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饕餮22
第073章 饕餮22
燕佑青的态度拿陳越濤的話來說就是和死人沒什麽兩樣, 任憑連學義在那邊跳腳,他都擺出一副不動聲色的面孔,“連隊?這是怎麽了這麽着急?”
“你還問我怎麽了?”連學義感覺自己心髒病都要出來了, 說實話, 他還挺喜歡燕佑青這小夥子,年紀輕輕做事沉穩,很有大将風範, 可是他怎麽都沒想到,他一沒看住, 特案組這邊就捅了個大簍子, 今早上連學義被淩德潤的奪命連環call硬生生從被窩裏挖起來, 一向講究和氣生財的淩德潤說話聲音都有點抖,劈頭蓋臉就是,“你們怎麽把兇手的信件給洩露出去了?”
連學義腦子猛地嗡了一聲,他一下子坐起身, “淩局,你慢點說,什麽洩露出去了?”
淩德潤說,“都快上微博頭條了!還問我什麽洩露出去,這是要全國轟動是不是?”他簡直要氣壞了, 這件事一出, 他的政績還要不要了?
連學義連忙爬起身,他沒有微博,只好沖進女兒房間借手機,慌忙點開微博的時候, 他女兒還躲在被窩裏困倦的打了個哈欠,“爸, 你幹嘛啊……”
然後連學義就看見‘順平食人案’這個熱搜明晃晃的躺在微博頭條的前十位。
連學義差點一口氣沒抽上來。
發微博的是本地最有名氣的媒體——順平周刊的網絡版,他們刊登了兇手留下的那封英文信,還請了所謂的專家似模似樣的分析案子,極不靠譜的猜測這位兇手是個尚且處于青春敏/感期的少年,因為看了太多的兇殺案,對連環殺手産生錯誤的認知,所以忍不住自己也制造了幾起案子,簡單說,這就是個沖動過後犯下的慘案。
甚至,周刊的小編還給這個兇手起了個吸引眼球的名字,叫做同性獵食者,底下的圍觀群衆也紛紛發表見解,說自己一點都不奇怪發生這種事,現在一些青少年引發的暴/力事件有時候比成年人還駭人聽聞,他們為了發洩情緒,有時候什麽都做得出來。
白瑜當時搶先看了樣刊,直接道,“我要是兇手我要氣炸了。”
連環殺手最不能忍受什麽?
答案很簡單:忽略,輕視,或者大衆任何一種基于此的态度。
彼得·佛倫斯基在《理智向左,瘋狂向右》這本書中提到,連環殺手的共性就是他們在青少年時期時常感到非常孤獨,他們脫節于同齡人,時常感到自己不被理解,不被接納,這種感覺始終伴随着他們,并在他們之後的人生道路上如影随形。這就造成絕大部分連環殺手在第一次殺人後,會發生一種蛻變,他們自認為變得更強,更獨特,也更渴望他人的注意。
如果把兇殺案比喻成一部電視劇,這些兇手們最愛的橋段就是公衆對他們津津樂道,卻永遠抓不住他們的尾巴這樣的劇情,如果有人把一個殺手的罪行挪到另一個人身上,拿簡直就是對一個連環殺手的侮辱,沒有一個兇手會喜歡這種忽略,所以白瑜才說,自己如果是食人案的兇手,肯定要氣炸了。
連學義不知道兇手氣炸不氣炸,他是差點兒氣暈過去,他沒有把這個信件透露給媒體,那誰透露給網媒的人可想而知。而淩德潤又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在聽說是特案組私自的行為後,他居然吩咐連隊,“你想下辦法,解決這件事,讓燕佑青不要再和其他人亂說了。”
連學義只好一大早來找燕佑青談話。
“燕隊,你這事做的真的不對,案子目前還沒破,其進展無論如何都不應該透露給非警務人員知道,這下好了,全國上下都在關注這個案子,我們豈不是處在很被動的境地?”畢竟是外市過來調查的辦案人員,上頭還有省、市兩大領導在背後撐腰,連學義也不好越俎代庖的管教對方,只能苦口婆心勸他,“你這樣一打斷,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燕隊,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次真是錯的離譜。”
燕佑青語氣平和,“我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一個字,等。”
連學義感覺自己腦殼又痛起來,“等?等什麽?”怎麽到了這個地步,對方還這麽若無其事?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亂子?他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盡快聯系媒體,删除這些不實報道,好讓這幾起兇殺案的影響降至最低,這是他們的首要工作,而不是無所事事的坐在辦公室裏喝茶聊天。
等等等,等個屁啊。
這個燕佑青,真是叫人頭痛。
燕佑青好像沒發現對方的不滿,他拎起證物袋,裏面正是兇手留下的那封信,“連隊,你看這封信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連學義無語,“發現什麽,這不就是一封兇手寫的挑戰書麽?”
燕佑青頓了頓,“這麽說,連隊你沒親眼讀過這封信吧?”
連學義不說話了,燕佑青說的沒錯,到目前為止,他确實沒有看過這封信,他是70後,八六年考的大學,已經畢業20餘年,英語什麽的早就還給老師了,拿到這個物證後,連學義直接叫隊伍裏新來的小同事給他翻譯,他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封信件。
燕佑青懶得和他多說,“小白,你和連隊說一下情況。”
白瑜立刻走上來,笑着對連學義說,“連隊,我來和你解釋吧。”讓燕佑青反複和人闡述自己的打算實在太為難人了,燕佑青肯定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這方面上,所以解釋什麽就由他白瑜來代勞吧。
連學義唉聲嘆氣,“你說吧。”
白瑜便說,“連隊,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線索很少,只能從兇手留下的一些東西來分析情況,這也是為什麽燕隊剛剛要把這封信拿出來給您看,因為從兇手留下這封信中,我們其實可以通過它的書寫方式中發現一些書寫者本人的信息。”
“請您仔細看一下這封信的內容,雖然這封信所使用的語言是英語,不是我們母語,但兇手寫了這麽長一段話,足以暴露出他某些特質,這些語句——它的語法很短,很純正,說明兇手受過良好的教育,經常閱讀外文書籍,他使用過兩次美國俚語,可以推斷出他上學時候學得是美式英語而非英式英語,字母排列非常整齊,大小一致,間隔相同,使用的是monotypy字體——可能有強迫症,喜歡井然有序的東西,這個人,身材勻稱,為人文雅,非常愛幹淨,整潔,遵守秩序,從來不遲到,家教良好,我猜測他還有留學的背景。”
連學義被白瑜說的暈頭轉向,“你們從一封信就能推測出這麽多東西?”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燕佑青,“那燕隊長找那些媒體合作也是另有目的?”
白瑜說,“燕隊的意思是想吸引兇手的注意力,他希望兇手能夠主動給我們提供更多線索——以他沒有注意的方式。”
連學義遲疑了一下,“這有用嗎?”
白瑜笑道,“我不能說一定成功,不過我想燕隊之所以選擇這麽做,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這點我還是很相信他的,連隊你說呢?”
連學義抿着嘴沒說話。
白瑜笑笑,又詳細分析了一頓兇手的心理,以此證明他們特案組每一步棋都是有目的的,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他口才極好,說的連學義一愣一愣,幾乎相信了一半,甚至到最後,連學義走出門的時候還心懷內疚,覺得自己忽略了這麽明顯的東西,實在是太不應該。
然後他就在辦公室看到了淩德潤的身影。
淩德潤抽着根煙,慢騰騰的說,“小連,這事兒你和燕佑青讨論得怎麽樣了?”
連學義才想起自己跑去特案組找人的目的,但和自己打交道的卻是另一個人,他根本沒和燕佑青說上話。
連學義:“……”這個理由他說不出口啊!
淩德潤把煙掐滅,“上頭的領導打電話來了,叫我們不要有負擔,放開手去做,不過,他們提出要燕隊做總指揮,全權負責這個案子,我們不能越權……看來這個燕佑青能耐很大啊。”
連學義頓時有點驚訝,上面居然沒追究這件事?難道不應該呵斥他們胡鬧嗎,畢竟這案子鬧得這麽大完全是因為燕佑青的一意孤行,他奇怪的問,“淩局,燕佑青他到底是什麽人?”
淩德潤說,“我不知道,這個姓不太尋常,燕,難道說……”他眉眼凝重起來。
連學義看着他陷入沉思,忍不住又喚了他一聲,“淩局?”
淩德潤搖了下頭,“沒事,想起一個老領導,他也姓燕。”
那位老領導的兒子們叫什麽來着?對了,好像是燕思齊,燕思賢,燕修之三兄弟——淩德潤對他們有印象是因為在那個父母喜歡把孩子取名叫建忠或者衛國的年代,這三個名字簡直是一股清流,如果他沒記錯,老大燕思齊原先也是公/安/幹/警的一員,後來退隊轉行做起了生意,聽說做的還很大,老二和老三都是省裏的一把手,年紀輕輕就是正X級幹部,如果燕老爺子有孫子,估計就是燕佑青這個年紀。
“算了。”淩德潤頓時心裏有了底,“你就讓燕佑青折騰吧,反正出了事,也和我們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