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4章
“喂?”賀免撥通燭之逸的電話,那邊剛接起,他直接一頓輸出,“是不是你搞的鬼?”
燭之逸頗有些洋洋得意:“前幾天你不是剛過完26歲生日嘛,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喜歡嗎?”
賀免把手機扔桌上打開免提,一邊揉着大腿一邊拆了顆薄荷糖,咔嚓一下嚼碎:“怎麽着,還要我謝謝你?”
“你當然該謝謝我。”燭之逸說,“你這紋身店都開一年了,感情方面半天沒動靜,還想不想和好了?”
賀免捂住聽筒,朝樓上瞥了一眼:“你能不能小聲點?”
他摘掉今天的第三雙幹淨手套:“誰說我想和好了?別整天瞎操心。”
二樓的房間裏,祁修竹同樣給燭之逸打了個電話,毫不意外,正在通話中。
他趴窗邊點燃根煙,撥通原康的號碼。
兩人先聊了些別的,祁修竹最後問:“燭之逸跟你說過這民宿是誰開的嗎?”
“說了啊,他朋友開的紋身店,空的那間房改成民宿了。”原康說,“有熟人好辦事嘛,我剛才加了老板的微信,跟他說你身體不好,偶爾幫我盯着你點,免得你瞎作死。”
祁修竹輕阖眼睑,低頭彈了下煙灰:“他肯定沒答應……”
原康緊接着道:“他人還挺好的,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祁修竹:“……”
原康笑了一聲:“反正你在那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就別管了,我全幫你推掉。”
祁修竹半晌沒吭聲,原康聽見他這邊有打火機的聲音,連忙說:“祖宗,你這都第二根了,我可數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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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祁修竹把窗戶開到最大,放眼對面朦胧的遠山,摩挲着還帶一絲溫度的手指,“房間定了半年?”
沉默半晌,原康說:“主要看你狀态,你如果想回來,随時都可以。”
挂掉電話後,祁修竹在床邊坐了會兒。
屋內裝修成木質田園風,小床剛好嵌入房間的角落,與牆面形成一個極有安全感的封閉空間。
床的左邊放着一面書櫃,右側和床腳是視野開闊的窗戶。窗外是樹,刮風下雨時趟床上看書會非常惬意。
都是他喜歡的。
祁修竹想起這屋子的主人,煙瘾又犯了。
賀免的态度和想象中不太一樣,就像是小孩跟朋友吵架,祁修竹越平靜,他心裏就越窩火。
非得打出個你死我活才爽快。
祁修竹不想跟他打,早過了二十歲剛出頭的年紀,不像當年,為了今晚吃啥這種事都能折騰好半天。
但他也覺得頭疼,一遇上賀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們還在一起時,就不是那種相敬如賓的類型。好的時候特別好,吵起來又誰都不讓誰。
喻昭以前總愛調侃他,說祁修竹平時像個人機,一遇到賀免就會詐屍。
算了。
祁修竹心想,折騰來折騰去的太累了,反正誰逃避誰心裏有鬼。
他拿了手機下樓買煙。
正是飯點,工作室裏的人聚齊了。
除了賀免和柳璟,桌邊還坐了個留着綠色寸頭的男人,應該就是鐘延。
乍一看花花綠綠的一片,還挺有意思的。
“诶,祁哥下來啦。”柳璟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來吃飯嗎?”
祁修竹搖頭:“謝謝,不用了。”
賀免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餐盒,聞言淡淡看他一眼:“過來吃飯,今天多送了一份。”
他語氣熟稔,就連桌邊的柳璟和鐘延也意外地向賀免看去。
祁修竹說:“我吃過了。”
賀免的語氣很生硬:“你沒吃。”
柳璟吓了一跳,賀免平時罵他“做的什麽醜東西”時,就是這口氣。
免哥怎麽這樣和客人說話,好……好直男一人。
邊上還有其他人,賀免不好直說,只是看了眼手機。
祁修竹明白過來,肯定是原康提前打過招呼。
既然已經被識破,祁修竹裝不下去,只好在對面坐下。
桌上齊刷刷擺着幾份豬腳飯,祁修竹胃裏不太舒服,不想吃油膩的。
柳璟碰碰他的胳膊:“這家豬腳飯挺好吃的,我們經常拿它當工作餐。”
祁修竹淡笑着說了聲好,有些勉強地接過筷子,想着象征性吃幾口。剛吃了一小塊米飯,面前的餐盒忽然被人抽走。
賀免把他動過的那份拿到自己面前,遞過來一盒新的。
裏面的內容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是清淡的小炒肉片和清炒小白菜。
柳璟頓時大喊:“免哥,你是在給客人開小竈嗎?”
賀免面無表情:“別廢話,吃你的飯。”
祁修竹朝他看去:“給我的?”
賀免掰開筷子:“老板多送了一份,我們都不愛吃,淡了吧唧的。”
柳璟剛要反駁,被賀免一個眼神制止,把嘴裏的話咽了下去。
眼下的菜很合祁修竹的胃口,他便沒再多問,只是說:“你那份我剛才已經吃過……”
賀免吃了口米飯:“又怎麽了?”
祁修竹垂眸看去,他動過的米飯旁多出一個大坑。
“沒事。”祁修竹沉默了,“吃飯吧。”
**
賀免的父母在他讀幼兒園時就離婚了,家裏做了點生意,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家庭,但總的來說條件還算不錯。
他爸不想他走自己的老路,早早給他定下了清晰明了的人生規劃。
賀免大學主修生物學,和紋身毫無關聯。
他原本計劃本科畢業後繼續深造,從事科研工作或者留校任教。當時他已經拿到了免試資格,正在準備申請直博的材料。
那天祁修竹從外地拍戲回來,還沒來得及脫下外套,賀免就迎上來說他打算去學紋身。
祁修竹以為他就是當個興趣愛好,沒當回事:“嗯,去學吧。”
賀免從廚房裏端出熱好的粥:“工作室我都找好了,以後每天去。”
祁修竹喝了口熱粥,越聽越不對勁:“你不讀博了?”
“不讀了,我不喜歡這個。”祁修竹一拍起戲就忙得沒完沒了,賀免眼巴巴看着許久沒見的戀人,“哥,這是我新學的海鮮粥,怎麽樣,好喝嗎?”
當時祁修竹剛畢業一年,接的是個戰争題材的小角色。在地上摸爬滾打了半個多月,渾身累得不行。
“你再考慮考慮?”祁修竹擰了擰眉心,有點心累,“太突然了。”
賀免的笑頓在臉上:“你不支持我?”
祁修竹不是不支持,在一起的兩年裏,他從未幹涉過賀免的決定。
可這到底不是小事,他自己已經不是校園裏的學生,總該比年輕氣盛的賀免更理智一點。
那晚他們談了許久,兩人各執己見,但最終達成共識。
桌上的粥已經涼透,祁修竹說:“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那就去做。”
大不了他給賀免兜底。
“等我畢業後,你去哪拍戲我就去哪旅紮。”賀免把粥放進微波爐,笑得露出虎牙,“哥,你不是想去風景好的地方定居嗎,以後我們找個合适的城市,我去那裏開店。”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祁修竹驟然睜眼。
昨晚又睡得不好,此時已經是次日的下午一點。
樓下的電動三輪車框框直響,幹巴巴的機械女聲透過窗縫傳上來。
“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
祁修竹靠在窗邊,往下張望一眼。三輪車是來送餐的,柳璟正扯着嗓子招呼司機往右倒車。
祁修竹從行李箱裏翻出個最樸素的連帽外套,思來想去,沒戴眼鏡,找了個口罩戴上。
“醒了?”鐘延從二樓的另一個房間裏出來,摸了把綠毛平頭,操着一口煙嗓,“住着習慣嗎?”
祁修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言簡意赅:“習慣。”
走到客廳,鐘延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下,側頭對賀免小聲說:“問了,他說習慣。”
賀免“嗯”了一聲,瞥到祁修竹臉上的白色口罩:“感冒了?”
“沒有。”祁修竹不多解釋。
他們之間實在是沒什麽好聊的。
他站在門口穿鞋,剛巧柳璟提着餐進屋:“祁哥你要出去?不一起吃飯嗎?”
“不了,你們吃。”祁修竹沒有猶豫,開門前問了句,“附近有咖啡店嗎?”
柳璟說:“有,隔壁就是。”
賀免停下手裏的動作,突然出聲:“你別不吃飯就喝咖啡。”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冷,賀免依舊只穿着一件短袖。
他常年健身,肌肉練得大塊,祁修竹以前總開玩笑說,冬天抱着他,跟抱着個硬.邦邦的火爐似的。
年輕人的火氣可真旺。
祁修竹想說他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寬了,看見那張臉,最終沒說出口。
他沒回賀免的話,開了門往外走。身後隐約有腳步聲,木門被人不輕不重地帶上。
果然,下一秒。
“別空腹喝咖啡。”賀免站在門邊,“你這壞習慣怎麽還沒改掉?”
剛說完他又意識到,他們已經分手了,這些事他完全管不着。
他以前也愛這樣管着祁修竹,有時還會貧一句嘴:“少爺,要不你雇我當貼身助理吧,方便我24小時看着你。”
祁修竹也想起這段往事,意味深長道:“考慮換一份工作嗎?”
賀免說:“謝謝,不考慮。”
哪有給前任打工的,做夢。
“可惜了。”祁修竹說,“你比我們公司的食堂阿姨還熱心。”
賀免:“……”
他摁住額角,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是你經紀人讓我提醒你的。”
祁修竹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理了下耳邊的頭發,深深看他一眼:“好學生,你怎麽這麽聽話?”
賀免垂在腿邊的手因為那個稱呼動了動。
祁修竹老愛這樣叫他,但話到賀免耳裏總會變味。
賀免不敢說,以往每次聽祁修竹這樣喊他,他心裏想的都是些難以啓齒的事。
想把他壓在書桌上,看他慌亂躲閃的眼神,然後捏着他的臉頰問:“老師,我現在還是好學生嗎?”
至于為什麽只是想,因為如果他真這樣做了,祁修竹估計會直接給他一巴掌。
賀免回過神,想轉身就走,見人瘦了吧唧的,又沒忍住說:“今天有鍋包肉。”
誰家前任管這麽寬啊,祁修竹一點面子不給:“別又來那一套,我不吃。”
兩人就站在庭院裏無聲對峙。
“行。”賀免“啧”了一聲,“餓死你算了,再管你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