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當老婆78
第78章 不當老婆78
七十八章
好半響, 謝柏峥才回過神來,照着霍靖川的嘴唇咬了下去。這人可真有出息,怎麽竟還跟他耍這種心眼。
霍靖川茫然:“怎麽了?”
一邊說, 一邊還要湊過來繼續親。
謝柏峥伸手推開他,“你等等。”
霍靖川清醒過來,覺得似乎不太能輕易敷衍過去。“有一件事你說得不對, 世人皆知論跡不論心,你皇兄再是為國為民之心, 如今地方亂象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謝柏峥把扒在他腰間的手挪開,“今日這份案卷到你手上,就說明有人希望你做些什麽。我明日也要去吏部觀政,先回國公府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連一片衣角也沒留下。
霍靖川懷中驟然一空:“……”
他哥是真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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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宮是皇帝的起居住所, 聯通內廷, 原本并不用于會見大臣。只是葉文彬卻是個例外, 皇帝許他進入。
葉文彬一露面, 便有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迎上來。太監常禮早已急得不行,甚至都顧不上行禮, “葉世子,您可算來了!”
“陛下今日看過折子就動了怒, 回到內廷便暈了過去,陳院判替陛下請了脈,紮了針。人倒是醒了, 只是不吃不喝, 陳院判開的藥都已經放涼了三回了。”
“奴婢們瞧着也是憂心得緊, 煩請葉世子快進去勸一勸陛下吧!”
葉文彬聞言,蹙眉道:“宣室宮這多人伺候着, 怎麽就等我來勸?要你們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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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無能。”常禮認錯倒快,只是他也确實沒有辦法:“只是陛下就等着要見世子,奴婢們也不能大變活人。”
葉文彬:“……”
葉文彬不再理會他,一個跨步進了宮殿。
常禮長出一口氣,宮裏的內侍們都當他這大太監做得有滋有味,其實各中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位新帝看着是仁厚的,宮中的內侍幾乎都還是延用先帝在時的老人。可是這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這些做內侍的其實也一樣。
如今這個局面,他們事無巨細地小心伺候,皇帝陛下事無巨細地防備,也不知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常禮恭謹地送了葉文彬進去,又轉身出來吩咐侍藥的小太監趕緊再去端一碗藥來。裏頭的那一碗,又該涼了。
葉文彬對宣室宮也是熟門熟路,腳底生風地就找到在屋內枯坐的霍平祯。霍平祯年紀也不大,只比葉文彬年長七歲,可一個還是朝氣蓬勃的少年人,另一個卻看着死氣沉沉。
葉文彬見他這模樣,吃了一驚:“陛下。”
霍平祯看清了來人是葉文彬。其實除了葉文彬,也沒人敢在這時候進來。他朝葉文彬招手:“文彬來了,坐啊。”
葉文彬聽話地坐下,伸手探了探桌上擺的藥碗。藥涼了,他正猶豫着要不要叫宮人進來換一碗。
霍平祯卻先開口:“文彬,朕登基不足兩年,就便覺得成了孤家寡人。從前這宣室宮中那樣熱鬧,現在卻連一個聽朕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看到那個花瓶了嗎?”霍平祯指了指西南角落裏的博古架,“那原是一個白釉暗花紋梅瓶,父皇冬日裏鐘愛臘梅,這是他的心愛之物。有一年冬天,父皇為了叫靖川修身養性,別總在外頭跟宮人們打雪仗,便叫他去摘梅花來做景。”
“我當時不知內情,以為他又在胡鬧,便出聲阻止他。結果卻反倒吓着他,令他不慎失手打碎了花瓶。他還沒怎麽樣,我卻吓得不行,很擔心父皇要怪罪。”
“他那時雖然也驚慌,卻反過來安慰朕。他連連說沒關系的,他有法子,定然不會讓父皇生氣。”霍平祯問:“你猜他做了什麽?”
“我不知。”葉文彬道。
霍平祯似笑了一聲,道:“他帶人從母後的庫房裏找到了一只模樣相仿的白釉瓷梅瓶,又哄母後親自在禦花園剪下一支梅花插了進去。”
“可你知道麽,他找來的那支梅瓶并沒有暗紋,父皇一看便知。我替他捏了一把汗,可父皇卻只是笑罵一句說他偷懶,叫他以後不許拿這些小事去煩母後,至于梅瓶的事則一字都沒提。”
“當時我不明白,還在心裏琢磨了許久父皇為何不生氣。”霍平祯道:“不敢去問父皇,便去問了靖川。”
“你道他說什麽?”
霍平祯的笑容淡了一些,“他對我的憂心全然不理解,在他眼中就只是打碎一個花瓶而已,或許在他那裏,連找母後剪梅花,也不過是不願我內疚,才想的花招來哄我。若是他自己一人打碎花瓶,估計連這一步就省了。”
“聽我那樣問他,就只反問了我一句‘若是皇兄與我想要那梅瓶,難不成父皇還會吝啬不給麽?’”
葉文彬:“……”
這倒的确是霍靖川會說的話。
葉文彬想起從前在宮裏伴讀的日子,啼笑皆非道:“小王爺從前犯了錯,倒的确都很痛快承認,連伸手給夫子打板子的動作都格外娴熟。”
霍靖川搖頭笑:“誰敢真打他?板子還沒落下來,他身邊的小內侍已經跑到母後宮門前了,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如今想想,從前宮中熱鬧都是因為他。現在……也只有你願意陪着朕了,其實一直以來我身邊也都只有你。”
“你從四歲就在朕身邊,說是伴讀,可你連開蒙都是我教的。一開始還沒知覺,可這些年回過味來,卻只有你從頭到尾只屬于朕。”
霍平祯目視他:“你不會背叛朕的,是嗎?”
葉文彬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髒狠狠一跳,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倒是霍平祯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朕都知道。”
葉文彬平複了心緒,他看出霍平祯今日心中不痛快——要不然也不能說起那些多年前的往事,因此也不忍心同他饒那些文鄒鄒的圈子,便直言不諱地問:“陛下今日是為何心情不好?”
霍平祯臉上的那一點點笑容都消失殆盡了。
“朕自承繼大統以來,日日殚精竭慮,不敢松懈半刻,可為何卻總不能如願。內閣大臣是一群老狐貍,朕不敢輕易擅動,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寒門進士做了地方官卻也是這般嘴臉。”霍平祯說着拿起一道折子遞給葉文彬。
這原本并不是葉文彬該看的,可見霍平祯現在這模樣也不願拒絕。葉文彬恭恭敬敬地拿起來,一目十行地看完,臉色一變。
葉文彬擡眼。
“從前我就看父皇因豪強與地方官勾結,而不得不将清查田畝之事擱置。那時我便想,世家惡行累累,那便該換些清白的寒門士子。”霍平祯說着重重地咳了一陣,葉文彬要給他遞水,霍平祯卻不叫他忙,顫顫巍巍地把人按了回去。
他愧恨道:“只恨現如今這局面,還得朕設法替亂臣賊子将此事遮掩過去,否則彈壓不下日後的亂象。”
葉文彬訝然:“陛下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董繼榮?可他的罪行又該怎麽算,不止是勒索當地富戶,他還縱容縣衙胥吏滋擾百姓,這……”
霍平祯道:“要成大事,總要有所取舍。若治了這董繼榮的罪,豈不是昭告天下是朕這天子的不是?是朕識人不清?”
“奸賊佞臣好料理,可治了罪之後,清查天下田畝一事便就難以為繼了。”霍平祯不悅道:“各地定要議論紛紛,朝堂上又要不安寧。”
葉文彬想說“那難不成就這樣将錯就錯下去,将來再有寒門進士行差踏錯,也這麽息事寧人嗎?”,可是他沒機會說出口就被霍平祯按了下來:“人都死了,就不必再起風波了。”
葉文彬自幼年起就跟着霍平祯,說是被陛下一手帶大的也不為過。因此,他總是會對眼前的人偏心,看着霍平祯慘白的臉色,他也只好将勸谏的話留着等霍平祯身子好一些再提。可他也知道有些事其實是勸不住的。核查田畝一事勢在必行,不會因為一個寒門進士的意外就停手。
葉文彬心裏着急,便壓這急躁,朝門口喊了一句:“來人,替陛下換一碗藥來。”
話音剛落,便有小侍從端着藥進來。葉文彬自然是親自盯着人把藥喝了,又陪伴陛下一起用膳,唯恐宮人們照顧不精心,還細細叮囑了一番。
可做了這麽多,心中卻仍是久久靜不下來。社稷磨人,他實在擔心霍平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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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峥當真回了國公府。
他第二日要繼續去吏部實習,有些公文需要提前看看,多熟悉一些。
翌日,他打着呵欠上馬車,在路上解決了早餐。下馬車之後,步行進了吏部衙門。
謝柏峥才跨入文選司直舍,就見崔郎中一臉嚴肅地進來了。衆人忙起身見禮,崔郎中只擺了擺手,便直接了當地說正事:“甘州照溪縣縣令董繼榮勤國為民,全社稷之大義而敢為人先,然亡于流民之亂,既是忠臣,亦是義士,令天下感佩。陛下有旨,着令吏部議定撫恤事宜。”
謝柏峥:“…………”
就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