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 2 章
“剛好這幾天有一場院賽,溪寶你趕上時候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莊算拉着還有些猶豫的溪白去了校體育館,還沒到體育館附近,就看到不少分散的人流三兩成群地從各個入口往場館裏走。
走進體育館的時候,看臺上已經入座超過一半了。
“好多人。”溪白下意識地感嘆了一句。
“那肯定,今天是體育學院打工學院,全是身材好長得高的,這不得來飽飽眼福。”莊算拉着溪白往看臺上走,“快點溪寶,不然沒好位置了。”
溪白被莊算帶着往看臺正中央最前面那排一坐,不少視線便跟随着看了過來,還有人小聲讨論。
“诶,是溪白耶。”
“校花居然也來看球賽嗎,沒見他打過球呀。”
“咳,和我們一樣來看帥哥的吧……”
而正處于讨論中心的溪白本人對自己無意間吸引了一波注意的事情全然沒有感知,他壓低聲音:“來球賽找室友,真的能找到嗎?”
“那你不是還沒有男朋友嘛!”莊算朝他眨了眨一邊眼睛。
“男,男朋友……”溪白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些許,下意識地往四周瞟。
确定了沒有人聽見他們說的話,溪白幾乎是将聲音放輕到只有氣聲:“那,球賽找男朋友,能找到嗎?”
怎麽聽起來比找室友還要不靠譜啊。
莊算一副一所當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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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室友也要找,男朋友也要找,不如就一塊找算了,還能提前适應一下同居生活。
而且溪白找室友不就是為了找個陽氣足能當他“保護傘”的麽,如果是男朋友,保護起來不是更加合情合理。
“反正你就抱着找男朋友的目的去看,看不上的話再退而求其次,選個室友就好了。”
莊算一嘴的歪理,把在感情上完全是一張白紙的溪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溪白下意識地往場地裏熱身的隊員那邊看去。
離他們看臺比較近的是體育學院的,溪白眼神落過去時,一個圓寸頭的男生也正看着他這邊。
兩人視線只有一點交錯,溪白都還沒來得及多想,那人卻突然wow地怪叫了一聲。
而後便從旁邊的球筐裏撈了一顆球入手,來了一段胯·下運球+後仰跳投。
球劃出一道弧線,砸在籃板上彈開。
那男生恍若未聞,撩起球衣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露出一片古銅色腹肌,引起看臺上一片軒然。
擦完汗又擡手抹了把臉順便抓了把頭發,一手托着球,一手叉着腰朝臺上看了過來。
溪白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默默将視線從那男生臉上幾道灰撲撲的指痕上移開。
感覺有點……臭烘烘的。
“溪寶,好帥,好帥啊啊啊!!!”莊算抓着溪白的胳膊,激動得直跺腳。
看着被戳中了審美點的朋友,溪白此刻有些後悔。
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該聽莊算的話來看比賽的。
別說男朋友了,他連室友都不可能找這樣的。
昨夜隔壁寝室留下的一些陰影,在此刻又加深了一波。
而因為溪白這位“校花”的到來,今天兩個學院的選手們打得格外兇猛,當然了,也格外的沒配合。
個個都只想着solo炫技,要麽三分要麽過人,好端端的球賽,硬生生被打成了孔雀大作戰。
而溪白甚至沒看懂比賽的規則。
他只覺得體育館裏的空氣似乎有些不流通。
“我去一下洗手間。”比賽進行到一半,溪白起身和莊算道。
莊算抓着不知從哪裏要來的小旗,點點頭算作回應,而後又專心致志地投入到啦啦隊的身份中。
“啊啊啊啊12號!徐骁!!加油啊,你最帥!!!”
12號就是剛剛那個黑皮腹肌男,看莊算的樣子,已經徹底變成迷弟了。
溪白搖了搖頭,下了看臺從後門走出了體育館,頓時覺得空氣清新了許多。
他循着标識找到洗手間,打算先洗把臉。
進去的時候,溪白看到洗手池邊站了個人。
一開始的溪白并沒有多加注意,直到一股非常提神醒腦的味道勾起了些許深刻的回憶。
大腦花了幾秒才辨別出那氣味是什麽,溪白抓着水龍頭的手指一頓,驟然擡起頭時,他看到鏡子裏身旁的那人也正看着他。
“你……”
溪白聽見自己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那人意識到自己通過鏡子偷偷觀察的行為已經被溪白察覺,轉過頭時,露出了一雙帶着淡紅色的耳朵。
形狀好看的唇瓣張合了兩下,他像是順着溪白的話似的,語調很慢地“我……”了一聲。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彼此對視了一會兒。
溪白慢慢的就不那麽緊張了,他又看了一眼面前那人腳底下的地面。
有影子。
這下,溪白徹底松了口氣。
方才他進門時,就在這男生身上聞到了一股松木冷香——就是昨天晚上在小吃街,自己肩頭留下的那股松木冷香。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個男生是鬼。
可看見對方不知為何帶着點淡紅色的耳垂,以及立體的眉骨下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最重要的——腳底下的一片影子。
鬼是沒有影子的,這點溪白再清楚不過。
率先開口的是心情一下輕松起來的溪白。
“那個,我們是不是見過……昨天晚上的小吃街,是你嗎?”
溪白邊說邊打量着面前的男生,越看,越覺得驚訝。
面前的男生長相可以說是非常的……精致,溪白只能想到這個詞。五官線條立體得有些張揚,但組合起來卻又十分和諧,尤其是剛剛和他對視的那雙眼睛,像是映着星河的琉璃寶石,有一種清澈幹淨的美感,因而也沖淡了不少鋒銳感。
說到身材,更是肩寬腿長,從背心袖口裏露出來的兩條胳膊修長有力。
最重要的是,這個男生看起來非常幹淨。
目光重新回到男生的臉上時,溪白發現他的眼睛似乎比剛剛更亮了一點。
“你還記得我?”
看來真是他!溪白獲得了一個非常好的答案。
既然昨晚碰到的是這個男生,那肯定就不是鬼撞了他。
而且,溪白看這男生不知道為什麽,講兩句話臉都紅了,想必氣血很足。
更不可能是鬼了。
沉浸在發現“昨晚撞自己的是人不是鬼”的欣喜裏的溪白,難得地多說了點話。
“你也是體育學院的嗎?”
這男生身上套着件體育學院的院隊球服,上面的數字是18號。
仔細看了一會兒,溪白突然覺得體育學院的球服其實還挺好看的。
男生點了點頭,用力“嗯”了一聲。
高高大大的身形,本該顯得淩厲帶點兇的五官,配上他此時微微睜大發亮的眼睛,構成了一種非常奇妙的氣質。
讓溪白突然有一種伸手摸摸這男生腦袋的沖動。
頭發的質感看起來也很好,感覺摸起來會是柔軟蓬松的。
“那你怎麽在這呀?”溪白好奇地問了一句。
男生看着他,眼珠一錯不錯。
“受了點傷,沒上場。”
“啊?哪裏受傷了,不嚴重吧?”
溪白下意識往男生露出來的手臂看去,皮膚白皙幹淨,帶着點輕微的蜜色,健康但并不誇張,雖然是平靜的狀态,但依舊能看見清晰的肌肉線條。
不知道為什麽,溪白就有些心跳加速。
他滿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在激動。
溪白一邊洗手,一邊盯着汩汩的水流。
感覺這個男生應該會是個很好的室友人選!
“小傷。”男生這時回答了一句,手掌輕輕撫了一下心口,“不打緊的,現在已經好了。”
洗手間裏安靜了一會兒,只聽得到一聲水龍頭閥門擰緊時的碰響。
溪白抽了張紙将手指上的水珠細細擦淨。
“那,你要注意好好休養。”
“練體育的最怕留下陳舊傷了。”
男生又用力點了點頭,頭頂翹起來的發絲随着晃動了兩下。
溪白按捺下不安分的手,轉身。
“那我先走了。”
“好。”
聲線從身後追上了耳畔。
待溪白的身影從拐角處隐去,連地面上投下的影子尾巴都消失不見,洗手間裏重新變得格外安靜。
良久,那站立的高大身影才又一次有了動作。
“他居然,還記得我。”男生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像是做下了什麽重要的決定。
一陣黑霧從地面上彌漫而起。
溪白沿着原路返回體育館,腦海裏像是開了一局連連看似的。
——身材高大,有肌肉的陽氣重,那個男生符合。
——經常鍛煉的陽氣重,那個男生是院籃球隊的。
——照着體育學院的找,那個男生就是體育學院的。
昨晚莊算說過的話一句接一句蹦出來,和那男生一一對應上。
不論怎麽看都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溪白正想着怎麽和對方發出合租的邀請,随即意識到了什麽,腳步一頓。
“同學!”
反應過來自己既沒有問對方姓名,也不曾留下任何聯系方式的溪白,趕緊轉身回去。
可抓着洗手間大門的門框往裏看去時,卻發現那裏早已人去樓空。
诶,這就走了?
溪白眨了眨眼,又回頭看了看自己過來時的路。
他回來的時候沒碰着那男生啊。
這附近還有別的地方通向體育館內部嗎?
※
“昨晚撞到你的人就是他?緣分吶。”
比賽結束後,兩人一同往體育館外走,聽聞了溪白方才的經歷,莊算直豎大拇指。
“去個洗手間就碰到正緣了,可以呀溪寶!”
“不是。”溪白為自己辯白,“只是找室友而已。”
而且聯系方式忘了留,名字也忘記問,八字還沒一撇,就給他自己先抹掉了。
“你還記得什麽特點之類的嗎?”莊算問。
溪白開始掰指頭。
“長得帥,也有肌肉,看着很愛幹淨,眼睛很亮很好看,而且很禮貌,說話的時候會看着你,聲音也好聽……”
被莊算盯着,溪白越說越小聲,直到最後,又慢吞吞地補充了一句。
“……他球衣上的號碼是18。”
“行,我給你問問。”莊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溪白,拍了拍他的肩。
溪白:“嗯。”
他還有一句沒說。
頭發蓬蓬松松的,發量也很多。
看起來像一只很乖的大狗。
溪白正想着莊算是要給他算一卦還是請個神問問,就見莊算伸手攔住路邊一個體育學院的男生。
“诶同學打聽個事,你們院隊18號是誰?”
溪白:……
不一會兒,莊算就晃着手機回來了,臉上表情志得意滿。
“搞定。”
[神算子:顧弛,大三,剛來的轉校生,微信號GC****]
莊算湊過來和正看手機消息的溪白耳語。
“聽說這個顧同學剛來就搶了原本體育學院院草的位置,目前好像正在向校草的寶座穩步進發。”
“競争激烈哇溪寶。”
溪白抿了抿唇,再一次強調說:“我就是找個室友。”
就是聲音裏沒什麽底氣。
“好好好。”莊算又眨了眨眼,嘻嘻一笑,“你快加他吧,省得晚了被人把室友搶走了。”
溪白應了一聲,可當他的指尖落在那串藍色字符的微信賬號上時,卻接連幾次都沒按上去。
“咋了?”莊算看出了溪白的猶豫。
冷靜下來的溪白恢複了平日的大腦轉速,他又一次想起了昨天晚上鬼打牆的事情。
顧弛說昨晚撞到自己的人就是他,但溪白自己的确遭遇了鬼打牆沒錯,而且還聽到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
這又該怎麽解釋呢?
将自己猶豫的原因說了出來,溪白帶着征求的眼睛看向莊算。
有沒有什麽想法?
莊算卻還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你不是接觸了吊死鬼嘛,身上的陽火肯定短時間會變弱,估計周圍有什麽其他的小鬼或者陣法之類的,你才鬼打牆了。”
他說着一拍手,似乎是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而且顧弛撞了你一下你就回到小吃街了,那不正好說明他陽氣足,才能把你從鬼打牆裏撞出來麽!”
這麽一想。
“你倆絕配啊!”莊算說道。
是……這個道理麽?
溪白眨了眨眼,抿着唇。
莊算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我想想怎麽跟他說吧。”溪白道。
※
[神算子:溪寶,你明天生日,我們去吃你最愛的那家牛肉自助吧!]
經莊算一提醒,溪白這才想起自己20歲的生日快到了。
這兩天忙着找室友的事情,居然給忘了。
給莊算回了個好,熄燈後,溪白躺在床上。
他的位置一轉頭,就能看到寝室裏另一張閑置的床鋪。
他借着隐幽的微光,盯着對鋪床板上不甚明晰的木紋看了許久,視線垂落時,餘光看到自己睡衣的領口。
下意識吸了吸鼻子,溪白聞到了他買的洗衣液的香味。
顧弛身上的松木香會不會也是洗衣液的味道?
溪白搓了搓自己的臉。
從下午看完球賽到現在,他都沒想好該怎麽加顧弛的微信,和他說合租的事情。
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加好友發消息,同意就搬進來,不同意就下一個更乖。
盡管莊算今天有理有據地列出了很多支持他“出手”的證據,但溪白不知為什麽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久久邁不出第一步。
今天晚上的寝室似乎格外的昏暗,溪白打了個哈欠。
被生理性淚水模糊了視線,溪白似乎看到寝室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管接口處有些忽明忽暗,像是接觸有些不太良好。
只是還沒等他仔細辨別清楚,一陣莫名的困意就先一步替他合上了眼皮。
意識落入一片混沌,溪白徹底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帶着透骨陰寒的風吹起了發絲,露出溪白光潔飽滿的額頭。
被子呢……
摸索了一下沒找到,眉頭輕輕皺起。
溪白睜開眼的時候* ,才發現自己不在床上。
四周一片漆黑,舉目望去,連黑暗的邊際也望不到。
腳下的“地面”踩着的觸感不實,溪白低頭,小腿就直接軟了。
他踩在一片黑色的雲霧上!
不僅是腳下,連四周所有的黑色,都是類似的黑霧。
溪白伸手探了探,又試探着走了幾步。
雖然霧氣看着虛浮,但他的身體并不如想象的一般會掉下去,只是不管他往哪個方向走,四周都是一片不見盡頭的黑暗。
反而是他自己,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光源。
啪嗒,啪嗒……
響起的腳步聲,讓溪白瞬間辨認了出來。
不是他有多麽熟悉,而是這第一步還十分遙遠,第二步卻已至方寸之內的腳步聲聽了一次就不會忘記。
被一同喚醒的除了記憶,還有恐懼。
回過頭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溪白的身後,那身影籠罩在層層的黑霧之中,看不清面容,但身材十分高大。溪白本身又比較瘦小,他必須得仰頭才能看見那個影子的腦袋,本就詭異的壓迫感更加強烈了些許。
“你,你究竟是誰?”
溪白很努力地想讓自己氣勢聽起來足一些,可惜事與願違。
又是鬼打牆,又是夜晚入夢——溪白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夢。
他都快要被吓死了。
話音剛落,他聽到黑霧之中四面八方傳來回蕩的聲音。
“我是……酆都地府的鬼王。”
鬼,鬼王?!
不僅是鬼,還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鬼王?
溪白覺得眼前有些發黑。
不知怎麽的,他居然從鬼王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喜悅。
偏此時,他于陣陣回聲中還聽見了一聲混雜其中的,很輕的笑聲。
不是那種冷笑,也不是譏諷的高高在上的笑。
就是很輕的,發自心底的那種,克制不住的輕笑。
溪白無助之中,又有些無語和震驚。
不是,你在高興些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