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潘榮軒坐在監控室喝了口安玹讓曹鋼特調的咖啡,剛入嘴就嗆咳着吐了出來。
“什麽怪味?”潘榮軒擰着眉在杯口嗅了嗅:“馬尿吧這是。”
“難喝就對了!”曹鋼坐在一邊看着監控畫面解釋:“FBI有一任長官曾做過一個類似的審訊實驗,這杯咖啡就是關鍵。條件飽和前提下的外力敲打,一種心理暗示,安教授說的。”
潘榮軒把咖啡杯推遠了些,喝了口自己随身帶着的保溫杯裏的水過了過嘴,擰着杯蓋道:“打個巴掌給顆棗,是這個意思吧?”
曹鋼笑了笑。
安玹對着攝像頭的方向比了個手勢:“潘隊,可以去申請搜查令了。”
潘榮軒得了話擡擡屁股立馬走人。
一行人拿着搜查令去了譚國華泛着閉塞腐味的出租屋,在房間的飄窗下找到一個暗格,嵌着一個黑色密碼箱。
發卡、醫用口罩、半截口紅……航拍機裏被抽走的SD卡就放在這堆東西的最上頭,用一塊黑色軟布包着。
最新的一個視頻就是從浴室沒拉嚴的窗簾縫隙裏錄下的王素自殺全過程,這也證實了王素确非他殺。
潘榮軒又幾經走訪排查,知曉了王素被感染艾滋的事發經過。
兩個月前王素值班到深夜,一個人返回跟同事一起合租的出租屋,途中被一個陌生男人拉進死胡同用暴力手段強迫她發生了性關系。
王素在事發後擔心這樣的事如果報警會對自己的聲譽有損,糾結了許久,原打算把事情就這麽瞞過去,可身體反應越來越奇怪。自身職業的敏感度讓她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發燒感冒,于是向醫院批了年假去其他城市檢查身體,這才發現自己感染了艾滋。
潘榮軒正準備順着這條線繼續追查下去,局長突然來了電話,說是這個案子已經被敲定為“自殺”結案了。
潘榮軒因為這事頂撞了局長,局長善辯,打着官腔用“教唆殺人難定罪”、“證據不足”、“迫于上頭壓力不得不結案”等理由三言兩語就把他給打發了。
潘榮軒氣到炸毛又實在沒轍,回了辦公室屁股還沒捂熱椅子呢,就被電腦浏覽器自動彈出的一條熱門标題吸引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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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HIV感染者詭異自殺現場全程直播。”
點開,是一段視頻。
航拍視角,鏡頭晃的影像模糊。
夜,漆黑,死寂。
“啪!”窄小的縫隙裏漏出一點光。
鏡頭拉近。
打火機燃起的一點星火照亮室內一角,半人高的鏡子裏映着一張蒼白如紙的女人臉孔。女人長發如墨,衣紅如血,一邊垂首點白燭,一邊呢喃輕念着什麽。
枯瘦的手指在微光裏白的瘆人,嗓音低啞粗砺,脖頸彎折僵硬,像是個被施了法的紙糊人。
左手捏着一張黃色的符紙,火苗舔舐符紙一角,灰燼落進碗中。形同枯枝的手一松,暗紅色亮殼打火機應聲落下。
女人停止了念咒一般的呢喃,靜默的盯着鏡中自己的臉。
有低低的抽泣聲。
手伸向暗處,停頓了兩秒,再次出現在可視光線裏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手術刀。
燭火搖曳,刀片閃着寒光。
顫着手對準了動脈豎割下去,猩紅的血飛濺到臉上、鏡子上、牆磚上……
指尖蘸着手腕成股往外冒的血,女人的手指貼着鏡面,一筆一劃畫下了那個奇怪的符號,又重複着描着輪廓加深了兩遍。
呢喃聲又起,女人的聲音漸漸清晰。
“……割開他們的皮肉!把他們黑了的心肝挖出來搗碎!讓他們死!讓他們全都下地獄!”
身體慢慢仰躺進白色浴缸裏,溢血的眼珠轉了過來……
鏡頭劇烈晃動,畫面戛然而止。
這段視頻上傳時間不超十分鐘就被勒令強制下架删除了。雖已是第一時間補救,可影響力如海浪漲潮之勢在網上被傳的越發邪乎。
正是譚國華錄下的那段視頻,潘榮軒在看到這段視頻後立刻把陳昊叫到了辦公室,火速查出視頻上傳的IP地址和時間。
對方太狡猾,IP定位在彭城火車站附近一個連監控都是擺設的破舊網吧裏。火車站周圍人流如織,即使是有監控也排查困難。
視頻上傳的時間與涉事嫌疑人被拘留時間吻合,偷窺者的嫌疑排除,上網者的身份信息也被證實是還沒能及時注銷身份證的亡者信息。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那個上傳視頻的人一定與王素的死脫不了幹系。
視頻上傳者唆使王素自殺,以及傳播這段血腥視頻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剛理出的頭緒又一瞬擰成了個結。
潘榮軒帶着兄弟們無功而返,郁悶的想噴火。
回了局裏已經是午休時間,在樓梯口迎面遇見沈苡拎着幹洗店的袋子回辦公室。
“潘隊!”沈苡畢恭畢敬的朝他敬了個禮。
“小沈,正好遇上了,去接一下安教授。在A大,他那個學術交流會應該還有個把小時才能結束,你看着時間過去。”
“可我還得趁着午休時間把我剛修好的小白接回來呢。”沈苡那輛慘遭追尾的白色奧迪就是小白。
“這是命令!”潘榮軒吼了一聲,屁股點火似的急匆匆往檔案室跑。
“這是命令~”沈苡學着他的腔調小聲念了句,翻了個白眼。
“小沈!”
潘榮軒突然回過頭,吓得沈苡一哆嗦。
“安教授的聯系方式我一會兒發你手機上。”
沈苡半截魂還沒回來,潘榮軒已經把事情交代完走遠了。
真是說風就是雨的急脾氣。
沈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也不差這取車的一時半會兒,先接了小白再去接那個安教授吧,正好把剛幹洗好的西裝還給他。
這麽琢磨着,拎着袋子往樓下跑。
4s店售後提車區。
偏廳等候室沙發上零散坐了六七個人,沈苡一眼也沒分出對方車主是哪位,有兩個穿着筆挺西裝拿着資料袋正說着話的應該就是提前到的雙方保險員。
吸煙區是一個玻璃房,設在偏廳角落,視野開闊。
裏頭站了一個看着約莫三十出頭的男人,長得挺打眼。煙灰色紋理燙短發,一手斜插在黑色休閑褲口袋裏,微仰着頭,姿勢慵懶的靠在玻璃門上。從沈苡進正廳就一直在看着她,一雙桃花眼暈在灰白的煙霧裏。
沈苡止步看了他一眼,低頭撥通了對方車主的電話。
玻璃房裏的男人把煙夾在指間,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屏幕,徐徐吐出最後一口煙,微微眯了眼,垂手把煙頭掐滅了。
推開玻璃門朝沈苡走了過去。
在她面前站定,略彎了腰朝她晃了晃手裏還在顯示有來電狀态的手機:“沈小姐?”
沈苡擡起頭看他的手機屏幕,确認過後把電話挂了。
“馮先生你好,我是沈苡。”沈苡很有誠意的道歉:“是我沒把車停好,給您造成不便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好。” 馮弈博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勾着嘴角笑了笑:“能撞一起也是緣分。”
沈苡回了個禮貌的笑,沒再說什麽。
原本坐在沙發區的兩位保險員走了過來,核對了雙方的身份信息開始做最後評估。
沈苡站在旁邊聽了會兒,看了眼時間,給安玹發了個短信,約了過去接他的時間。
那頭隔了約有五分鐘才回了短信,用詞相當精簡:“嗯。”
馮弈博朝她那側站近了些,轉過頭看她:“沈小姐,我叫馮弈博。”
沈苡一臉“我知道啊”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不叫修車。”他又補充了一句。
沈苡這才記起自己給他備注的是“修車”,應該是剛剛被他看到了。這萍水相逢的,誰管他叫什麽呢。
“那我改一下。”不過既然對方介意,沈苡決定随了他的意思改一下備注。
馮弈博看着她把備注改掉,這才把視線轉開了。
車的事情處理完,沈苡一秒都沒耽擱,駕着小白直奔A大。
等了沒多久就見安玹被人群簇擁着出了禮堂大門,身邊圍着幾個穿着制服的保安。
沈苡把車窗按了下來,鳴了一下喇叭:“安教授!”
安玹隔着人群朝她看了過來,步子停了一下,側過身對身邊的助理耳語了幾句。
沈苡目視着他下了臺階站到車邊,手剛搭上副駕駛位的門把手,一直尾随着他過來的年輕姑娘拽住了他的衣袖。
“安教授,我給你發的短信你看過了嗎?”小姑娘聲音輕輕的,匆忙背到身後的手裏拿着一個心形禮盒。
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是個什麽情況了,小姑娘臉皮子薄,沈苡只在她跟過來的時候稍稍朝她看了一眼,之後便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哼着歌把臉轉向了另一邊。
“看過了,不考慮。”安玹簡單回複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沈苡調了一下電臺頻道,眼角餘光瞥見站在車邊的小姑娘紅了眼眶。
猶豫着要不要再給這小姑娘一點時間,就聽安玹說了一聲:“開車。”
車外的小姑娘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躇躊了片刻,終于轉身走了。
沈苡頓時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跟安玹簡要說明了一下自己的來意,把車開了出去。
經過第二個十字路口遇上紅燈,沈苡把車停穩。
“安教授,你那件西裝我幹洗過放後備箱了,一會兒下了車就拿給你。”
“嗯。”
紅燈在倒計時,車內陷入短暫沉默。
沈苡掩唇清了清嗓子,轉過臉看他:“安教授,上次真是謝謝了,可以的話等你有空請你吃頓飯。”
“沈苡。”安玹低頭把戒指轉了一圈:“叫我安玹就好。”
局裏的同事都稱呼他為“安教授”,沈苡也便随大流跟着這麽叫了。
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也就是一個稱呼而已,她向來不拘泥于這些小節。
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安玹,你最近什麽時候有空?”
“随時。”他答。
沈苡有些意外的又看了他一眼,心裏犯了嘀咕。
平時在局裏安玹也只是偶爾露個臉,按潘隊在局裏的說法,這個安教授是特聘來的,平時很忙,要遷就他的行程安排。
怎麽這話回的像是很閑的樣子?還有,一個大企業的法定繼承人怎麽連個司機都沒有?還要她的小白來接。
見她沒下文了,安玹擡眼看她:“我可以配合你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唐軒離”小可愛的地雷,比個心~=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