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苡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拔腿朝聲源處沖了過去。
VIP休息室的門敞着, 吓到邁不開步的年輕女人穿着場內統一的工作服，西裝領口別着印有陶氏集團徽标的胸針，身體癱軟靠倒在門邊，一臉驚恐的看着沙發方向。
厚重的落地窗簾緊閉，如豆的一盞壁燈昏黃, 室內光線幽暗。
現場配備的私家醫生提着藥箱緊随其後, 彎腰檢查沙發上男人的生命體征, 神色大變，朝門口的女人喊話：“小蘇, 快去通知陶董，就說大少爺出事了。”
沈苡攙起癱在門邊的女人, 囑咐道：“通知工作人員配合保護現場，動作快！”
“好。”女人哆嗦着兩條腿扶着牆往外走。
沈苡把門虛掩上, 站到沙發邊低頭細看。
沙發上僵直筆挺的倒卧着一個中年男人, 雙目怒睜死狀痛苦。嘴微張，唇舌灰黑, 攥着胸口位置的手烏紫。
手背上紮着未拔的針管，身後的架子已經倒在了地上, 輸液瓶碎了一地。腳邊滾落一個開了蓋的藥瓶, 白色的藥丸鋪在暗紅色地毯上。
安玹和曹鋼跟了進來，曹鋼伸手攔住身後一波想看熱鬧的人群，站在過道強行把門拉上。
沈苡給局裏打了電話，回過頭的時候安玹正蹲在茶幾邊看屍體腳邊的藥瓶。
“你們是誰？”立在一旁驚魂未定的醫生問。
安玹蹲着往後退開幾步看着地面, 眼皮都沒擡一下。
“警察。”沈苡簡短回了一聲，走到安玹身邊跟着蹲了下來，以他的視角朝茶幾上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一個個看過去，只能勉強辨認出消炎藥和治療傷風頭痛的藥。
擺放整齊的那堆藥瓶旁放着一個金絲框眼鏡，鏡片內凹，從鏡片凹陷弧度初步推測死者近視度數應該挺深。
總感覺有些奇怪，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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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沈苡用胳膊碰了碰他：“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
安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藥瓶：“他有心髒病史。”
“對，他就是死于突發性心髒病。”站在一旁的醫生很肯定的說。
安玹擡起頭看向那名醫生：“能借用一下你的醫用手套嗎？”
“可以可以。”醫生迅速在箱子裏抽了副手套遞給他。
安玹戴上手套動作輕緩的拿起死者手邊的手機，按了按home鍵，手機沒反應，強制開機後手機顯示電量過低，很快又自動關機了。
手機放回原位，安玹一手撐住膝蓋直起身，低垂着頭和沈苡對視：“現在明白了嗎？”
沈苡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反應了兩秒，轉頭朝近處的茶幾看了一眼，一臉恍然大悟的用力點了點頭：“是謀殺！怪不得跳閘的時間卡的這麽巧。”
醫生愣了好一會兒，眼睛都不自覺瞪大了：“什……什麽？謀殺！”
“他是因為重感冒才需要挂水的，沒錯吧？”安玹問。
醫生點了點頭：“是。”
“看屍體反應應該是急性循環衰竭體征，靜脈注射氯.化鉀會導致心髒病發。”安玹朝沙發背後碎裂一地的輸液瓶看：“氯.化鉀和氯.化鈉性質相似很難檢測，只要超過一個小時，屍檢結果基本失去意義，用于謀殺有心髒病史的人可以說是完美。兇手很聰明，在輸液過程中動的手腳，都不用考慮屍檢會留下多餘的針孔問題。”
沈苡偏過頭跟着朝沙發後頭看了一眼：“你又不是法醫，怎麽連這都知道？”
“接觸過這類案例，觸類旁通。”他答。
沈苡點了點頭：“兇手這麽周密的計劃裏漏算了你，也算是老天開眼。”
醫生在一旁很認真的聽着，不免好奇，問道：“你們是怎麽看出這是場謀殺案的？”
“細節處理的不好，纰漏太多。”安玹朝仰頭看他的沈苡輕擡了下巴：“你來解釋一下。”
沈苡站了起來，活動着腳腕：“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語氣頗為不滿。
“我是單純欣賞你的分析能力。”安玹嘴角噙着一絲笑略彎了彎腰，視線鎖在她身上，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在醫生滿是期待的注目禮下沈苡最終還是選擇妥協。
“死者讓人把窗簾全部拉上，就只開了一盞壁燈，應該是想休息不願有人打擾。出事後工作人員是進門的狀态，可以斷定，事發時這間房間裏除了兇手和死者外，沒有第三個人在場。”沈苡有一種自己在跟領導彙報工作的感覺，半掩住唇清了清嗓子，側過身偷偷瞪了安玹一眼。
安玹別開臉，抿着唇極淡的笑了一下。
沈苡瞪完覺得自己出了氣，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繼續說道：“在停電，并拉着厚重窗簾的室內環境下，對于深度近視的死者來說眼前的一切應該是一片模糊的狀态。兇手原本是想要僞裝成死者死于突發性心髒病的，也考慮到手機可以作為死者唯一的光源幫助他找尋藥物，所以特地把手機放到他手邊。但是兇手忽略了一點，死者的手機已經徹底沒電了，除了地上那瓶藥，茶幾上放着的那些藥基本沒有翻動痕跡。倒在死者腳邊想要掩蓋犯罪事實的那瓶藥恰巧出賣了兇手的犯罪事實……有那麽點畫蛇添足的意思。”
話音落，室內靜了下來。
安玹垂眼看她，濃黑的睫毛密密壓了下來，像一把弧形的扇面，昏暗環境下看着更抓人眼球。
沈苡在室內走動，眼角餘光勾過安玹的眼睛，步子一頓，轉過頭盯着他的睫毛看。
醫生好像是說了一嘴什麽，沈苡一個字都沒能聽進去。
安玹一直不動神色的看着她。
沈苡為自己在這樣嚴肅的環境下走神而汗顏，有些心虛的把視線轉開。
“所以剛剛的跳閘……”她望了望天花板，視線有些無處安放：“不出意外的話也是兇手幹的，為了讓監控在他犯案時停止工作。”
安玹低下頭摘手套，慢條斯理的誇她：“不錯，我喜歡你的推理。”
門“咚”的一聲被踢開了，兩個彪形大漢架着陶武進門。
陶武幾乎是被拖行到了大兒子身邊，兩名壯漢松了手，他像是被剔了骨頭般軟趴趴跌坐到地毯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永瀚啊！永瀚……”
室外警車鳴聲尖銳。
門大開着，人群熙攘，曹鋼兩只手費力的把住門框阻攔。
混亂中耳邊充斥着陶武嗚咽的哭嚎聲，在場記者的嚷嚷聲，工作人員舉着擴音器大喊的勸阻聲，還聽了幾耳朵不着調的謾罵聲。
沈苡也不多廢話，幾步跨到門邊一手撐着門框邊，一手抓着門把，奮力堵住撿着空隙就不斷往裏湧的記者。
安玹把她往門邊撥了撥，一把抓住對面瘦的跟只猴似的男人伸來的手，黑瘦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沈苡的胸部看，不懷好意的手停在了她的胸前，手掌大張着，差一點就要按着她的胸抓下去了。
想趁亂襲胸的男人沒能得逞，剛想反抗，安玹動作利落的掰着那人手腕反手扣下去，“咔噠”一聲。
男人破喉而出的喊聲幾乎震破沈苡耳膜，現場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沈苡腦袋朝安玹那頭靠了靠，道了聲謝。
安玹順勢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替她承住了正面的撞擊力，偏過頭湊到她耳邊：“在後面抱住我，我要被撞翻了。”
沈苡也來不及多想，立馬抱住了他的腰。身體緊緊抵住他的後背，繃着神經時刻準備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感受到他放到自己身上的半分力，不禁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別有用心。
潘榮軒帶着一隊人風風火火趕了過來，擠過人群及時控制了現場。
整個過程也是頗為狼狽，趙磊鞋子掉了兩回，袁正被揪走一把頭發，并在阻攔現場一名往裏闖的貌美女士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原因是他的手放到了不該放的位置，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女士打完扭頭就跑了。
潘榮軒非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安慰捂着臉一臉懵的袁正：“這就算工傷了，回頭給你買只雞補補。”
袁正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潘隊，加上今天這一次，你已經欠了我六只雞了，要不折成人民幣一次性給我算了。”
潘榮軒“啊”了一聲，臉轉向室內，邊往裏走邊指着正要動屍體的陶武劈頭蓋臉一陣吼：“誰讓你動屍體了！破壞了現場你負責啊！”
陳昊搖着頭拍了拍袁正的肩：“你啊，還是太年輕。”
面前的門終于合上了，沈苡正要抽回手，安玹掌心迅速蓋住她的手背，輕輕握了一下，又很快松開了。
自以為這豆腐吃的滴水不漏沒人發現。
挨着他目睹兩人小動作不斷、眉來眼去全過程的曹鋼張了張嘴，愣是把到嘴邊的疑問硬吞了回去。
沈苡抽回手的同時在他腰裏輕掐了一把，貼着他小聲道：“安叫獸，你得端莊。”
安玹壓着笑：“你用端莊形容我，合适嗎？”
沈苡朝他攤了攤手，給他遞了個“彼此彼此”的眼神：“那你在殺人現場吃我豆腐就合适？”
得了便宜沒能成功賣乖的安玹被正面戳破，只得依着她：“行吧，你說合适就合适。”
曹鋼尾随着安玹，提醒他：“安教授，你一個小時後還有一個會要參加。”
“推了吧。”
“推了？這可是恒晟集團的股東大會，要是推了，回頭董事長又得找我談心。”
“你就跟他說我去了醫院，他不會深問的。”安玹給他出主意。
曹鋼得了話将他至上而下細細打量了一遍，實在是憋不住了，問：“安教授，你跟沈警花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安玹止步，朝近處正跟姜可馨說話的沈苡看了一眼：“也沒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就是被沈警花教育了一下。”
聲音不大，沈苡恰巧能聽見。
好奇寶寶曹鋼表示難以理解：“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大概是因為……”安玹轉頭對上沈苡的視線。
她站的位置正對着光源，眼睛被燈光一襯，晶亮晶亮的，瞪的溜圓。
安玹盯着她的眼睛，想起安炑養的那只叫皮球的英短，炸毛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
“因為什麽啊？”曹鋼問。
安玹壓着嘴角很低的笑了一聲：“因為我不端莊。”
曹鋼：“……”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