟在他身後,生怕他反了悔:“那弟子就當師尊同意了啊!”
範卿洲睨了他一眼,道:“不然?”
“嘿嘿,多謝師尊!!!”
這人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跟驚秋聊的歡快時還大發慈悲的抽空将他也拽進去。
“師尊,我們把他放哪啊,放客房的話有點遠,那我就得早點起,不然照看不了他。”祁憬笙停頓了片刻,又道,“放我卧房裏地方也不夠…”
他目移到範卿洲臉上,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師尊的卧房…”
“不行。”範卿洲果斷拒絕,若是他的卧房倒還好,但問題是祁憬笙要的是餘不霁的卧房。
這讓他怎麽代餘不霁同意?
祁憬笙蔫了下來,情緒低落的“哦”了一聲。
範卿洲見他一臉失魂落魄,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如今的祁憬笙并非是什麽萬人之上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也才剛過了十六歲生辰。
“你若…”
祁憬笙沒聽見範卿洲的話,直接扭頭,可憐兮兮的跟驚秋央求道:“小師叔,你卧房裏還有空餘的地方麽?若是可以…”
驚秋連他的話都沒聽完就點頭應了下來:“好。”
範卿洲沒說出口的話從驚秋口裏說了出來,他眸光一動。
總歸是不想另一個塵世的自己再重蹈覆轍,故而他狀似不經意道:“驚秋最近倒是得了閑。”
驚秋笑着回他,道:“父親管的松了些,大概是因為在赤選時暈倒的事。”
這話也就能騙騙祁憬笙了,他父親可不會因為這麽點小病便允許他休息,上一世他為了赴祁憬笙的約,趁着深更半夜提前翻牆跑路,結果可想而知。
回去後他便被罰了三日禁足,加上誡鞭三道,當日打完誡鞭他便被父親叫起來繼續練習功法。
那三日裏祁憬笙一次都未出現,還是後來解了禁足,他偶然瞧見祁憬笙從師兄的卧房裏出來,才知祁憬笙是去照顧師兄了。
祁憬笙倒是毫不避諱,道:“小師叔可是又忙了?連着三日都沒瞧見小師叔出來。我本來想去尋小師叔的,但師尊除妖時受了傷,我理應侍奉于他身前。”
這話将範卿洲想說的話堵了個一幹二淨,他還能怎麽說,總不能讓人家徒弟來伺候自己吧?更何況還是餘不霁是被妖傷的,比他這嚴重了不少。
祁憬笙十分自責。
“說來也是怪我,若不是那一日我一時興起,便不會錯過師尊除妖,也能跟阿沐一起幫襯師尊,說不定多我一人師尊就不會受傷了。”
那時他的傷也沒好徹底,背上的口子還有些滲血,只是祁憬笙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臉色也跟餘不霁一樣蒼白,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自己是如何照看餘不霁的。
範卿洲也沒出聲,只是靜靜聽着,時不時應上一句,直到上一世自己死後,祁憬笙都不知他那一時興起也連累了範卿洲。
“是麽,那驚秋便好好修養一陣罷。”範卿洲也不知要怎麽阻止另一個塵世的自己春心萌動了,但他能确定的是,他跟祁憬笙就是孽緣。
這麽想着,他索性放棄了。
是福是禍躲不過。
“時…”沙啞的嗓音驟然失聲,祁憬笙背上那人短暫的醒了一瞬,又暈了過去。
“啊?時什麽啊?”祁憬笙颠了颠背上的人,“你先別暈啊,你先把話說完再暈啊。”
範卿洲看他不管那人死活似的颠來颠去立馬伸手按在他的肩上,算是救了那人一命。
“…他想要水?”驚秋猜測道。
祁憬笙沉默片刻:“哪來的水給他喝,要喝水他怎麽不早點說。”
他們走這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也難怪祁憬笙這般垂頭喪氣。
驚秋道:“他方才暈着啊。”
祁憬笙:“……”
說的在理。
祁憬笙頓了一會,繼續理直氣壯:“那他怎麽不早點醒,醒的這般不是時候。”
這回換成驚秋啞口無言了。
兩人拌嘴的功夫,範卿洲已将指腹割破,溫熱的血液流淌在他幹澀泛白的唇瓣間,怕這人喝不到,他還用力擠壓了幾下,确保血液能夠順着唇縫流到他嘴裏。
原本微弱的呼吸在他的血液接觸到那人幹澀的唇瓣時又變得平穩。
範卿洲松了口氣,這人算是救了回來。
“快些回去罷。”
祁憬笙這回步子的确加快了不少,但他似乎想起來自己把範卿洲叫出來的原因了,他往前挪蹭幾步:“師尊,你開心嗎?”
…開心什麽,在路邊撿了個人還要開心嗎。
範卿洲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有話便說。”
祁憬笙繼續別扭:“你要是不開心…”
範卿洲等着他的後話,結果他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範卿洲問:“你要如何?”
祁憬笙像是下定決心,十分肉疼道:“弟子請師尊喝一壺紫蘇酒。”
他舍生取義般,真誠的看向範卿洲。
範卿洲如實道:“不必,你少說話我便開心了。”
祁憬笙一臉無辜。
扭頭去跟驚秋裝可憐了。
因為雖然餘不霁從來都是有話直說,但他對祁憬笙也沒說過什麽重話,至少從來沒如此直白、嫌惡的讓祁憬笙閉嘴少說話。
範卿洲餘光瞥了他一眼。
這人何時學會裝可憐的。
範卿洲收回視線,下一刻,耳邊就傳來了某人嘹亮的嗓音。
“哎——!”
他眼疾手快轉身時側跨了一步,在祁憬笙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前扶住了他,驚秋也十分迅速的将祁憬笙背上的人接住,避免了那人二次受傷。
他倆的姿勢有點微妙,遠處看着就像是他抱着祁憬笙似的。
但事實是祁憬笙的臉磕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同時悶哼了一聲。
一股熱流順着鼻腔流淌而下,祁憬笙頓覺大事不妙。
他感覺自己流鼻血了。
不等他準備好,範卿洲就松了手。
祁憬笙只能慌忙拿手捂着,但為時已晚,他流鼻血的同時又因為手忙腳亂的在臉上亂糊硬是把自己擦的血肉模糊。
祁憬笙:“……”
範卿洲:“……”
相顧無言,範卿洲默默将袖口處幹淨的裏衣撕下一塊,遞到祁憬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