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義莊
第17章 義莊
二人循着尖叫聲來到小花園,只見池塘邊跪着個不動的人,旁邊地上還癱着個發抖的人。
癱着的那個語無倫次地念叨着:“死人了…又死人了…”
江月明上前蹲下身子,語氣平和地問道:“方才是你喊的?”
那小弟子如搗蒜般點着頭,大口喘着粗氣,人已經吓得說不清楚話了。
墨隐堂本就不大,現在已是亥時,十分幽靜,這叫聲自然也驚動了其他人。
不多時,墨微塵便帶着一行弟子趕了過來。
盤問了地上那小弟子半天,江月明才聽出個所以來。
這吓傻的小弟子晚上吃多了,實在睡不着,便過來小花園走走消食。
剛走沒幾步就看到池塘邊好像跪着個人,本以為是哪位師兄被堂主責罰了。
走近才發現竟然是個死人…然後就被吓成了這樣子。
墨微塵走向那具屍體,仔細查看起來。
屍體的手腕、腳腕、頸部共有五處刀傷。
傷口邊緣整齊,周圍淤血不明顯,看似并無過多掙紮,或者說應該是死後才被放血的。
拉開前襟,黑色的荊棘狀紋路縱橫交錯…
又是黯紋蠱,江月明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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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頭朝着北方,繞過去江月明才看清,這就是晚間沖到院子裏大喊的那個弟子。
還記得他當時喊着,下一個是我…
江月明把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了墨微塵,然後沉聲問道:“墨兄,這應該不是堂中第一位遇害的弟子了吧,而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墨微塵點點頭,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這已經是墨隐堂第四個遇害的弟子了。
第一個是在廚房,十日前;第二個在藏書閣中,三日前;第三個在佛堂,昨晚。
死法完全相同,都是中了黯紋蠱後又被放幹了血。
屍體用藥保持僵硬跪坐之姿,唯一的區別就是頭的朝向,分別朝着東、西、南、北,而遇害地點也剛好位于墨隐堂的東西南北。
這四名弟子平日裏都比較安靜,并無特別出衆之處。
要說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都來自山下的三沙村。
那三沙村原本人口就多,又離墨隐堂近,堂中大半弟子都來自那裏。
自從第二個弟子遇害之後,來自三沙村的弟子便開始人心惶惶。
這小弟子也是三沙村的,感覺自己要遇害,大概也是這個原因。
餘望聽完說道:“看這些弟子的血都被放幹了,現場卻看不到血跡,這血肯定是有其他用處,墨堂主,你們這有沒有什麽蠱術是要用活人血的啊?”
這時,墨微塵身後突然有個男子上前喝道:“你胡說什麽?墨隐堂雖擅蠱,但從不屑于這種用活人作引的邪術,不懂就閉嘴。”
細看是個青衣少年,身材略顯瘦弱,但臉卻很圓潤,甚至連五官都是偏圓的,一臉怪異的孩童像。
或者說有些浮腫也許更合适,當年蠱毒雖已祛除,但容貌卻變了。
“阿青,不得無禮。”墨微塵擡手攔住那少年,“這位是舍弟,墨青,年輕人性子急,二位見諒。”
江月明稍挪一步擋到餘望身前,清冷月光下,他身上自帶的那種冷峻氣場更盛幾分。
“我們只是想确認這種蠱術存在的可能性,并無意冒犯。”
餘望在後面壓了壓微揚的嘴角。
這人還算靠譜,起碼知道關鍵時刻和誰是一夥的。
“這世上蠱術千萬種,我們掌握的也只是皮毛罷了,餘兄說的這種應是存在的,只是我從未見過。”墨微塵不再多說,沖着弟子們揮揮手,“先把這屍體也送去義莊吧。”
見餘望還想說些什麽,江月明對他使了個眼色。
待衆人盡數散去,江月明直接躍起到牆外,往後山義莊方向去了。
義莊內陰森寒冷,氣息壓抑,月光從狹小的窗勉強擠進來,襯得屋內更加詭異。
牆壁上挂滿蜘蛛網,角落的破舊棺材散發着朽木的味道。
餘望打了個寒顫:“大半夜不睡覺陪你來這鬼地方,我可真是個好人。”
江月明淡淡說道:“明明是你自己跟來的,若是後悔,回去便可。”
餘望本想着江月明起碼會說聲“謝謝”,卻沒想到這人現在變得越來越不客氣了。
不過仔細想想可能是因為關系近了才會這樣,餘望低頭笑了一聲。
“餘令使這麽開心,是喜歡這義莊?”
“…哪個正常人會喜歡義莊?我是喜歡…喜歡半夜不睡覺行不行?”
江月明懶得和他多說,徑直走向那幾個弟子的屍體。
雖然蓋着白布,但因為還是保持着死前的姿勢,所以一眼便能認出。
畢竟其他屍體都是乖乖躺着的…
白布在涼風中輕晃,掀開後那詭異的笑容更顯得可怖。
江月明仔細檢查着每具屍體,忽然發現每具屍體的手指甲裏似乎都有些黃色碎屑。
他剔出一點湊近鼻尖細嗅,竟是桂花?
還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
“你這也太不注重個人衛生了…”餘望擠着眉頭,從懷中拿出條帕子扔給他。
江月明接住擦淨了手,低頭看到帕子角繡着對蝴蝶,面無表情說道:“哪家姑娘送的?餘令使竟這麽不珍惜?”
這帕子是上次雲左使落在顧家老宅的…不過餘望歪着腦袋壞笑道:“太多了,不差這一條。”
江月明沒再回話,擦完手默默把帕子扔進一口空棺材裏。
回頭只見餘望的臉已經快貼上那些屍體的手了:“這是…桂花?可墨隐堂中并沒有看到桂花樹。”
見江月明依舊沒反應,餘望回頭問道:“江閣主怎麽好像又不太高興?”
“沒有。”
“當真?”
未等江月明答話,一陣陰風猛然将破舊的木窗吹開,原本安靜垂挂的白布肆意揚起。
江月明雙眼微眯,盯着那黑漆漆的窗外。
一團黑霧在窗口來回掠過,仿佛沒有實體,卻發出連綿不斷的尖銳笑聲。
江月明瞅準時機,金色氣浪正中黑霧中心,但那黑霧只是微微一滞,便繼續湧動起來。
“什麽東西,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餘望揮刀朝着黑霧砍去,卻撲了個空。
那黑霧反而趁機向二人撲來,漸漸顯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那雙瞪着的圓眼泛着紅光。
曲掌成爪,緊抓江月明手中的竹笛,試圖将他整個人甩出去。
江月明折下腰身,帶着那黑霧轉了五六圈,徑直将它甩出窗外。
強大的沖擊力讓他有些重心不穩,起身後退了半步,卻被人托住了腰。
他迅速站穩腳跟,吹起竹笛,道道金光朝着窗外發散而去。
窗外逐漸安靜下來,屍體上的白布也繼續順從地垂下身去。
江月明拂掉餘望的手:“餘令使,請自重。”
餘望這才發現自己竟還扶着江月明的腰…悻悻拿開了手。
雖說江月明這人很難走進心裏,但大部分時候待人都是溫和有禮的。
可今晚不知怎的竟這般冷漠,餘望實在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又是怎麽招惹他了…
莫非,是因為自己方才說他上手摸屍體不注意個人衛生…?
可這分明是事實啊…堂堂紅鶴閣主不至于因為這麽點小事就生氣吧…
正百思不得其解,只聽身邊傳來一聲很輕的悶哼,江月明擡手抵住了眼睛。
“怎麽了?”餘望看着身邊有點晃動的人,再次伸手扶住了他的腰,這次江月明沒再掙脫。
他扶着背後的木板滑坐在地上,從衣襟中掏出個小瓶,倒出顆藥丸吞了下去。
這是之前請醫師調配的,雖治不了眼疾,但要發作時吃下便可暫緩幾日。
可惜只能管一次,過幾日再發作,就算吃上一瓶也無濟于事了。
稍緩片刻,眼中的刺痛感被藥效壓了下去,江月明長舒口氣。
身側的餘望開口道:“你這眼睛沒什麽法子能治好嗎?”
應是沒有的吧...
其實之前也試過了不少法子,無一有用的。
這毛病,看起來是身體來的,實際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心病,也許等哪天找到真相了,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江月明沒有回應這個問題,而是緩緩開口道:“剛剛那黑霧的身法和墨微塵很像,當年我曾同他切磋過。”
“你懷疑墨微塵?”
昨日看那蠱術冊子時,江月明确實起過疑心。
畢竟那裏記載的很多高階蠱術,除了歷代堂主,別人應該不會知道的那樣詳細。
而且封底還有墨微塵的花押。
不過方才和那黑霧交手時,從身手上基本可以斷定,并非墨微塵,只是十分相似。
而且剛剛在小花園發現屍體時,墨微塵的态度看起來是很希望他們能幫上忙的。
但這黑霧恰恰相反,雖說出手并沒有置人于死地,但很明顯是不想讓他們插手太多。
“應該不會是墨微塵,不過黯紋蠱和冊子的事,明日還是要問問,看他怎麽說。”
餘望點點頭,見江月明已經緩過來不少,便起身過來,想拉他起來。
剛碰到江月明的袖子,便被按住了胳膊,那雙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到底是哪個姑娘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