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玩鬧
第32章 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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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我正名?”
男人放下島臺上切過的青椒, 用廚房紙瀝幹水,側過身,悉數将李泯的狼狽看在眼底,倚靠在于他而言并不算高的桌面上, 詢問他的前妻為什麽不出言幫助他。
“難得有小朋友站在我的立場, 替我設身考慮, 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司琦将盥洗池中的青椒、洋蔥丢給謝沉處理,自己則轉過身, 與小輩客氣道,“李泯, 阿姨做了油焖大蝦, 相信你會喜歡的, 等會留下來一起吃飯。”
要不是礙于謝叔叔的眼神随時會吃人, 李泯恨不得馬上開動了,但他嘴上仍迂回了下:“阿姨, 這怎麽好意思呢?”
清冷如謝苡夏, 一時間還沒完全适應父母在廚房勞作的模樣, 錯愕中同李泯說:“讓你留下就留下。”
司琦已經察覺到夏夏身上的那些不适應的情緒了,她暗自踢了謝沉一腳, 好讓這個忙碌的男人不是非要離自己這麽近的。
“夏夏,替媽媽招呼一下你的朋友, 我和你爸爸接着忙了。”
落入謝苡夏的眼底,被自己母親明晃晃地指責一通的父親竟也不生氣;反而單手系上圍裙, 将鍋裏油炸的活交由自己來做。
“焦了。”
“你怎麽記不住翻面的節點呢。”
母親念叨着父親出錯的地方, 客廳與廚房原本就是一體的,被打通的, 整個空氣彌漫着好聞的焦香味以及一點無法被主線劇情描繪的情節。
父親做着不熟練的翻面的動作:“在孩子們面前,可見你還是要多給我留幾分薄面的,不然的話,下一次我就不知道李晉的兒子怎樣議論我了。”
母親愉快地付之一笑:“你何必和小孩子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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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男女之間本身相宜的、張力十足的氣場,久違地出現在狹小的公寓之中。
可正是因為其太過美好,所以在泡沫化為幻影的那一刻才會叫人吃痛。
謝苡夏從不對父母感情抱有任何不該有的期許,她從來都是那樣的,所以她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同時出現在廚房裏——
是為了她,所以願意犧牲彼此的時間,成就一段經典的演技?
寧願生活在明确的走向bad ending的道路上習慣性地承載臨在的壓力,也不習慣在一個看似表面圓滿的家庭中展現出虛假的笑容。
謝苡夏關上了房門,認定了門外的場景和聞晴家中的有所不同,注定只是短暫的營造的假象。
李泯跟了進謝苡夏的房間,他生怕自己突兀,站在門把手的地方,半口氣都不敢喘:“夏夏,謝叔叔沒走,留下和阿姨一起給你做一頓晚飯,你不高興嗎?”
“我理應高興嗎?”
“我又不是一串代碼形成的程序,”謝苡夏習慣封鎖自己的內心,此刻坐在床上的她對着李泯氣鼓鼓道,“難不成這個時候我只能表現出歡天喜地來?”
“夏夏,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苡夏自知是她的思慮過重:“抱歉,我有點反常。”
她開始害怕了。
一旦依賴、迷戀上這種家庭生活,以後的日子恐怕更難捱。
因為父母可能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度制造同樣的場景,她又變成了無人問津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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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琦最早察覺出女兒的反常之處,她将圍裙解下,叮咛了謝沉幾句,急于去女兒的房間。
而李泯自覺地退出房間,為她們母女的談話讓位。
不出她所料,夏夏的狀态不算太好。
青春期的迷茫充斥着她的眼眸。
“媽媽,你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嗎?”
“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
“之前你勉為其難接納爸爸在這裏住下,難道不就是因為我……”
謝苡夏話裏話外都不乏這些天來積攢的愧疚,“其實,我覺得你沒有必要繼續遷就我了。”
司琦意識到一件事,人的天賦往往和敏感并存。
哪怕夏夏平時表現得再不外化她的情緒,說到底她的感知力也超出常人一截,她一開始對謝沉的拒之門外,夏夏定然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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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看着謝沉留下,多半又認為自己是不情不願的。
“沒,你爸爸今天幫了我個忙,”司琦與女兒解釋起這一天發生的事來,選取了她認為沒有少兒不宜的片段,“一樁和法國人談判的生意,對方信教,比較看重家庭愛,這時候多虧了你爸爸的救場呢。”
“所以,媽媽再收留兩天你爸爸不成問題的。”
“本身也應該答謝他一二的。”
司琦就坐在女兒的床邊,真情實感地緊緊握着女兒的手,也為她和謝沉之間的關系留有餘地道,“寶寶,你說得對,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最起碼也是朋友,不是嗎?”
“那萬一有一天你發現了你對爸爸的愛,”她的女兒面容嚴肅,像是為了未來真的在惴惴不安,“不對,為了我,為了這種所謂家庭的完整,再次去接近爸爸,爸爸卻對你不理不睬,你該怎麽辦呢?”
謝苡夏總算将心底最恐懼,最難以面對的事情流露出來。
司琦莞爾:“你印象裏,你爸爸這麽壞嗎?”
“你的媽媽就注定那麽沒魅力嗎?”
“寶寶,我不知道如何打消你那些負面的念頭,”司琦不想做一個試圖打斷女兒思路的母親,她鼓勵着夏夏對這個世界有着屬于自己的獨立的想法,“但我知道你會這麽想,一定情有可原。”
謝沉站在門框外:“謝苡夏,你長大了,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困惑正常不過。”
“但無論發生了什麽情況,我不可能對你、對你的媽媽不理不睬。”
“是啊,夏夏,你爸爸要是有那個膽子,”司琦開玩笑道,“幹脆就讓李泯直接吞并了爸爸的公司。”
同樣站在門外的李泯背脊一僵,吓得說不出話來。
但不由有些羨慕,他的家庭結構雖然看上去完整,但爸爸媽媽平常交流甚少,也不大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并不出色的他,兩人一前一後地哄着他。
可見,謝叔叔和司琦阿姨之間無論最後的結局怎樣,他們在愛夏夏這一件事上是有共識的。
“抱歉,是我矯情了。”
“怎麽叫‘矯情’?”司琦把夏夏摟在自己的懷裏,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肩膀,“我們夏夏有着豐富的感情,比別的小孩要細膩,能夠體諒別人的難處,這是同理心,是很珍貴而又難得的品質。”
謝沉難得同樣發了話:“這是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地方。”
謝苡夏從未想過父母有朝一日一起做飯也就罷了,還能時時刻刻關切自己的情緒。
她貌似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爸爸亨饪的水平太爛了,要不這樣,你和李泯也一起來幫忙吧?”
“我給阿姨您打下手。”李泯抓緊機會,生怕被分配到謝叔叔同一組。
司琦挑明:“你是擔心因為你之前的一些玩笑話,你的謝叔叔會有意磋磨你嗎?”
李泯一臉誠摯:“我怎麽會有那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呢?”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大逆不道的話已經說遍了,其實這個時候說這些已經無力回天了。
而原本感觸着的、不知道這樣的“假象”還要維續多久的謝苡夏突然被逗樂了。
她說服了自己,就算這樣家庭的和睦只存在于一時,那她就享受一時呗。
她不再為随時可能會驚醒的夢而感到後怕,當父母一起出現的時候,勝過萬千言語,那些固有的、依照脈絡注定不幸的結局也在無形中變得無足輕重。
……
廚房太小了,四個人在裏面忙碌的時候,就沒了一丁點多餘伸展的空間,這幾人總是很容易碰撞。
譬如說李泯好巧不巧撞上了謝沉。
這正好為謝沉的發問制造了機會:“你分得清小麥粉和糯米粉麽?”
“就你這樣的,連最基本的一點生活常識也沒有,憑什麽認定了自己配得上我的女兒?”
李泯被怼得啞口無言。
然而,他的司琦阿姨替他揭穿了這一真相:“老謝,你不過剛學會區分這兩樣不足半個小時,還是我教會你的,這時候就別對你朋友的寶貝兒子指指點點了吧?”
謝苡夏忍不住發笑,她從未見過父親臉上浮現出那種神情。
一本正經被打破得徹底,和小麥粉時的動作幅度瞬間也變小了,他分明應該懊惱的,懊惱在晚輩面前有失尊嚴,卻佯裝大度得認下了,臉上的笑意更甚。
她的媽媽卻一不小心失手将多餘的面粉就這麽輕飄飄地撒到了她爸爸的臉上。
這下,她的父親手中揉面團的動作突然靜止了。
這很容易造成謝沉想要反擊的錯覺。
“夏夏,快幫幫我!”
謝苡夏生平頭一次對着父親的攻擊便是在這個狹小而又擁擠的廚房裏。她是從母親的子宮上誕生的生命,天生站在母親的一道。于是便大膽地揮灑起了手中多餘的面粉。
被母女倆前後夾擊的謝沉無奈道:“我方才只想要一張紙巾而已。”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謝沉喊住了在場唯一可能成為自己隊友的人,盡管開不上,但目前他并沒有其他的選項,“李泯,幫我。”
他們的回擊當然沒有勝利的可能,謝苡夏二話不說直接把李泯搞得灰頭土臉的。
李泯恨不得一屁股在這片兒坐下,這在場的幾人就沒有人是他得罪得起的。
但為了自己在謝叔叔面前已經稀巴爛的形象,他想着要不還是幫上一二,參與其中的心酸結果可想而知,就算蒙上一層面粉的謝叔叔,五官的輪廓清晰可見,人到中年的面孔依然豐神俊貌,而自己擡頭看了一眼鏡子,自己已經不像自己了,勉強能看出一個人的影子。
他想繳械投降認輸了,但司琦阿姨和夏夏沒有打算放過他,連帶着把他一并收拾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最後,他安慰着同樣落敗的謝叔叔:“咱就稍稍讓讓她們吧。”
這話不說倒也好,說完,夏夏給了他猛然一擊,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心中當中的天才少女。
謝叔叔看上去比自己得體許多,包括他的話,非但沒有接受自己的安慰,反而建立在他狹隘的基礎上:“願賭服輸。”
顯得自己特別小家子氣。
……
餃子最後就這樣收工了。
每個皮子的厚度并不統一,每個大小各異,簡直奇奇怪怪,但擺在茶幾上的時候,并不妨礙這就是一桌熱氣騰騰的餃子。
他們席地而坐,相互陪伴。
液晶屏電視上正直播着象征着奧運第一塊金牌的雙人射擊的決賽,這是他們國家奪金的熱門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