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47章
三人回到工作室的時候, 鐘延正拿着報紙,往客廳的窗戶上貼。
“怎麽了?”賀免上去搭了把手。
“有小孩兒在附近玩球。”鐘延用嘴撕了一截膠帶,言簡意赅道, “把咱玻璃砸碎了。”
柳璟追出去找人沒找到, 只撿回來一顆髒兮兮的籃球, 人現在還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沒事,我明天找人來換。”賀免回頭跟喻昭說, “你住二樓第三間房,我拿鑰匙給你。”
祁修竹剛推着輪椅進來,就聽賀免把房間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說同意了嗎?”祁修竹說。
“不知道。”賀免把最後一張報紙粘上,走過來推他的輪椅, “反正沒聽見你拒絕。”
對于怎麽分房這事,他們沒再掰扯, 最後祁修竹把自己那間讓了出去。
喻昭反而是反應最大的那個,他抱着賀免拿給他的新床單就跑。
“不用管我,你們回房間去吧。”喻昭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放心吧,我睡覺很死的, 晚安!”
回房間後賀免先去洗澡了, 祁修竹坐在床邊看劇本。
紙張被他用黑紅兩色的筆勾勾畫畫, 除了他自己, 沒人能看懂到底寫了什麽。
“我能抽根煙嗎?”祁修竹隔着浴室的門問。
“可以。”賀免說, “少抽點。”
Advertisement
祁修竹打開窗戶, 靠在桌邊點燃根煙。剛來意安時窗外還一片茂密, 此時樹葉都掉光了, 枝幹光禿禿的,一眼望到底。
風吹動桌上的書頁, 連帶着貼在牆上的手稿也卷起邊。
祁修竹拿着煙的那只手支在窗外,另一只手拿起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頭盒子,壓在書上。
他剛一松手,盒蓋彈了起來。盒內的金屬齒輪輕輕轉動,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中傳出來。
很明顯,這是一個八音盒。
木頭外殼磨得并不平整,手工痕跡很重。祁修竹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在底部發現了一個“H”的刻痕。
這是賀免自己做的?
祁修竹把煙摁滅,把盒子拿在手裏把玩,越聽越覺得這音樂旋律很熟悉。
有點像他之前拍的某部電影的片尾曲。
不知按到了哪裏,盒子上彈出來一個暗格。等祁修竹看清裏面的東西時,不由得有些怔愣。
他把手伸向衣領,從中拎出一個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東西。
随後,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出現在眼前。
他可不記得賀免送他戒指的時候,說過這是對戒。
祁修竹的手指在戒指上來回滑動,感受上面粗糙的紋路。
說來好笑,分手的時候他們都說,回去就把戒指丢掉。
賀免還信誓旦旦地發誓,說誰不扔誰就是狗。
祁修竹把盒子裏那枚戒指拿出來,對着燈一看,環上有一塊地方比旁邊光滑許多。
那是撫摸過無數次才能達到的效果。
“叮當”一聲脆響,祁修竹手一抖,戒指落到地上。銀色的小環順着地板的紋路,一路滾到床腳。
祁修竹瞄了眼浴室的方向,擡了擡受傷的那只腳,單膝跪地彎下去撿。
正要起身,他餘光裏看見漆黑的床底堆疊着什麽。
猶豫兩秒,祁修竹趴下去,伸手拽住其中一角,把它拉了出來。
紙張與地面摩擦發出細微的響聲,等光線照亮上面的圖案後,他難以置信地把東西又塞了回去。
就這樣以這個別扭的姿勢沉默良久,祁修竹嘴裏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
“啊。”
剛才那是……?
他驚訝的不只是紙上的內容,更多的是,從剛才那一眼來看,床底的東西數量不少,厚的薄的都有。
祁修竹很少有偷感這麽重的時候,他又瞥了眼浴室,見裏面的身影還在動作,才重新彎下腰去。
他從床底摸出一摞海報,以及一個裝滿雜志的紙箱。
最上面是他剛才看見的那張海報,如果他猜得沒錯,這也正是喬果說的那張。
這張照片是他代言某個奢侈品牌時拍的,主角不是他,而是他脖子上的那根限量款項鏈。
原本他的臉是不用出鏡的,但攝影師說他下巴和嘴唇長得好,便一塊兒拍了進去。
祁修竹拍這組照片時沒穿上衣,原康拿樣片給他看,他嫌漏得太多,只敷衍地掃了一眼。
沒想到賀免連這東西都有。
他翻了翻箱子裏的雜志,有些是以他的照片作為封面的,還有些是他接受過采訪的。
剩下的幾本時間隔得太久,祁修竹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麽回事。翻開看了才知道,是他剛出道那會兒兼職拍的廣告,大部分也就只有手心那麽大的一張圖。
祁修竹的心情越看越平靜,一開始還有些震驚,現在只覺得,這還真是賀免能幹出來的事。
他翻看完所有海報和雜志,将地上的東西掃視一遍,拿手機拍了張照片。
做完這些,浴室裏的人咳了一聲,祁修竹忽然想起點別的東西,随後表情凝滞一瞬。
被賀免藏在床底的這些雜志,拍的都算是中規中矩。
然而最露骨的那幾張,祁修竹上次分明看見了,全都放在這賀免的床頭櫃裏。
“……”祁修竹低聲道,“變态。”
身後的水聲停了,祁修竹動了動嘴角,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放回原位,踮着腳尖回到窗邊。
“別把窗戶開那麽大。”
一股熟悉的氣味頓時将祁修竹擁住,賀免的手伸過他的頭頂,把窗戶拉回來一點。
“等下又得感冒,嬌氣。”
他說了半天,身前的人沒點動靜。低頭一看,祁修竹雙手環抱,正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賀免擦頭發的手一頓,毛巾從頭上落下來:“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祁修竹收回視線,拍了下他的胳膊,“我去洗澡。”
賀免跟在他身後,把他送到浴室門口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有東西沒拿?”祁修竹解開上衣扣子,一邊脫一邊問他。
“沒。”賀免接過他扔下來的衣服,轉身去把空調打開,又回來說,“你腳不方便,我幫你?”
祁修竹的腳傷得不重,樂意坐輪椅單純是因為他懶,賀免這明顯是蹬鼻子上臉。
祁修竹毫不留情地關上門,沖外頭喊:“做夢。”
過了兩秒,外面響起敲門聲。
祁修竹拉開門,見賀免站在外面,挑起右側的眉毛問:“又要幹什麽?”
賀免從背後摸出個塑料口袋,裝垃圾的那種:“把腳套上。”
他說完也不管祁修竹同不同意,蹲下去擡起他的腳,把袋子往他腿上套。
祁修竹被他猛地一碰,單腳落地沒站穩,上半身往前一傾,眼見着要栽下去。
腰腹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撐住,側邊的軟弱被人一捏,賀免把他攔腰抱了起來。
祁修竹還沒來得及罵出聲,賀免用腳尖把牆邊的椅子勾過來。
“坐好。”賀免二話不說地把他放下,取過花灑塞進他懷裏,“有事叫我。”
祁修竹摁着發燙的腰,回過神時,賀免只給他留下個腳步匆匆的背影。
“砰。”
浴室的門再次被人關上,上頭那塊磨砂玻璃肉眼可見地震了震。
疼死了。
祁修竹氣笑了,對着門豎了個中指。
面前的地板上,沐浴露、洗發水、護發素、身體乳都規規矩矩地擺放着,祁修竹伸手就能拿到。
賀免剛才在裏面給這些瓶瓶罐罐擺陣?
祁修竹想笑。
他把賀免紮的雞窩頭拆掉,順手擠了一泵沐浴露。
淡藍色的液體被他抹開,順着溫熱的水流擦過鎖骨時,祁修竹倏地想起剛才那張海報。
“變态。”
浴室裏熱氣蒸騰,伴着那股熟悉的味道。
薄荷味不再從別的什麽地方傳來,而是附着在他自己身上。
從濕漉漉的發尖滑過,一直流向他的小腿。
祁修竹閉了閉眼,把賀免的臉從腦子裏扔出去。
果然跟變态在一起待久了,自己也會變得不太正常。
祁修竹走到鏡子前,擦掉上面的水霧,可剛一放手,鏡面上很快又積起一層霧氣。
他在一片朦胧中看見了自己的臉,還是清冷不帶一點表情的,但臉頰兩側的紅暈騙不了人。
祁修竹撐着盥洗池邊緣,垂眸看見了角落裏的洗手液。
耳邊的水聲嘩嘩作響,這個四四方方的房間裏,所有東西上都覆着水汽。
溫熱、潮濕。
咚——
祁修竹面無表情地擡手,把洗手液拍倒在地。
外面很快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門前停滞一兩秒,随後浴室的門被狠狠推開。
“沒事吧?”
賀免緊緊握着門把手,一腳擡起,在馬上就要跨進來前退了回去。
祁修竹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他低着頭,白色的長發順着脖頸散下,遮住了他的臉。
他擡頭看向賀免,頭發頓時落到腦後,只有三兩根粘在臉上,從額頭至鼻尖,再到下巴。
賀免和他對視的一瞬,差點忘記呼吸。
祁修竹就這樣毫不遮掩地站在他跟前,頭頂那盞暖黃色的燈像是攝影棚裏的造型燈,完完全全打在祁修竹光潔的肌膚上。
賀免的視線順着他鼻尖那顆水珠往下,滴落的瞬間,他頓時回過神,脖子開始發燙。
他在心裏暗罵一聲,抓着門把手就要退出去:“對不起,我……”
祁修竹眨了下眼睛,聲音輕飄飄的:“我想洗手,不小心把洗手液弄掉了。”
賀免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下意識問:“那洗了嗎?”
祁修竹搖頭,看着地上那瓶子的表情有些苦惱:“還沒,撿不到。”
瓶子滾入了盥洗池正下方,孤零零地躺在牆邊。
賀免看了眼祁修竹的腳,深吸一口氣,上前把那瓶子撿了起來。
他全程沒看祁修竹的表情,瞥到一點白皙的皮膚,也很快移開視線。
他正要出去,扔地上的那花灑不知道抽什麽風,水流一下子變大,管子一擰,水換了個方向灑來。
也就是眨眼間,站在邊上的兩人被淋了個透。
賀免胸前大力起伏一下,似乎已經忍無可忍。
他擡手撫了下臉上的水,聽祁修竹若無其事地說:“你衣服濕了。”
祁修竹往手心裏擠了點洗手液,自顧自揉搓起指骨。
他的指腹上很快就滿是泡沫,見賀免還站在旁邊,撩起眼皮問他:“來點?”
賀免看了他幾眼,這次眼神不再閃躲,而是直白炙熱的。
“你故意的?”賀免單手拉過祁修竹的手,将兩只并攏抓在手裏。
祁修竹笑而不答,仰着頭看他。
“沒聽見你否認。”賀免把劉海順到腦後,另一只手碰到祁修竹的耳垂,“那我就當是了。”
“不是。”祁修竹這才懶洋洋說,“現在聽見了吧?”
賀免眯了眯眼睛,在他耳垂上重重捏了一下,看着那處瞬間紅起來。
“沒聽見。”賀免說,“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