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張家貴女
張家貴女
如玉歸來時,正瞧見彥卿與薛蕤兩人在火堆旁相談甚歡,想到拓跋英的遭遇,不忍相告。
敖起上前接過她手中一只野兔,輕聲問:“辦妥了?”
如玉點點頭,而後朝衆人大聲道:“此間道路不熟,才獵得一只野兔,卻差點迷路,實在羞愧。”
彥卿在火堆旁遠遠招呼道:“包袱裏有些幹糧餅子,也能充饑,你別再亂跑了,這路我們又不熟悉,別再走散了。”
如玉心道:他若知道那女子是拓跋英,哪還能坐得住。
而後兩日,在薛蕤帶路之下,幾人翻山越林,總算有驚無險,跨過郢、越二州,抵達青州城外一座山中古剎。
薛蕤:“這天龍寺往日也曾香火鼎盛,現今遭逢戰亂,也不知裏面情況如何。不如你們先在此休整,待我與薛毅前去打探一番,再定奪是否今夜借宿于此。”
彥卿這一路,與薛蕤交談至深,已早忘了自己是因誰受傷,俨然對薛蕤大為改觀,欲與他同往天龍寺,卻被如玉叫住:“你我不明青州形勢,莫要再去招惹是非,徒添薛二哥的累贅。”
彥卿聽言,只得留下。
薛蕤與薛毅下馬,步行而去。
彥卿回頭問如玉:“唉,何需那樣說我。薛蕤他機智過人,怎會任我涉險。多虧有他,郢、越二州不知省去我們多少麻煩。”
如玉:“你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他們畢竟是山匪,這一路跟你來此,你也該警覺些,不如想想,入了青州,該如何對他們?”
這話倒是實在,莫說等入了青州,就算現在,他也不好過河拆橋,撇了薛家兄弟二人。
......
天龍寺腳下,山路崎岖間,一頂四擡官轎緩緩行過,前頭兩個衙役裝扮的護衛引路。薛蕤眼尖,忙拉住薛毅藏在一棵大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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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衙役朝轎內禀道:“老夫人,小姐,前面山高路陡,坐轎不穩,需您二位下來走幾步了,等翻過了這段山頭,再上轎吧。”
轎中緩緩被人攙下一位老婦,這老婦雖淨面素衣,卻體态雍容,慈眉善目,定是青州某戶深宅高門出身;老婦身後跟下一名婀娜少女,倒叫薛蕤看呆了眼,這少女正是雲鬓花髻、柳眉杏眼、紅唇白膚、軟腰旖旎。只聽她咯咯笑道:“祖母,您怎麽比我還心急,也不等我先下來扶着您,真是叫父親給說準了,出門在外不怕我走丢了,倒要我跟住了您!”
老婦也笑道:“诶,蓮兒,你父親素來膽小怕事,全像你那早死的祖父,倒沒有我半分氣性!還好你生得像我,哈哈,你我祖孫二人早就該出來透透氣,憋在家中都要憋出毛病了!我看後面幾步路都不要這轎子了,我們祖孫就當踏青,一路走上去吧!”
少女巧笑,攙住老婦,并行上山。
薛蕤在樹後驚慕道:“也不知這是哪家青州官眷?我若娶妻,當娶此女!”
薛毅亦驚豔,卻不敢有僭越非分之想,說道:“二哥,你我草民,哪配入這樣人家的法眼?我看你是說夢話了!”
薛蕤卻不以為然:“今日草民,他日未必。此女命貴,我若娶她,定當淩雲。”
薛毅:“我只佩服二哥,二哥看上的,定是好的!待會兒我們去那寺中,問問香火來自何人,便知她是哪家的小姐了。”
兩人尾随入寺,天龍寺中雖香火遠不及往年鼎盛,卻仍是佛家清修之地,倒可見那龐顯自知殺伐過重,也敬佛畏佛。待老婦二人敬香叩拜之後,薛蕤前去問詢那僧人,才得知方才遇見的那少女原是青州淄縣知縣之女,芳名張寶蓮。薛蕤默默記在心中,拜別僧人,将薛毅留在寺中商談借宿一事,自行下山接應三太保衆人。
寺中夜宿,如玉同自己人商議道:“明日進了青州,艱難萬險,我們需重新打算。朝廷不知青州實情,州衙只怕早已都是龐顯的人,皇帝冊封的知州之位,我等恐怕已難坐實,倒不如幹脆不做,以免像随州那般被四巾軍圍堵,反倒被動。明日入城,我們便兵分兩路,我與月紅繼續扮作尋常夫婦,前去淄縣,但願能搶先在段國舅之前趕到。彥卿與敖起,你二人前去州衙附近,牽制龐顯耳目,為我與月紅多争取時日,千萬不要與人硬拼,只等我與月紅會和,便一同盡快離開此地。”
彥卿聽出不尋常,問道:“先前我便疑惑,今日你也該說了,此行究竟為何?任命知州剿龐,義父怎會只讓我們幾個跟着你?該千軍萬馬拉過來才是!可見任命并不是首要。到底何事引得段國舅與你們去那淄縣?我們兩個男人也該知道在州衙該如何協助你們兩人。”
月紅前去門口守着,未見有人爬牆,回身點頭。如玉方才将玉玺一事說出。
彥卿驚問:“難道那日你騙我去收拾方公公,也是因為...”
如玉:“诶,那日的确也是為了替墨公子解恨!不全算騙你,告訴你太多,只怕你也藏不住事。”
彥卿笑道:“哈哈,行啊,我藏不住事?”
敖起跟着點點頭:“三哥,你不僅藏不住事,記性還差,就說那薛家兩兄弟,你早忘了他們對你做的那些事吧?”
彥卿:“唉,我自然沒忘,一碼歸一碼,斷我手腳的是他們,救我手腳的也是他們啊,扯平了嘛,何況這一路都是他們兩兄弟幫忙,我們才能安然趕到這裏嘛。”
敖起無奈:“三哥,你怎能這樣算呢?”
彥卿揮揮手:“大丈夫,何必計較那麽多,我看他倒也是條好漢,到底不過是這世道逼人罷了!唉,你們放心,淄縣這事關系義父與我們霧原軍的安危,我知輕重!”
敖起見說不動彥卿對薛蕤的看法,只好作罷。
如玉卻想到一個人,慎重問道:“彥卿,若明日有人要殺薛家兄弟,你當如何?”
彥卿:“何人要殺他們?若是龐軍,我怎能見死不救?他畢竟也算這幾日追随于我,我該照應一番吶。”
如玉皺眉,不過幾日功夫,薛蕤便吃定彥卿個性!彥卿性情豪爽灑脫,自然不是薛蕤的對手,唉,如今哪怕是自己與敖起動手傷害薛家兄弟,彥卿都未必能忍了...幸虧明日她能趕回,倒能鞭醒彥卿。
彥卿突然焦急擔心起薛家兩兄弟的性命了,見如玉不答,追問道:“你知道是誰?誰要殺他們?你和敖起?哎呀,依我說,放過他們吧,我進了城,自有辦法甩了他們,各走各路就是了,何至于趕盡殺絕呢。”
如玉嘆氣,試問道:“你有何辦法?這一路,他少睡,為的就是防着我們甩脫他二人。在荒山野林,你尚沒有辦法脫身,等進了城,人多眼雜,你更能如何?”
彥卿無言。
如玉:“明日看他們的造化吧,是他們與別人的仇怨,也不是你我該插手的事...你莫到處多嘴多手,以免日後對不起人,後悔不及呢。”
彥卿:“怎麽,我認識的人?”
如玉不再多說,轉身躺下歇息,敖起也懶得再同他多說,瞪眼守在他身邊,不許他移動半步。唉,可憐彥卿,往日欺負敖起年幼,這一路卻被敖起當成小孩看管,真是顏面全無了。
次日早膳,彥卿心不在焉,敖起低頭對月紅嘀咕道:“三哥太藏不住事了...”
月紅笑笑,悄聲回道:“放心,待會兒有人來收拾他!”
下山途中,衆人牽馬步行,樹高草盛,彥卿更貼在薛蕤身旁,左右掃望,他已恢複體力,自認可以護薛蕤周全。馬上入城,薛蕤與薛毅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前後警惕,快行于前。
行至半路一處拐角,如玉、月紅與敖起故意慢慢落下,與薛蕤、薛毅、彥卿拉開距離。
正是此時,忽聽得樹上傳來一陣疾風呼嘯,還未反應過來,空中便劃過一道銀線,結實一鞭子抽到薛蕤臉上,薛蕤左頰頓時吃上一道血印,皮開肉綻,而後更被這力道掀翻倒地,擋住面門,欲朝路旁草地翻滾藏身。
趁此時,又一鞭子回旋,抽在薛毅背後,将他朝前卷倒,吃了個狗啃泥,門牙也摔去半顆。
彥卿防備不及,卻被那鞭子刻意繞開,并未沾身,只好朝樹上大喊道:“什麽人!要殺他們,先問過我!”
那鞭子似乎抖了一下,調頭朝彥卿腳底拎過,彥卿低頭躲防,那鞭子一掃而過,他卻瞧出眼熟來,但又覺得不可能...遲疑間,聽到薛蕤在路旁提醒:“她在樹上!三太保小心!”
高樹上跳下一黑衣蒙面女子,站在薛家兩兄弟中間,将手中一條鞭子甩得步步生風,左一鞭右一鞭地朝薛家兩兄弟身上甩去,打得兩兄弟卧倒在地,叫苦不疊。
彥卿越看越納悶,站在一旁傻了一般,想起昨夜如玉的話,心道莫非真是她?她怎會在這裏?又為何對這兩兄弟這般痛恨?想攔她,又不敢多嘴。
薛毅吃不住苦頭,已鞭暈過去了,不知死活,只剩下薛蕤抱頭硬扛,嘴上連連喊道:“三太保救命!”
彥卿終于硬頭上前,那女子擔心誤傷,急忙收手,卻還是掃到了彥卿肩膀,本能湊近彥卿肩旁關心,旋即又害怕被看出似的急忙跳開。她這舉動卻叫彥卿确認了身份,彥卿護在已縮成一團的薛蕤身前,替他求饒道:“再鞭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你這又何必,我一切好着呢!”
那女子愣了愣,封彥卿還以為她是來替他打抱不平的呢!唉,空有一個潇灑皮囊,識人卻是眼瞎!欲上前接着鞭打,卻又被彥卿步步擋住,彥卿背對薛蕤,朝她小聲唇語道:“夠了...夠了...你心疼我,我知道了...他也沒那麽壞...其實他...”
拓跋英知他已看出自己,但還是笨蛋一個!氣得一鞭子又甩在趴在路邊的薛毅身上,這才收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