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喜歡
第23章 喜歡
江月明忽然笑了,那雙漆黑眸子中,好似忽然有星辰落入其中。
“你笑什麽?”
“很少見你這麽正經說話,有些不習慣。”
餘望猛灌一杯酒讓自己冷靜下來,岔開話題,說起了之前在顧家老宅的事。
那地窟裏的灰衣老人臨終前說了個隐…什麽的,現在看來,很可能就是隐者了。
不過滅門顧家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若是這隐者當時就有這本事,現在應該年歲也不小了。
而且那灰衣老人當時還說,兇手們都是同一副樣貌,只是身形略有不同。
如果真的和滅門幽篁裏的是同一批人,那就說明江月明要找的真兇很可能也是隐者?
想着,江月明舉起酒杯,“锵” 的一聲脆響,碰上餘望的酒杯。
餘望眉眼彎彎望向江月明:“這還是江閣主第一次主動和我碰杯。”
江月明看着餘望,也不自覺地跟着一起笑了出來。
雖然還沒有什麽明确證據,但這已經是江月明這麽多年來,感覺離真相最近的一次了。
“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餘望腦袋一歪,又往江月明的杯子上碰了下,“要多笑笑。”
見江月明不搭話,只是安靜地喝着酒。
餘望又起了個正經的話頭:“你說,墨青怎麽就着了隐者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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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明這兩天也在想這事,不過墨青已不在,一切死無對證。
只能從零散的線索和只言片語中拼湊出大致經過。
隐者想要做攝心蠱,所以把目标鎖定在最擅蠱術的墨隐堂。
這制蠱的法子八成就是隐者告訴墨青的。
利用了墨青對三沙村的仇恨,也利用了他的野心。
若是攝心蠱練成,隐者應該也會助他一臂之力,讓墨隐堂名揚天下。
如果不是他們突然插手,也許隐者現在已經得到第一劑攝心蠱了。
江月明看着遠方,回應道:“執念太深,便容易落入圈套。”
他現在又何嘗不是這樣?
為了找到師兄,找到幽篁裏被滅的真相,大概也已經落入了別人的圈套吧。
找到靈珀,找到厭朱鏡之後,又有什麽在等着自己呢?
不過單憑想,是永遠想不出答案的,只能一步步摸索着往前了。
只要能找到師兄,只要能給那些遇難弟子一個交代,無論結局怎樣,他都願意。
想着,江月明緩緩起身:“明日就要出發去赤霞宗了,餘令使早點休息吧。”
看着江月明準備離開的背影,餘望一時有點摸不着頭腦,也跟着站起來準備送他出去。
也許是今晚這酒真有些上頭了,起身時一陣眩暈。
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竟直接撲倒在了江月明後背上…
江月明腳步一滞,回身扶住餘望。
餘望額頭抵着江月明的肩膀,眼前出現了一片星星。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唯有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餘望…”
江月明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餘望頭頂,心跳莫名加快。
不自覺地擡起一只手,很想要揉兩下這個人的頭發。
可是馬上就要觸碰到發絲時,卻還是頓住了手。
努力壓抑着狂亂的呼吸,把手緩緩落回到餘望肩頭,試圖扶他起來,拉開些距離。
餘望動了下身子,聲音悶悶的,聽起來竟帶着些許撒嬌的意味:“頭暈,容我緩一下…”
江月明只覺得心中一軟,扶在餘望肩頭的手稍微收緊了些。
忽然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久一點,再久一點。
夜風從虛掩的窗縫中溜進,輕柔地掀起二人的袍角。
燭火在牆壁上投下暧昧的光影,屋內的氣息和着夜風變得更加缱绻。
眩暈褪去,餘望擡起頭微微後撤一步:“嗯…要不一起出去走走,醒醒酒?”
江月明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餘望随手拿了件自己的披風,快步跟了上去。
他将披風罩在江月明身上,仔細系好,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江月明的肩頭。
“怕冷還不知道多穿點。”
江月明微微一怔,那披風還帶着餘望的氣息,溫暖地将他包裹其中,就好像是一個懷抱。
二人緩步走到墨隐堂的小花園,氣氛安靜的有些微妙。
江月明開口打破沉默:“厭朱鏡背後危機重重,而且那些人似乎多是沖我來,你還要和我一起嗎?”
餘望聞言一愣,正是因為危險,所以他從未想過撇下江月明。
不過以防日後真出什麽意外,江月明産生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他還是輕飄飄說道:“那密信上不是寫了欲啓厭朱鏡,須得入歸鳥嗎?別多想,我跟着你也是為了早點拿到厭朱鏡呢。”
江月明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為了早點拿到厭朱鏡,就只是這樣嗎?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情緒流露,卻還是被餘望敏感地捕捉到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餘望對他已經愈發了解。
這個人愛逞強,嘴硬,不高興了喜歡自己憋着,你不說破他絕不會說。
生氣了喜歡慢慢消化,但如果哄他一下,馬上便會好了。
他擡手幫江月明擺正有點歪了的披風,看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想想還是認真說出了那句,心裏最想說的話。
“嗯,其實也不太放心你一個人去。”
江月明聞言怔了怔,擡眸看着餘望,眼神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情愫。
餘望順手拂開他額前被吹亂的碎發,指尖觸碰到一片冰涼。
鬼使神差般地,他擡起手捧上江月明的臉頰:“冷嗎?怎麽這麽涼?”
江月明腳下如同生了根般一步也挪不動,就這樣任由餘望捧着。
直視着那雙淡灰色的眸子,那原本冰涼的臉開始微微發熱,從臉頰蔓延至耳根。
他已經逐漸明白,自己對餘望到底是哪一種感情。
“餘望。”
“嗯?怎麽今天忽然叫起我名字了?”
江月明停頓片刻說道:“之前在天香樓時,不是你說直接喊你名字就行嗎?”
餘望:“…”
八百年前的事了,現在才反應過來嗎?
餘望大方說道:“還想問什麽,直說吧,不過要是問那金面尊主的事,我還真不清楚。”
他知道江月明一直都在查那金面尊主。
雖然他從小被金面尊主養大不假,不過自己只是尊主的一把刀罷了。
因為“好用”,所以才值得主人花時間把他磨得更鋒利。
可他對金面尊主可以說是毫無了解,沒見過他摘下面具的樣子,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麽名字。
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把莊主的位子傳給自己。
不過坐上這莊主的位子,倒是更方便調用山莊資源,解開厭朱鏡的秘密。
“不是要問這個。”江月明輕輕拿起餘望的手放在身側,“你…有心上人嗎?”
“啊?”
餘望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江月明。
最近和江月明相處時的那種異樣感覺,忽然在心頭湧起。
他下意識回答道:“應該...沒有吧。”
“應該?”江月明看向餘望,那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心上人,應是指喜歡的女子吧?
餘望一手環在胸前,一手撐着下巴,臉上帶着些許迷茫:“江閣主覺得,什麽叫做喜歡?”
江月明看向遠方:“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你會想靠近他,了解他,擁有他,有好東西會想着他,時刻想護他周全,希望他好,希望有了你他能更好。”
餘望跟着江月明一起看向遠方,陷入悠長的回憶。
從小到大除了風右使,就沒什麽人真心待他了。
雖然他平日總是副不正經的樣子,沒事時也喜歡去勾欄瓦肆坐坐,随便喝兩杯。
不過說來可笑,其實他好像還弄不太清楚到底什麽叫做喜歡…
“除了山莊的人,我其實也沒接觸過什麽女子。”
“你喜歡女子?”
“啊?”
餘望徹底懵了,江月明今天怎麽淨問些奇怪的問題?
說起“心上人”這個詞,他的第一反應确實覺得應該是女子。
不過江月明這麽一問,他也有點拿不準了。
想了半天,他認真回答道:“嗯…也不一定,我覺得‘喜歡’這東西和男女無關吧,若是我哪天喜歡上誰,一定是因為這個人本身讓我着迷,無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我都會喜歡。”
可是到底什麽是喜歡呢?
看着一個人深邃的眼眸,便覺得安穩可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便覺得無比心安。
想幫他分擔肩上的重擔,希望他能常常展露笑顏。
這種感覺,算是喜歡嗎?
不想他的衣袍粘上一粒灰,不想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很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甚至…會偷偷拉起他的手…
這種感覺,算是喜歡嗎?
欲問此心何所似,恰似雲霧漫青山。
餘望定定看着江月明,思緒萬千。
江月明神情微動,柔和的目光落在餘望臉上。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餘望稍稍退後了一步:“你今天是怎麽了…”
自從餘望三番五次在墨微塵面前和自己佯裝親密開始,江月明就很想得到一個答案。
他想知道餘望有沒有喜歡的人,想知道餘望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想知道餘望到底怎樣看待他。
可他又怕直接問出來吓到人家,思來想去便只能先這樣淺淺試探。
江月明臉上泛着淺淺紅暈,顯得人更溫柔了幾分:“興許是喝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