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顧弛輕輕歪了一下腦袋,意思似乎是:我不知道很奇怪嗎?
“這是玫瑰。”溪白有些讷讷地解釋道。
他見神情不似作僞,想來是真的不知道。
但真的有人不知道玫瑰嗎,顧弛這家夥究竟在什麽環境下長大的?
溪白看着低頭輕嗅一陣,又擡手揉了揉鼻子的顧弛。
他思索了一陣,視線鎖定顧弛的表情,語氣慢悠悠的,但吐字清晰地開口。
“玫瑰……代表的是愛情。”
顧弛的動作明顯一頓。
溪白繼續講述。
“一般來說,情侶之間贈送玫瑰,是在表達愛意……非情侶贈送玫瑰,是在表達傾慕和追求。”
就見顧弛的眼瞳輕輕晃動了一下,纖長的睫毛垂落幾分。
溪白看到,顧弛的耳尖明顯染上幾分紅意。
“那我能摘一朵嗎?”
顧弛輕聲地說,垂落在柔軟花蕊的視線,堪稱深情。
但他看的明顯不是面前的玫瑰,而是透過那鮮豔欲滴的花團,看向什麽別的身影。
Advertisement
溪白喃喃,無聲。
“您好,給兩位上一下飲料。”
侍者的聲音将氛圍打破。
溪白和顧弛錯開視線。
他輕輕嗯了一聲。
“就放這吧。”
随後的時間裏,沒有人再主動提玫瑰的事情,而雙方似乎也十分“默契”的,話都要比往常少了一些。
溪白不知道顧弛究竟在想什麽。
但他一直在思考的只有一件事。
顧弛摘玫瑰……是要做什麽?
是要送人嗎?
然後顧弛問他能不能摘玫瑰之前,明顯臉紅的那一下。
他究竟想到了誰?
回來的路上,冬天的北城難得下了一場雨。
細雨綿綿,帶來一場幾近無聲的靜谧,在這詭異而又默契的安靜之中,溪白和顧弛踩着水回到宿舍。
一直到溪白洗完了澡,坐在房間裏發呆了半個多小時,他也沒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反倒是一場夜雨的到來,像是被雨水滋潤了後的樹根,無數不同的問題仿若接二連三萌發的蘑菇,數不清,又一團亂。
溪白細細地回想了一下今晚所發生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好像更加看不懂顧弛這個人了。
一開始,顧弛對“情侶燭光晚餐”做出的毫不抗拒的反應,讓溪白暗自竊喜。
他以為,這或許是顧弛對他也有好感的證明。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仿佛在反複打臉,昭示前面都是溪白自己的錯覺。
顧弛不認識玫瑰,更毋論知曉玫瑰話語所代表的愛情;
顧弛也沒聽說過小提琴,對用刀叉吃西餐感到非常的意外和不能理解,甚至抱着胳膊在洗手間裏看着自動幹手機思索了很久。
但平日裏顧弛的氣質和打扮,卻又透露着幾分貴氣。
溪白不了解那些男生喜歡的東西,但他知道體育生的球鞋一般價格都不便宜,他剛剛也搜了一下,光是顧弛擺在宿舍門口鞋架上的那幾對限量款,加起來就大五位數了。
家境殷實,氣質貴氣,但不知道玫瑰,不懂西洋樂器,對現代科技略感茫然……世界上有這麽割裂的人嗎?
讓溪白覺得,顧弛就像是初中課本《桃花源記》裏寫的那些人一般,不知有漢,無論魏晉,與外界隔絕。
也由此,溪白拿捏不準顧弛這些天對他的所有行為,究竟在這個風格清奇的家夥眼裏,算什麽程度的親密。
說到男大學生這個品種,和他們戀愛或者暧昧的感覺,不同類型可以說是各有千秋。
文科生感覺像是被抓到腳踩兩條船還能笑着說“天啊寶寶你居然發現了,果然是漂亮而聰明的女孩,我這個智性戀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藝術生感覺像談了個姐妹,随時都有可能發展成四·愛;
理科生感覺脖子上頂着的不是頭,是電子元件,世界在他眼裏仿佛只有二進制的1和0;
工科生丢進泥潭裏涮一涮再撈上來,可能都比丢下去之前要幹淨;
至于體育生,基本上就一個字:亂。
葷素不忌,男女通吃,各種流傳于小道消息之中的緋聞轶事,總能看到體育生的身影。平日裏的行為也像極了孔雀開屏,走在路上毫無征兆地就開始運球跳投……
但顧弛和上面的所有類型都不搭邊。
溪白根本看不出他屬于哪一類,從五官優越程度來說,上面誰都比不上;從氣質來說,可能比大部分藝術生還要貴氣一點。
至于體育生的那種亂,溪白更是看不出一點來。
不是他有濾鏡。
而是有實際證據。
今天早上的事情,再一次浮現于腦海之中。
在溪白幫他……的時候,顧弛的表情可以說是相當生澀的。
甚至比溪白這個很少自己解決的人,還要生澀不少的程度。
此刻回味細品,溪白才意識到當時的顧弛究竟是一幕多能讓人心旌搖曳的風景。
眼尾浮起紅意,目光帶着點迷離,似乎是對身體的反應和感知極為陌生,高大的身軀蜷起些許,高挺的鼻梁上都染上了幾分醉醺醺的感覺。
到最後的時刻,顧弛更是直接把腦袋埋進了溪白的肩頭。
悶·哼,喘·息,起伏的背脊,像極了一只被折騰壞了的大型犬,但卻又依戀而不舍地靠在主人的肩頭,不願展現出一絲抗拒。
而這一切,都只因為溪白的一只手。
滾燙的濁意好似又回到了指尖,溪白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燙了一下。
他猛地瑟縮了一下,意識逐漸回籠清醒。
看了一眼依舊傳來陣陣水聲的陽臺,他徐徐吐出一口氣。
這樣看來,顧弛真的比他想的還要純情。
這就更讓溪白苦惱了。
這麽單純,那顧弛對自己的感情又會是什麽呢?
溪白很擔心,顧弛從始至終只把他當成一個朋友,甚至是當成室友。
[神算子:溪寶,進度如何!【吃瓜】]
溪白心說正好,問問莊算是怎麽想的。
他大概講述了一下,覺得顧弛很純情的一些表現——當然是删掉了他和顧弛不過審的那些親密細節的——總之就是旁敲側擊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和顧弛已經在暧昧期了,但擔心顧弛只把這些當做朋友相處的日常的事情。
[神算子:挺好的啊!]
[White:?]
這算挺好的嗎?
他感覺自己的感情前路一片茫然!
[神算子:·純情的才更好騙吧!]
[White:?]
[神算子撤回了一條消息]
[神算子:純情挺好的呀!多和他親密,膩歪,讓他習慣你的存在,最後再也離不開你!拿下!]
溪白:……
[神算子:而且純情就是很好啊,你總不會想找一個玩很大的吧?]
其實莊算的話,也算是話糙理不糙。
陽臺門被拉開的聲響傳來,溪白将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顧弛從他身旁路過,腳步頓了一下。
回頭和溪白對上目光,他又變成了微笑大狗。
“溪白?”
溪白的視線掃過顧弛額前濕漉漉的發絲,略有些淩亂,不如平日裏那般顯得幹淨清澈。
但他的喉結就是滾了一下。
見溪白不說話,顧弛歪了歪頭。
吹幹頭發,顧弛爬上了床,畢竟是大型犬,動靜不小。
溪白擡起頭時,目光和一雙清澈的狗狗眼對上。
顧弛的五官深邃,鼻梁也高,骨相棱角更是清晰分明,但就是這一雙內雙的眼睛,讓他的氣質一下就不那麽歐美精致風了,而是十足的華夏味道。
想到今晚顧弛那些反常的,不谙世事一般的表現。
顧弛莫不會真是什麽養在與世隔絕的深山府邸裏的貴公子吧?
溪白順着思路腦補,如果顧弛穿一身古時候的衣袍,想必會很适合。
穿寬袍大袖,像是翻覆雲雨,擺弄朝堂的丞相;若鐵甲加身,又不乏馳騁沙場,平千軍萬馬的氣勢……都很合适。
畢竟顧弛的氣場還是很足的。
然後溪白就看到顧弛側着身子,往牆壁那邊挪了一點。
又挪了一點。
給他空出來了一截剛好能睡下的位置。
像是一只蹭地毯的大型犬。
溪白:……
算了,以後還是不要腦補了。
也許是溪白被自己的腦補和現實之間的小小差距給沖擊了一下。
他關燈爬上床的時候,表情比正常的狀态下略顯緊繃了一些,而躺下之後也是用後背對着顧弛。
宿舍裏保持了一陣寂靜的黑暗。
直到溪白察覺那熟悉的滾燙體溫并沒有像過去兩個月的那幾十個夜晚一樣靠得那麽近。
是床變大了的原因嗎?
他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就見黑暗之中,顧弛背脊貼着牆,正睜着一雙眼睛看他。
彼此之間的距離幾乎可以塞下另一個溪白。
溪白一陣沉默。
“還有位置。”
簡單的四個字,顧弛品味了一陣後,立刻覺出味來。
黑暗裏的那雙狗狗眼立刻亮了幾分,亮得溪白都有些不敢直視。
他剛一背過身,就感覺後背一燙。
像是塞了個火爐,背脊兩側的蝴蝶骨更是被一片軟彈起伏給撞了一下。
是胸肌。
溪白:……
如絲如縷的松木冷香随着呼吸進入鼻腔,溪白雙腿交疊,身體本能地蜷起一些。
手指屈起抵在鼻尖,溪白又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太近了。
昏暗的室內,後背傳來的灼燙體溫,熟悉而令人心跳加速的香氣。
溪白毫不懷疑,自己只要一個轉身。
腦袋就會埋進顧弛的胸肌裏。
他當然是喜歡的。
自己心動的男生,和自己靠得如此貼近,怎麽可能不喜歡。
但這樣下去,他要睡不着了啊!
溪白思索了許久,該如何跟顧弛開口。
畢竟剛剛是他主動讓別人靠過來一些的。
而且,溪白并不想讓顧弛誤會自己不想和他貼貼。
百般糾結,溪白緩慢地轉身。
他一邊轉,一邊往床外邊挪騰,盡量不要讓自己有掉進胸肌包圍裏的可能。
但事與願違。
在溪白的肩頭撞上那一片柔軟但有着韌勁的胸肌時,他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心跳的“咚咚”聲。
只是沒等他大腦思路跟上現實。
另外一句話,就響起在耳朵裏。
「溪白……是生氣了嗎?」
溪白一愣。
很快,他整個人倒吸一口氣,心跳再一次加速。
只不過這次不是因為什麽暧昧和害羞。
因為他剛剛突然意識到:顧弛,分明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