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恐懼
第20章恐懼
迦藍驟然暴起，這下咬穿皮肉，刺透血管，大量的血液從受傷處汩汩流淌，
迦藍力道之大，幾乎要咬碎塞爾薇半個肩膀，她下意識地側了點身。
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
只有血液呲出時，和吸血鬼吸食時吞咽的汩汩之聲。
驚訝，恐慌，驚懼......各異表情凝固在人們臉上。
塞爾薇從來都沒對迦藍設過防，而且因為平常要給迦藍提供食物，所以她身上所有的防禦魔法都不會将迦藍視為敵人，也自然不會阻攔他的任何動作。
這一咬不僅吓住了周邊的人，還讓塞爾薇一臉懵逼。在那壓迫神經的劇烈疼痛中，她迅速反應過來，卡娜手中的那個血瓶大概就是誘因。
致命的擁抱繼續收緊，甘美的鮮血入喉，滑入腹腔，帶來充實的飽腹感，吸血鬼像是貓見了貓薄荷似的，無節制地進食。
塞爾薇本來就處于長時間的貧血的狀态，一直在服用造血的藥物，在藥物和魔法的加持下暫且維持着一個動态平衡。
可是迦藍這一咬，讓她的身體平衡霎那間被打破，身體狀态急轉直下，貧血的後遺症迅速加重。
身體和精神力她全都無法控制，自然而然，覆蓋在身上的防禦魔法和僞裝魔法不攻自破，迦藍那異于常人的尖耳和紅瞳全部暴露在人們眼前。
不過好在魔法道具自帶的防禦效果并不會失效。
吸血鬼的所有要素全部齊全，除了能夠照射陽光以外，迦藍無疑就是一只吸血鬼。
卡娜發出刺耳的尖叫和癫狂的大笑，“看到了嗎？！那家夥是吸血鬼，是殺害我丈夫的兇手！”
兩個衛兵迅速鉗制住卡娜，制止她再拿出什麽奇怪的東西，就這樣卡娜也不再掙紮，只是自顧自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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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威——納威，我親愛的，你看見了嗎？！這就是我們的仇人。”
刺耳的笑聲驚醒了吓傻了的人們，普通的鎮民開始四處逃竄，世界就像是驟然被按下暫停鍵，接着又開始瘋狂流動，不過是向着外面流動。
迦藍突然清醒，他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看他，同時他們在看他滿嘴的鮮血和被他狠咬了一口受傷的的塞爾薇。迦藍赤着眼睛，半攬着塞爾薇，試圖用手掌去捂她的傷口，但是他卻沒辦法止住那橫流的鮮血。
猩紅色染了塞爾薇大半個衣服，暈染出深色。
他徹底松開塞爾薇，沒了支撐的勇者幾乎是癱坐在地上的，她咬着牙避開傷口，半抱着幾乎麻痹的半個肩膀，低着頭用恢複魔法試圖治療傷口。
可惜她沒做到，貧血讓她的魔力開始失控，眼底泛起奇怪的青黑色。
“醫生，醫生，趕緊幫塞爾威先生止血！！！”
提着藥箱的醫生撥開人群，他從人群中跑出，匆匆拿出幹淨的棉花和紗布，狠狠按住塞爾薇還在淌血的傷口，用外力按壓止血。
護衛隊的隊員們舉着武器，将塞爾威護在了身後，迦藍繼續後退，直到離塞爾薇有十步遠。
這仿佛就是最糟糕的一場噩夢。
迦藍想。
他襲擊了塞爾威......對他完全不設防的塞爾威，他咬的地方是要害，再偏一點點就會直接刺穿氣管，如果不是勇者發覺到他的異樣，身體偏了一些，可能他會當場殺死勇者。
那位戰勝了魔王，拯救了世界的英雄，差點死在了他手中。意識到這件事，迦藍顫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護衛隊的隊員們強忍着對怪物的恐懼，對着他亮出武器，将他團團包圍。
“怪物！”
不知是誰小聲嘟囔了一句，于是聲讨此起彼伏。
“他不是怪物。”塞爾薇擡手想要解釋，可是她踉跄着趴倒在地上，她的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聲音也氣若游絲，淹沒在群起激憤的人聲之中。
“我不是怪物！”
迦藍急于向人們解釋，可是他唇邊的屬于勇者的鮮血掉落了一滴，在他的掌心中盛開，像是森林裏最豔麗的花朵。
這是他的罪證。
見到他滿嘴滿手的血，所有人都在害怕地顫抖，膽小的已經連滾帶爬地跑走了，只剩下些膽子大些，直面他這怪物的都是鎮子裏的戰士們。
掃視人群一圈，迦藍看向神父，昔日面容慈祥的神父也是滿臉驚駭，被兩個衛兵護在身後，那看着怪物的眼神在他的心上又插了狠狠一刀。
迦藍看向教堂，教堂大門上，光明女神的雕塑仍舊聖潔無比，就連上揚的角度都是如以前一般聖潔。
你看，就連他信仰的光明女神不會理會他這卑微的信徒，塞爾薇說的對，他信教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一些，就是為了贖罪。
視線開始模糊，塞爾薇只能看到那片金色在她眼前晃動，她想去抓住那色彩，可是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她的想法。
“請別傷害他......”塞爾薇趴在地上虛弱地喊到，可惜除了醫生沒有其他人能夠聽到，“他不是兇手，請相信我！”
“塞爾威先生，現在是擔心他的時候嗎？！再不止血你就要去見光明女神了！”
麻醉的效果已經開始顯現，她的大腦開始昏昏沉沉，她努力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那種麻醉。
“別動......”醫生擔心的聲音傳進鼓膜，可是沒帶來任何安撫效果，反而讓塞爾薇的大腦更加混沌。
耀眼的太陽隕落了，被血紅色拉進黑色的深淵，可是第二天新的太陽升起，一切都好像從未改變過。
好痛，好痛，好痛啊……
“你還好嗎？”
可是為什麽，聽到你的聲音，就連痛苦也變如蜂蜜般甘甜，溫柔的聲音撫平了屬于野獸的躁動的心。
可是安靜只有一瞬間......世界又被黑暗籠罩。
記憶開始四處飛舞。
迦藍又想自己剛開始變成吸血鬼的那陣。
他瘋狂地将拳頭揮向自己，只是為了打碎那對冒出的尖牙，他拔自己長出的尖銳指甲，一片一片挨個拔掉，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手指。
他捧着自己的臉，像是野獸一樣悲泣，他是最可悲的生物，不被任何人所愛的悲哀的生物。
當他吸過血後，斷裂的尖牙會重新冒出，那些拔掉的指甲又會再次長出。
迦藍也還記的自己第一次吸血時的經歷，那是只可憐的小鳥，他被鎖在囚牢裏，一只無知的小鳥落在了他窗口。
多麽天真可愛的生物，它自顧自地歌唱，圓溜溜的眼睛水靈靈，讓迦藍想起自己曾經品嘗過的水晶葡萄，甘美舒适的汁液滑入喉嚨，晶瑩的果肉在口腔中攪拌。
多麽美好的感受。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捏着着被咬斷脖子小鳥大口啜飲着，甚至手下使勁兒捏緊，榨出最後一滴血。
唇邊時淋漓的鮮血，身上還沾着一片絨羽。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吸血欲望，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浸染在鮮血裏的怪物。
開始放縱就永遠都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迦藍的眼前出現了各種可怕的幻影，他夢見了自己的兄弟，那人臉上挂着虛情假意，還要裝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惡心模樣。
“我們的大王子，親愛的大王子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他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玫瑰，是王國最璀璨的晨星。”
“可是他遭遇了不幸，因為突如其來的怪病，他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尚未登基的王儲滿臉悲痛。
下葬的棺材裏青年的臉龐恬靜而安寧，似乎只是睡着了而已。
只有迦藍知道那棺材裏的人不是他，只是一個身形和他相近，頂着他易容皮的不知名屍體。
再次醒來他已經變成了吸血的怪物。
“你醒了啊？”
他被鎖在了高塔之上，從此世界只有黑暗和鮮血，身體被鞭笞，然後再将動物扔進他的房間，讓他吸血，借此來測試他的恢複能力。
他變成了個試驗品。
原來如此，原來......他的本質還是貪婪的野獸。
他在堕落，明明表情那麽不甘，最後卻閉上眼，只剩下對自己命運的坦然接受。
“你瞧瞧，我們親愛的王子殿下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藍發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帶着漫不經心嘲諷。
“你已經是怪物了。”卡迪亞抓起迦藍的頭發，惡狠狠地抓起說道，“你引以為傲的驕傲，你身上唯一僅剩的人性在此刻都化作了泡影。”
滿地的鮮血四濺，那是他的罪證。一如在漆黑陰冷的地牢中。
“你以後只能和怪物為伍。”卡迪亞帶着嘲諷的聲音依舊在回蕩，“就像是我一樣。”
“你懂嗎？！”聲音掐成細線，變成尖銳的針刺入大腦，那些地牢裏噩夢般的經歷提醒他，他已經成了怪物。
迦藍抱着頭，向着遠離人群的方向逃離，只要逃開，只要逃離就好。
他踉踉跄跄地向外跑去，他躲過那些武器，那些人們，沖着不會被人找到的黑暗裏沖去。
只要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就不會受到傷害。
他再一次可恥地逃跑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傷害勇者，接着畏罪潛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