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沒兩日, 劉據就聽聞王信上書請罪,願出巨資賠償所有受害方,并言自己之過, 自請削除侯爵,以贖自身與兒子之罪。
廣雲的選擇與王信一致, 代母請罪, 上交修成君縣邑封地, 以贖罪過。
一下子處置了王家與修成君兩方。劉徹大約也不想太後娘家過于沒落, 讓人看輕,便轉頭大手筆封賞田勝,還給他兒子田祖晉了個官。
田勝:……天降大喜,意外撿漏,美滋滋。感謝王信, 感謝修成君。
當然這些都是對王信修成君暗中搞手腳, 借和親報複公主,以及廣仲王充耳此前所犯罪責而言,與今次的“瘋馬案”無關。
“瘋馬案”的判決估摸着這兩日也會降下, 雖未發明旨, 結果大家已心知肚明。廣仲死罪不可改, 唯一疑問的是對鄂邑的懲處。
劉據暫且還不知劉徹會怎麽罰, 但也不再多問。他這兩天忙着呢。
衛長發現劉據忽然變得十分“黏人”,一天八百遍地往她身邊跑,還總送各種珠寶珍稀。幾乎是晨起送了中午送,下午送了傍晚還送。
如此過了兩日, 第三日, 衛長無語了:“你怎麽回事,是要把你的太子私庫搬空了都給我嗎?”
劉據抿唇:“長姐想要也不是不行。”
衛長:……
察覺他的異樣, 衛長認真看向他:“你到底怎麽了,能告訴阿姐嗎?”
“沒怎麽,我就是覺得阿姐如此為我,我卻不能為阿姐做什麽。心裏有些難受。”
衛長一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阿姐所為并非你所願。”
劉據搖頭:“這只能說明我們想法有分歧,不能掩埋阿姐對我一片拳拳愛護之心,苦心籌謀之舉。阿姐的心意我感受得到。”
衛長心中一暖:“阿姐不單單是為你,也是為我自己,為諸邑石邑,更為母後。阿弟,我們的生死榮辱是綁在一起的。你好,我們才能好。所以,阿姐是為你,也是為自己。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那也是為我。不能因為為我的同時也為阿姐自己,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覺得理所當然,什麽都不做。”
衛長輕笑:“那你想為阿姐做什麽?”
劉據擡頭認真詢問:“阿姐想要什麽?”
“什麽都可以?”
“只要阿姐想要,只要我給的起,就都可以。”頓了下,劉據補充道,“便是現在給不起,以後給得起也可以。”
以後……給得起……
衛長怔了怔,眸光閃爍,突然起了幾分心思,打趣道:“那若是阿姐說,阿姐想如其他兄弟一樣做諸侯呢?”
劉據:……諸……諸侯???
愣了一瞬,他才反應過來,沒有猶豫,直接回答道:“好,我幫阿姐。阿姐等我長大,等我有這個權力。”
衛長驚了,她本是試探一問,以玩笑逗樂的口吻,不料劉據竟是這等表現,讓她十分詫異:“你……你願意?”
“為何不願意?”劉據鼻尖哼哧,“王夫人所生劉闳日後定是要就藩作諸侯的,父皇若再生有其他弟弟也都會成諸侯。
“憑什麽他們可以,與我一母同胞的阿姐不可以?阿姐也有封地!”
但公主封地與諸侯怎能相比?這其中的意義相差甚遠。
衛長喉頭一緊:“這不一樣。”
“哪不一樣?在我看來就是一樣的。要說不一樣,我跟阿姐更親。他們有的阿姐更該有。”
劉據氣呼呼,他的阿姐怎麽就比不過別人了?什麽一樣不一樣,不聽不聽他就是不聽。
父皇不給,他給。等他有權力了,阿姐想要什麽,他都給。
感受到他的心意以及對自己至高的維護,衛長心中一暖:“你對阿姐好,阿姐都知道。不過這些話可不能随便亂說,被人聽去會惹出事的。以後不許再提了。阿姐不過一句玩笑,莫要當真。”
“我懂,在事成之前我不會對任何人提的。父皇母後不行,四姐也不能說。四姐頭腦簡單,若是知道肯定露餡。所以這是屬于我們三個的秘密。”
劉據點頭,乖巧應下,但他知道阿姐并不全是玩笑。她只是不敢當真罷了。
既然阿姐不想深聊,那就不聊。反正他記在心裏了。他一定會努力的,努力為阿姐實現。握拳!
劉據又轉向旁邊的諸邑:“那三姐呢?三姐想要什麽?”
諸邑神色怔怔,不知在思量什麽,完全沒聽到。劉據又喚了一聲,諸邑才回過神來。
“三姐?”
察覺到劉據眼中的擔憂,諸邑輕笑:“三姐沒事,只是在想些事情。”
“三姐在想什麽?”
諸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衛長:“長姐,二姐說你當日之言讓她茅塞頓開,其實也讓我醍醐灌頂。
“我知道,你表面雖是對二姐所說,實則也是借此機會使我聽到。指點二姐的同時,指點我。你的苦心,我都明白。”
劉據:?
居然是這樣嗎?
衛長不閃不避,她早瞧出來諸邑這幾日一直在沉思。她并不點破,是因為有些事終須自己想開,否則旁人說再多也無用。
她一直在等,等諸邑走出來。她相信自己妹妹不是鑽牛角尖的人。而今她主動提及,看來是有所收獲了。
衛長認真看着她,眼含鼓勵。
諸邑言道:“長姐說李姬差點将二姐養廢了。那是因為李姬出身窮苦,往日在家中連溫飽都難以為繼,現今的生活不知比從前強上多少倍,所以便覺十分知足,認為能平安活着就好。
“她自己這般,就認為二姐也當這般。忘了二姐為皇家公主,與農家小戶不同,公主的眼界與認知怎能困宥于平安二字?”
若說出身,衛子夫出身更低,但她對子女的教育與李姬截然不同。所以除出身外,其實也與心性相關。
因涉及生母,諸邑沒提,只道:“不可困宥于平安,又怎可困宥于情愛呢?”
劉據:???
啥?情……情愛?怎麽又是情啊愛的?
諸邑繼續道:“長姐讓二姐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麽,想走一條什麽樣的路。這話于二姐如是,于我更如是。
“我也喜歡表哥。二姐已然放棄,因為她看得清自己,知道自己所求絕非一份情愛。那我呢?難道我這一生就為他這一份感情,等他一個回應嗎?”
劉據整個人都呆住了。
表……表哥……也?
“三姐也喜歡去病表哥!”
諸邑抿唇不語。
這就是默認了。劉據張大嘴巴。
好家夥。廣仲、王充耳、二姐,本以為是三角戀;結果二姐喜歡表哥,變成四角戀,現在再加一個三姐,五角戀。
狗血電視劇都沒你們角多。經典的他愛她,他也愛她,但她愛他,她也愛他,而他誰都不愛!
劉據……劉據風中淩亂,好半天憋出一句:“表哥……表哥真乃萬人迷。”
“萬人迷?”衛長挑眉,“倒也貼切。似他這般的男子,少有女郎不心動的。”
諸邑搖頭:“長姐便不心動。”
衛長輕笑:“誰說我不曾心動過?”
諸邑劉據同時愣住,盡皆側目。
“我也曾心動過的,但我知道我們不合适。”衛長不閃不避,大方承認,言道,“我想要的未來夫婿,應當是能夠理解我、包容我,與我并肩一同成長的;
“能夠體貼我、照顧我,在我病弱時床前陪伴知冷知熱的;能夠關注我、重視我,第一時間察覺我的小情緒,并有辦法為我纾解的。
“我知道世間并無十全十美之人,我不要求他做足十分,但至少需有七分。我确定這七分曹襄表哥可以完成,但去病表哥……”
衛長搖頭:“他不可以。他的心思全在家國天下,在邊關戰局,在鐵馬金戈,不在我,更不在身邊任何一個女子。”
劉據贊同,這樣的要求,去病表哥別說七分了,三四分都難達到。
他不會為女子駐足,亦不會為女子費心。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衛長目光堅韌,“我的夫婿,需要是我能掌控,我能駕馭的,再不濟至少我要能把握得住他。
“我們之間,應該我為主他為副。我是公主,又不是沒得選,相反,我有天下萬千才俊可挑,為什麽要給自己找個難度大,實力強,完全拼不過的呢?
“至于心動……”
衛長轉頭看向諸邑:“那又如何?人生短短數十年,我擁有着全天下大多數女子無法企及的地位與高度,有着如此大的權柄優勢。
“我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可做,為何要執着于一份小小的心動呢?所以當我明白這點的時候,這份心動也就随之消散無蹤了。
“尤其曹襄表哥也有我能為其心動之處,更難得是,除心動外,他也更适合我。”
諸邑認真聽完,立時明白了自己與長姐最大的區別在哪裏。
長姐對自己一直有清晰的認知,明白自己要什麽,該怎麽做。當某些東西與自身需求,與人生規劃相沖突,并不吻合時,她能夠分辨孰輕孰重,果斷做出取舍,并轉而去尋找能與之契合的。
而對于這些,她是近日才開始思索,隐約摸到方向。
諸邑站起身來:“長姐說得對,我們确實有許多事情可做。”
衛長嘴角上揚:“那你可想好要做什麽?”
諸邑抿唇:“若我說我想去西域,長姐與阿弟會支持我嗎?”
衛長眼珠動了動,似乎并不覺得十分意外。
劉據卻睜大眼睛:“西域?和親已經解決了,三姐莫非還想着烏孫之事?”
“當然不是。”諸邑搖頭,“我所說去西域非是和親,而是你所說的商路。阿弟,連通西域,本就任重道遠,再加上商路計劃,自然難上加上。張骞一人之力有限,恐許多事都無法顧及。”
劉據蹙眉:“那也可以是別人。”
“既然可以是別人,為何不能是我?”諸邑勾唇,“阿弟,我并非一時沖動,是經過再三思慮的。我也不是去給張骞添亂,而是覺得我之所長能在其中發揮作用。
“更何況,自出生我就在長安,一直在長安。我也想出去看看。看看長安之外,大漢之外的天地是什麽模樣。”
最後一句成功讓劉據即将出口的勸說之詞卡在喉頭,嘴巴一張一翕,沒有再說出來,又不願咽下去。
衛長拉了拉他:“既是你三姐所想,讓你三姐去試試吧。”
又與諸邑道:“你可想好怎麽同父皇說。”
諸邑點頭。
衛長輕笑:“我們陪你一起去。”
劉據看看長姐,又看看三姐,最後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三人來到帝王宮殿,在門口遇上鄂邑,互相找了個招呼,一起入內。
劉徹放下手中朱筆,笑問:“怎麽一起來了?”
衛長劉據未動,諸邑與鄂邑竟不約而同上前跪拜請纓:“女兒肯請父皇準許女兒同博望侯學習西域諸國風情文化,他日随其一同出使西域。”
異口同聲。話語畢,二人皆是一怔,互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驚訝。
劉徹挑眉,掃了眼鄂邑,将目光落在諸邑身上:“為何有此等想法。”
“博望侯這些年同阿弟與我們說過不少西域見聞,還偶爾提到西域語言。女兒跟着學了一些,甚至同他的向導堂邑父有過交流。
“不論博望侯還是堂邑父都說,女兒對語言的接受理解很靈敏。博望侯甚至感言,若女兒用心去學,可成語言大家。
“但彼時女兒未曾深想,還笑說天下哪有語言之大家。因而只以此做個消遣娛樂。即便如此,女兒現今也已經可與堂邑父用外邦話做日常簡單交互了。
“女兒有信心,若此後女兒竭盡全力,當能快速掌握與西域各國溝通之道。
“我朝懂西域語言者少之又少,目前除堂邑父外,唯有曾去過西域的張骞。其他人等,偶有會那麽兩三句的,作用甚微,無法成為溝通橋梁。
“堂邑父年歲漸大,未必還能再陪往西域,此番二出西域之行,不能單靠張骞一人。”
有理有據。
劉徹恍然記起,張骞确實同他誇贊過諸邑這點,但諸邑沒在意,他也沒重視。
劉據愣了愣,回憶中似乎有一回,博望侯言及某個西域趣聞,說到某個劇情,言這兩句若用西域話說更有意思。于是他用西域話重複了那兩句。
彼時他只覺得西域話腔調與他們截然不同。可旁邊的三姐已經從中辨認出部分字詞,詢問張骞,某某是不是我們大漢所謂某某的意思。
原來三姐在此之後還特意向博望侯與堂邑父學了些嗎?
劉據忽然覺得自己對三姐的關注有點少,羞愧地低下頭。
那廂,劉徹已轉頭看向鄂邑:“你呢?”
鄂邑坦然:“女兒在語言之上并無三妹的天賦,但女兒也有自身優勢。女兒自幼便知道,自己對方位感知十分敏銳。便是從未去過之地,只需去一次,腦子裏就能路線地形有大致印象。”
說完,鄂邑呈上準備好的絹帛,讓內侍遞給劉徹,繼續道:“第一張是琉璃街。太子制出玻璃,琉璃街一經開放,游人如織。在未開放之前,女兒随長姐等人去過一回。此後再未踏足。
“第二張是升平樓。今歲開春,女兒曾應雲娘子之邀前去玩耍。那也是女兒至今唯一一次踏足長陵邑。
“女兒都将其畫了下來,父皇可依次對照。”
劉據眨眨眼,屁颠屁颠湊過去瞧,只一瞥就驚了,差點一句卧槽說出口。
鄂邑不但将琉璃街與升平樓的布局畫了出來,就連去往琉璃街以及升平樓這一路上所有的岔道建築都全部做了标注。
畫工有欠缺,但路線分布,建築布局,與他記憶中幾乎沒差。
劉徹瞳孔震顫。
鄂邑又道:“長安境內,女兒現今去過,且只去過一次的地方唯有這兩個,其他都去過多回,不能作為依據了。父皇若需要,可以随便挑選地點重新對女兒進行測試。”
劉徹不語,但擡眸看向鄂邑的眼神已經有了變化,從最初的漫不經心,毫不在意到現在的逐漸認真,還透出兩分欣賞。
這份欣賞鄂邑曾見其對衛長表露過,對諸邑表露過,甚至對石邑也表露過,唯獨自己,十幾年來,這是頭一回。
鄂邑心緒動蕩,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不過一瞬又平複下來,繼續道:“女兒知道太子制作有指南針,可供指引方向。
“但指南針只能辨認東西南北,在草原大漠有大用。但入得國邦城鎮,還需人力辨認。
“女兒認為,若有女兒在,西行隊伍可以避免許多迷路走岔道的情況,也不必擔心越走越遠,找不到回歸之路。尤其……”
鄂邑頓了下,深吸口氣:“上回張骞出使西域,幾度坎坷,雖帶回許多東西,但在西域地形方面所得薄弱,無法繪制出有效輿圖。此次再出西域,父皇必是想在這方面有所收獲的。
“女兒不懂輿圖繪制,但女兒覺得女兒的這份本事可以幫助擅長此道之人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劉據深呼吸。這份本事着實難得。
他看向劉徹,父子眼中都有同樣的情緒。他們一直在找擅制輿圖之人,卻忘了,有些人雖然不擅制,但擅記。一人記,一人繪,雙劍合璧,威力驚人。
劉徹心神收斂,在諸邑與鄂邑之間逡巡了一圈。一人擅言語,能溝通;一人擅記憶,可辨路。這兩項對出使西域來說,都很重要。
如果兩人不是公主,劉徹想都不用想,必會直接打包送去跟張骞一同前往。偏偏她們是公主。尤其諸邑……
劉徹心念轉動,手指敲擊在桌案上,看向諸邑:“西域之行并不太平。即便打下河西,仍有諸多艱險。”
諸邑連連點頭:“女兒明白。女兒不怕。”
這種風險至少比和親小多了。
劉徹又道:“出使西域,雖任重道遠,但用不着公主親往。臣子出使與公主出使,意義也大不相同。”
公主出使,這件事的外交等級将直線拔高。什麽樣的國家需要帝王會談,什麽樣的國家需要皇子出面,什麽樣的國家臣子就可應對。而臣子中需要派誰。
每個人的含金量不同,這些都是有講究的。
公主代表皇室,身份太重,與臣子不能比。此舉會顯得過于擡高西域的地位,放低大漢的姿态,也免不了會引來諸國揣測。認為此舉名為出使,實為和親。
諸邑聽懂了,但她也敏銳的察覺到,劉徹這話只對她說,問的是“你”,而不是“你們”。
她轉頭看向鄂邑。她是漢室公主,鄂邑也是。即便兩人受寵程度不同,但在公主的意義這點上是一樣的。
鄂邑回之一笑:“昨日我已上書請罪,請父皇收回我名下封邑,解除公主封號。”
除早就知道的劉徹外,劉據三人同時震驚。
諸邑張大嘴巴:“二姐,你……你……”
“王家與修成君之過父皇已經罰了,廣仲也已定下死刑。我亦有過,自然也當罰。”
“可你是公主,同他們不一樣。就算要罰,也不必這麽重。而且公主封號與封邑,怎是王家之侯爵與修成君之縣主可比。此事我們不知道,也就是說父皇還沒批準,對嗎?”
最後一句是問劉徹的。
劉徹點頭:“朕暫且未允。”
暫且二字用得極妙。
即便他先前沒有此等想法,至少現在他确實有了這個考慮。
鄂邑仿佛察覺到他的松動,跪拜再請:“女兒懇請父皇應允,去女兒公主之名,讓女兒以張骞副使之身出使西域。
“女兒願為國效力,替父皇分憂,他日歸來,再以立下之功贖今日之罪,複公主之名。”
這布棋很險。她若有立功,今日罪責消除,公主封號封邑複歸都不是問題,但若未有立功,帝王政令不可擅改。她又不受寵,前路會變成十分渺茫。
這點鄂邑不是沒考慮過,但她仍想試一試。靠自己去奪得公主榮耀。
劉徹神色閃爍,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道:“朕需想一想,你們都下去吧。”
諸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終選擇閉上,乖順地與衆人一同告退。
殿外。
鄂邑看向諸邑:“抱歉,我沒想到你也會請纓去西域,我不是故意同你相争。”
諸邑搖頭:“我知道。你之所長比我重要。語言可以學。你即便沒有我的天賦,也只是學起來相較難一些,耗時長一點。
“但只需你願意下苦功夫,總能有所收獲。至少基礎溝通問題不太。而你之所長未必是努力可以做到。
“尤其父皇本就不太可能讓我去。我只是想試試。父皇……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看他剛才的态度,大概率會應允你。你真想好了?”
鄂邑揚起笑臉:“是。”
兩人選擇一致,倒也能理解彼此。諸邑不再勸。鄂邑福身告辭。
諸邑一聲嘆息,頗有幾分遺憾。她轉頭看向衛長:“長姐早知父皇不會允我,對嗎?”
衛長點頭,看向漸行漸遠只剩一個黑點的鄂邑:“但她今日之舉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我本以為父皇會讓她思過兩年,或是削減封地,又或其他。
“卻沒想到她會如王信廣雲一般,直接自請去公主之名,收回封邑。不過她這招倒也聰明。
“雖然現今因阿弟求情,父皇或許心中芥蒂暫且消除,難保日後不會因其他情況重新升起。秋後算賬,懲處更重。
“但有如今之請,他日即便想起,也算重罰過了。只需她不再犯,父皇就不會再追究。”
諸邑點頭:“以她的處境,留在長安,日後婚事也不知會如何。王家婚事是沒了。可父皇能因太後遺願将她賜婚王家。往後未必不會因其他緣由再将她給趙家錢家孫家等等。
“那不是她想走的路。禍兮福依。沒了公主之名,她就有機會去往西域,倒也不完全算壞事。至少她可以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不錯。”衛長莞爾,“出使西域雖與和親不同,但仍舊兇險。當年博望侯幾經艱辛,更被匈奴所擄,多次出逃又抓回去。
“雖則這回出使會在打下河西之地後,卻也只能保證途徑河西之地是我們的,不再是匈奴地盤。這點稍顯安全些,其他地界風險依舊。尤其西域諸國形勢不一,對匈奴态度也不一。
“此行不易,她若真能平安歸來,還立下功績,憑功複封,也屬應當。父皇對她自會刮目相看。她自此有了價值,再不會是那個可有可無,能随時被舍棄的女兒。
“這般也好。如她真能成功,也算給往後所有公主立了個榜樣。告訴她們,于公主而言,前路如何,并非只有帝王寵愛一條。”
此行不易……
諸邑又是一嘆:“我知道,長姐不勸我是知道父皇會駁回來。而你也并非不想讓我如願,是恐我此行回不來。父皇也是此番考量。”
劉徹可以舍鄂邑,卻未必願意舍諸邑。
寵愛有時是特權,也是枷鎖。
但作為被寵愛之人,已經因寵愛得到了許多別人沒有的東西,再來說這個就矯情了。
所以在這點上,衛長從來不提,諸邑也不提,嘆過便罷。
劉據上前拉住諸邑的手:“三姐,沒關系的。今次不能去,不代表日後不能去。
“等我們把匈奴這個威脅除去,與西域諸國建立友邦,成為他們仰望的存在,讓他們都來臣服。
“到時候商路廣闊,一片坦途,西域跟咱們大漢後花園似的。你再去也不遲。”
後花園?
衛長諸邑盡皆挑眉,這雄心野望可不是一般的大。
諸邑眼珠一轉,噗嗤笑出來:“好啊。那阿姐等着你把後花園做成。不過你可得快些,不然阿姐怕自己到時候老了,走不動。”
“阿姐還這麽年輕,我有信心,一定可以的。”劉據握拳。
諸邑笑意更大。
劉據又道:“阿姐既有語言天賦,就不要埋沒。即便不去西域,他日商路打開,我朝威望日增,萬國來賀,也很需要阿姐這樣的人才。到時阿姐可以去鴻胪寺,負責外邦事宜。”
諸邑眨眨眼,覺得這個安排好像很不錯。
但如今離萬國來賀還早,這段時間她不能光等着。
諸邑看向衛長:“長姐,現在和親雖沒了,但西域之行依舊。你預備的和親随行人員便是換個方向,走另一條路也應當不會差。”
衛長自然明了她言外之音:“是。我會找機會讓她們作為鄂邑的随行與幫手入使團,一同前往,做我們西域商路據點的先鋒,也算沒浪費了我一番布置。”
劉據:……那你們可真是一點都不浪費。
諸邑眼珠轉動:“既有先鋒,便有後衛。尤其西域商貿,面向的雖是西域,但我朝才是重點。西域人員都需由我朝調配掌控。若我所料不錯,長姐是打算自己坐鎮大本營,輔助阿弟布控全局。”
衛長笑而不語,其意自明。
諸邑勾唇:“我來助長姐,一起做阿弟的左膀右臂。”
劉據:……不是,這西域商路之事我就開了個頭,還停留在書面計劃,啥啥都沒有呢。怎麽感覺你們已經把之後幾年要幹的事全都安排好了?
劉據看看衛長,看看諸邑,又想到舅舅與表哥,眨眨眼托腮。
就這發展,以後他是不是可以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直接吊炸天?
嗷,腦子裏畫面出來了,簡直不要太爽歪歪!
哈哈哈哈。
美得情不自禁笑出來。
全然不知其腦補的衛長&諸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