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 58 章
收到顧弛的元神傳訊時, 無廂還是非常意外的。
他回了一道訊息,和顧弛約在了學校食堂見面。
“有事?”無廂見到人,很不客氣地問了一句。
“你和莊術什麽進度?”顧弛問。
“你大爺的戳我傷疤是吧!”無廂一拍桌子就跳起來了。
明顯的:進度不如意, 否則他也不至于大過年的還在學校裏呆着。
顧弛沉默,無廂雙眉緊鎖地看着他。
良久, 後者哦了一聲。
“你進度也不怎樣吧。”他讀懂了顧弛的沉默, 也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幸災樂禍地道。
在一旁坐下, 無廂抖着腿, 看戲。
顧弛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手機消息。
出門的時候溪白在睡午覺,現在也沒找他,應該是還沒醒。
“你打算告訴莊術嗎?”顧弛說着,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話。”
無廂翻了個白眼,對于顧弛三番幾次地戳自己的痛處非常不爽。
“你說自己是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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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弛點頭。
“他應該早就知道吧, 他不是天師嗎。”無廂皺了皺眉,随即有些煩躁地一擺手,“管他呢……不過說起來, 他那個弟弟,和你那位不是很熟麽,怎麽, 還沒發現你的身份?”
顧弛搖搖頭,只覺得說來話長。
他和溪白的初見,便充滿了意想不到的戲劇性。明明是他先想要把人拐跑, 結果卻不想對方能聽見他的心聲,直接把謊言給看穿了, 導致雙方才第一次面對面,顧弛就落了個倉皇跑路的結果,實在是太荒唐。
“你就算瞞得了他一輩子,等他百年之後……估計也還得見到你吧。”無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顧弛無言。
這便是他最擔心的一點了。
如果是普通人,死後魂歸地府,自然有無數鬼吏陰差評判對方的生前功過,也有一整套的流程将其送往輪回。
但溪白不一樣。
溪白幫助了太多的鬼,生死簿上的功德早已多得數不清楚,連名字都變成了金色。
按照初代鬼王立下的規矩,這樣的人死後,作為現任鬼王的顧弛,是一定要接見的。
顧弛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
雖說初見時的事情太過離奇和意外,但後面,他改頭換面和溪白接觸,成功成了室友,現在又成了男友。
一切都看着挺順利,充滿了甜蜜,但等顧弛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和溪白已經踩在了雲端上——的确很高,風景很美,但腳底下,全是令他心悸的虛空。
這份感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跌落。
他不是人類顧弛。
他是鬼,是與人類陰陽兩隔,陽世的存在們皆不願接觸的鬼。
是溪白最怕的鬼。
設想一下若幹年後溪白離世,緊張兮兮地去到地府,結果擡起頭往上一看,端坐在高位之上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顧弛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哈……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說謊了是吧。”無廂表情嘲弄地道。
顧弛沉默片刻,起身,決定不再理會這個只會說風涼話的家夥。
“喂!”無廂沖着走到飯堂門口的背影喊了一聲。
顧弛停下腳步。
“我覺得,你家那位說不定早已經知道什麽了。”無廂說。
顧弛微微側首。
“這麽說吧,莊術是我跟人類鬥了那麽多年以來,天賦最高的一批,雖然他還嫩了點,但實力已經超過了很多不中用的老牛鼻子了。”
無廂翹着的腿晃得更快了,表情莫名帶着點得意。
“你覺得他會察覺不到你的不對嗎?就算他沒針對你做過什麽,他那個蒜頭弟弟呢,天天和你家那位在一起,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顧弛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你家那位,懷疑過你沒有?”無廂又問。
顧弛想起前兩天在西餐廳那晚,溪白明顯別有深意地追問他的那些關于地府的問題,艱難地點了點頭。
“所以,他可能早就考慮過你不是人類的這個可能了。”無廂一拍手,道,“按你說的,你家那位是個膽小鬼……別瞪我,按你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麽……你覺得他如果抗拒了,還可能和你住在一起嗎?更別說跟你相愛了。”
顧弛長籲一口氣。
“所以,我該怎麽做?”
“多給他透點風呗,讓他慢慢接受,反正我是這麽打算的。”無廂聳了聳肩。
顧弛:“我明白了。”
走出兩步,他又回頭。
“多謝了。”
無廂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就把我的禁制給……”
話沒說完,顧弛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風裏。
“草。”無廂罵了一句。
顧弛回到宿舍的時候,溪白剛從床上坐起來。
他靠在床欄邊,一條纖細雪白的腿從褲管伸出,踩在床梯上的腳掌清收漂亮,踝骨的突起弧度都帶着點恰到好處的可愛,讓人想抓進手裏把玩。
“你去哪了。”溪白揉着眼睛問,語氣裏還帶着點剛睡醒的慵懶。
“辦了點事。”顧弛走到床鋪下方,朝坐在上鋪的溪白伸出手,“走吧,一會出門,帶你去個地方。”
溪白圈着他的脖子,讓人把自己抱了下來,懶洋洋地窩在顧弛的肩頭,他打了個哈欠道:“怎麽了?”
顧弛認真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做下了決定。
他朝溪白笑了笑,“也沒什麽大事。”
就是有一個藏在心裏十幾年的故事,他想要認認真真地,說給他的心上人聽。
溪白困得厲害,直到他被顧弛抱上了副駕駛座,對方替他扣好了安全帶,才逐漸清醒了一點。
他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我們先去吃飯嗎?”他問顧弛。
顧弛從另一邊上了車,點點頭,“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溪白想起午睡前刷手機看到的一個探店視頻,在評論區找到店名和地址後,他開啓導航放到顧弛面前。
打起精神,他問道:“你剛剛說要給我講故事。”
顧弛眉毛輕輕一挑。
溪白道:“是什麽故事呀?”
“我這兩天,又看了幾本書。”顧弛把着方向盤,将車開出校門,駛入了主幹道,“你不是很好奇關于地府的故事嗎,我講給你聽?”
溪白一愣,他和顧弛對視了一眼,目光在那雙淺褐色的眼睛裏流轉了片刻,垂了垂眼睛。
“嗯,好呀。”
“在很久之前,地府的初代鬼王,是與道教的鼻祖三清,一同誕生于天地之間。”
顧弛一邊開車一邊緩緩地敘說着,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崇敬起來。
“三清向上,創立了仙界,而初代鬼王則向下,建造了地府……”
很快,溪白聽着聽着,就發現自己揣測錯了。
顧弛的主動并不是為了遮掩他上次和自己吃飯時暴露的事情。
而是真的在和他說有關“地府”的許多點點滴滴。
從初代鬼王創立地府,到設立十八地獄,十殿閻羅,培養判官、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溪白聽到了太多熟悉的民俗故事裏不為人所知的新穎細節。
一些哪怕是他的專業課導師,甚至是研究學者中的大牛,都無從考據的細節。
也是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溪白終于反應過來。
顧弛……是在用一種隐晦的方式來暗示自己一些有關他的真實身份的信息嗎?
溪白越聽,越覺得就是這樣的。
地府存在的時間太久,故事也太長,一直到吃完飯,顧弛終于講完了在他心裏不必要的一些旁枝末節。
他端起旁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很輕,很慢地放下。
在這一刻,溪白察覺到顧弛整個人的情緒和神态,和剛剛相比完全變了。
顧弛雙手交疊在身前,聲音很輕,但卻顯得很莊重。
“你想了解,關于這一代鬼王的……一些事情嗎?
溪白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他意識到了什麽,良久,面對着顧弛期待而緊張的表情,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嗯。好呀。”
顧弛帶着溪白,開車來到了一條很清寂的街道。
他把車停在胡同口,下車,朝副駕駛座的溪白道:“下來走走,消消食吧。”
溪白點了點頭,下車時,他下意識地打量了一圈,發現這附近有些眼熟。
顧弛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轉過頭看仍在原地的溪白。
“走嗎?”
溪白應了一聲嗎,将手機放回兜裏,小跑着追到了顧弛身旁。
路燈下,顧弛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他好看的眼睛裏映着燈光與夜色,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了兩下。
“這一代的鬼王……”他輕輕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長,“或許可以說是,歷代裏最有人情味的鬼王。”
溪白注意到他笑容裏似乎并不全是正面的情緒,于是問了一句。
“有人情味,不好麽?”
“有人情味對于執掌權力,審判刑罰時是好的。”顧弛說着,看向溪白,“不是有句話麽,法外不外乎人情。”
世事萬物并不是只用一杆秤,一把刀就能分清毫厘,裁決對錯,很多時候,地府對于功過的判定,也同樣需要着“人情味”。
“但鬼王的更疊,永遠是冷血而殘酷的。”顧弛一挑眉,眼神帶上幾分寒意,“在那個時候,所有的軟弱、善良,所謂的’人情味’,都是一把把刺向他後背的利刃。”
即使是現在回憶起來,顧弛都無法想象,當初的自己是怎麽從那數不清的鬼之中活下來,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他挑起嘴角笑了笑,“所以,每一代鬼王換任時,繼任者都逃不過走上冷厲無情的最終結果。”
即使是他,當初也是一樣。
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更多的只是一種美好的企望。
在地府冰冷無情的土壤中生長,也不怪千年以來,開出的永遠只有帶着血色,代表死亡的彼岸花。
“他一個人形單影只地走了上千年。”
到最後連他自己,都快覺得前路将永遠如這般,覆滿寒冰。
“直到……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他遇到了一個小孩兒。
那天晚上,也許是想起了舊日裏的厮殺,回憶被血腥和涼薄所填滿,卻也喚醒了久久不曾翻湧的煩躁。
于是顧弛踏着月色,少有地來到了人間。
身為鬼王,偶爾他也會在晚上到人間巡視一下,看看是否有什麽難以收服的厲鬼,或者玩忽職守的陰差。
而這個晚上,他卻遇到了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華夏地廣,土壤遼闊,光靠謝必安和範無赦兩個無常勾魂,估計早就累得再死一次了。因此地府在每個城市都設有城隍廟,城隍廟下便有各自的無常鬼,負責屬地的勾魂和送往地府往生。
顧弛看到的,是當天負責輪值的黑白無常勾着一個哭哭啼啼的活人,拉拉扯扯地往黃泉路走去。
死亡一向是為活人所恐懼的,不遠接受自己死了的人一向不少。
但勾魂索上的禁制能讓所有的生魂無法産生任何反抗,剩下的發洩方式唯有以淚洗面和鬼哭狼嚎,所以有些對陰物敏感的人,夜裏總是能聽到一些怪異的聲響。
但讓顧弛駐足的,不是這常見的小事。
而是一個突然橫着手臂,蹿到道路正中央的小小身影。
是一個活人。
“喂,你抓錯了!”
那個小小的身影發出的聲音也很稚嫩,脆生生的,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亮。
是個活人。
一個小孩子。
聽那小孩說的話,顧弛下意識地往那拉拉扯扯的無常和生魂身上看了一眼。
他這才發現,那生魂身上仍舊帶着活人才有的生氣,但有個黑色的咒文刻在了他的魂體上,将這生氣給藏了大半。
這種低劣的禁制自然騙不過顧弛,但普通的無常鬼只是小鬼而已,隐瞞他們已經足夠了。
而那咒文同時也将那生魂的舌頭給封住了,他張着嘴時,能清楚地看到舌頭上有個黑色的X字紋。
只是不知道這孩子怎麽知道的?
而那個活人,就是當時年僅十歲的溪白。
無常鬼被小溪白喝住的時候,還以為說的并不是自己,畢竟絕大多數人類都是看不到鬼的。
但當他想要帶着那生魂繞開,卻發現那小孩裝滿恐懼與顫抖着的堅定的眼珠跟随着自己的行進方向左右移動時,無常鬼終于确定,溪白說的就是自己。
“你看得見我?”無常鬼忍不住問了一句,又指了指自己的同伴和那生魂,“我們?”
他一邊說,腦袋一邊好奇地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這無常鬼生前做了許多好事,但卻被惡人所害扭斷了脖子,是以讓他當了地府鬼差,也算是補償他一生的善舉功德。
但不知怎麽的,就落下了一走神腦袋就開始亂扭的毛病。
這場面別說一個孩子了,就算一個成年人過來恐怕也是吓得屁滾尿流的程度。
溪白的下唇都要被他自己咬出血了,連伸直的手臂都在顫抖,他後悔自己為什麽一沖動就跑了出來,但當他的視線觸及無常鬼身後被勾魂索捆了個嚴實,一雙裝滿了悲傷與痛苦的眼睛時,害怕在這一瞬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沖散了。
用力閉着眼睛,溪白大聲道:“你旁邊的那個人,他是被冒名頂替的,他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殺了人,找了個邪道士算出自己快死了,就用邪·術讓弟弟頂罪!”
漂浮在半空,借着夜色隐匿的顧弛微微挑了挑眉。
這小孩怎麽知道的?看着身上沒有靈力,打扮也不像修士。
他琢磨着,而底下的無常鬼已經皺着眉開始翻生死簿了。
當無常鬼中的白無常拿着哭喪棒念起了咒語,一道金光自書頁上亮起,指向那生魂。
真的抓錯了!
無常鬼連忙傳訊給城隍,請北城的城隍爺來斷判。
當他們忙完,想要拉着溪白好好感謝一番——否則若是把錯誤的生魂送去地府,後續被發現了還得把人接回來,麻煩不說,他們倆是要背鍋的。
但是一低頭,兩個無常愣住,面面相觑。
那小孩兒呢?
人不見了!
直到城隍爺到來,無常鬼也沒找到剛剛和他們說明真相的那小孩。
當他倆想和城隍并報時,卻見城隍爺突然飛至一座建築物後的半空之中,晃蕩了一圈後又落下來,嘴裏還嘀咕。
“感知錯了?”
……
“所以,你說的那位鬼王,當時跟着那個……小孩,一起離開了?”溪白的視線從四周收了回來。
他終于知道,這從下車開始就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究竟是從哪來的了。
顧弛嗯了一聲,“自此,鬼王便關注起了那小孩。”
“那個明明自己很害怕,但為了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被抓錯卻無法辯駁的生魂,敢于直面無常鬼的小孩。”顧弛轉頭朝溪白笑了笑。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兩人像是默契地一并進入了一種奇特的,安靜的狀态。
溪白看着那雙淺褐色的眼睛,這一次,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想要從中看出什麽隐藏的秘密,他只是靜靜地注視着顧弛。
注視着他的男朋友。
“那後來呢?”溪白輕聲問了一句,抿了抿唇。
他像是本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安靜地等待顧弛的敘述。
“一開始的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那個小孩很有意思。”
作為地府的掌權者,華夏所有人類死去後魂魄需要歸去的終點,每一任鬼王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也最是明白一個道理。
人心,和鬼沒什麽兩樣。
所以,究竟是什麽樣的一顆心,能驅使着那個膽小的漂亮娃娃,做出最違背自己“本能”的事情呢?
“未來的幾年,鬼王看到了那小孩生活裏的點點滴滴。”
被孤兒院的壞孩子排擠,自己搬出來住,第一次租房被房東欺騙了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筆錢……
顧弛講的,明明是鬼王的故事。
但記憶深處的碎片卻如風吹動積起的雪花一般,接連不斷地出現在了溪白的眼前。
“鬼王本以為,經歷了那麽多事情的小孩,會變得和他見過的大多數人一樣。”
和大多數被人心傷害過的其他人一樣,開始學會收回善良,封閉自己的心。
“但并沒有。”顧弛牽起了溪白的手,牢牢抓進了掌心裏,“他還是鬼王最初見到的,雖然膽小,但是為了無辜蒙了冤屈的生魂,會大着膽子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助他們的人。”
溪白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怕鬼不代表膽子小!”
顧弛被逗笑了。
溫熱的氣流随着笑音落在耳畔,吹紅了溪白的耳朵。
他用胳膊撞了撞顧弛,“你繼續說呀,然後呢?”
“然後在某一天,現任鬼王突然發現:他的心态好像不太對了。”
那天,鬼王有事來得晚了,但到了男生的小出租屋邊,卻看到屋裏雖亮着燈,但沒有人。
他好奇地湊近* ,卻聽見門開的聲響。
浴室裏走出來的,是一片直接撞進他眼睛裏,撞得他呼吸一滞的,猶如羊脂白玉一般的細膩雪白。
時值夏秋之間,天氣熱卻也沒那麽難忍,屋內只開了一盞小風扇。
身材清瘦的男生穿着一條白色的小褲頭,站在陽臺的水池邊上,仔細地清洗着自己換下來的校服。
鬼王直接跑了。
他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一想到那不小心撞到的場景,整只鬼就開始不斷升溫,為此連地府的公務都耽擱了一段時間。
他決定讓自己先冷靜一下。
也得花時間搞搞清楚,那種從未有過的,奇怪的失控感究竟是什麽。
而這一躲,就是兩年。
再次見面時,男生已經長高了不少,整個人像一株挺拔的小樹。
“其實當時,鬼王并沒有像他規劃的那樣冷靜下來,也沒有做好再見面的心理準備。”
但他還是去了。
因為那天是男生的生日。
雖然是貴,但他隐隐約約知道:18歲,對于人類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年。
溪白回憶起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
想了一會,終于從記憶的深處,翻出來了一點片段。
而這點片段,與顧弛的話,再一次重合上了。
“男生住在自己的小房子裏,手邊放着一只豬豬存錢罐,還有一只信封。”
存錢罐的肚子已經空了,換成了插着一根燃燒着的蠟燭的小蛋糕。
而信封裏裝着的,是北城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顧弛像是真的跨越時空看到那蛋糕上的蠟燭,瞳孔裏的光芒更亮了一些。
“當男生鼓起腮幫子,眼睛亮晶晶地吹蠟燭的時候,鬼王發現自己胸膛裏,響起了心跳的聲音。”
修為越高的鬼越像人類,當實力登峰造極的時候,甚至連血液流動和心跳都能模仿出來——但這一切都沒有必要,所以從來沒有什麽鬼會去研究和在乎這些事。
但這本不該存在的心跳,自然而然地就來了。
鬼王也是那時候開始意識到。
自己或許早已經在十年的注視之間,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那個叫做“溪白”的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