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從花宴回來, 劉據意猶未盡。公主府挺大,玩的也多,可他穿梭其中, 大半時間都用來防曹襄了,壓根沒參與幾回, 很不盡興。
彼時沒在意, 現在想想就覺得虧。都怪曹襄, 小本本拿出來, 給曹襄記一筆。記完仍然覺得虧。
淦,不行。大好的春光怎可辜負。花宴不得勁,他就找個得勁的。
春日踏青何處最合适?上林苑是也!
于是呼朋喚友,再邀一幫京中愛玩愛鬧的小郎君小女郎,走起!馬球蹴鞠, 跑馬狩獵, 都幹起來。
最關鍵是,不帶曹襄,不帶曹襄, 不帶曹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別的地方, 以曹襄的身份都可混進來。上林苑乃皇家苑囿, 出入口都有戍衛把守。除非诏令允許, 否則誰敢擅闖?
嘿嘿嘿。
劉據覺得自己真聰明,完美解決出行問題,還不用再盯着曹襄,可以痛快玩耍, 美滋滋啓程。
到達上林苑, 劉據組織了場馬球,又在霍去病的陪同下跑了一圈馬, 心情舒暢許多,一邊優哉游哉返回苑內宮室,一邊嘴裏哼着歌。
霍去病瞥他一眼,又好笑又無語:“曹襄沒來,你就這般高興?”
劉據哼哧一聲,不說話。
霍去病失笑:“陛下跟姨母都答應了,衛長總要嫁的。你若舍不得,可以同陛下提議晚兩年成婚,但不可能阻他一輩子。”
劉據也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因為明白才更覺郁悶。
待阿姐成婚,就會出宮去,往後回宮也只是請安,或許能偶爾小住,可跟從前總歸是不一樣的。阿姐與表哥還會有自己的孩子,那時他就再不是阿姐最重要最疼愛的人了。
好似一直獨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分走,還被分去大部分,自己只剩一點點。劉據不願意,他想獨占。
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不對,卻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但又無可奈何。因為阿姐願意。
倘若阿姐不願,就是惹父皇生氣,他也要把事情攪和了。大不了他不當太子,也不當皇子了。
可阿姐願意嫁給表哥。
劉據眼神暗淡,焉噠噠的。他不能怪阿姐,只能怪那個把阿姐搶走的人。
“便是阻他一時我也高興。反正他今天是來不了了。不對,不只今天,明天、後天都來不了。上林苑有宮室,一應供給全不缺。我幹脆多住幾日,哼,我急死他。”
孩子氣的言語和口氣,霍去病哭笑不得。
劉據倨傲昂首,驅馬向前,沒走出兩步,就見前方兩匹馬兒并駕齊驅,悠閑地在草地上漫步。馬上一男一女,有說有笑,好不歡快。正是衛長與曹襄!
劉據:……
霍去病看他一眼,眸中滿是戲谑。
劉據氣呼呼縱馬上前,眼神不善:“你怎麽來的!”
臉色黑得真有點吓人,曹襄心頭惴惴,說話都結巴了:“陛……陛下許……許我來的。”
劉據表情更難看了。
——哈哈哈,我簡直要笑死。劉據剛剛說完那話還沒五分鐘吧,就啪啪被打臉。所以話別說滿。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電視劇裏立FLAG的,幾乎誰立誰倒。據據,長點心啊。你可是穿越的,怎麽不懂這條鐵律呢。
——劉據應該不是沒想到這條鐵律,而是沒想到他防這防那,結果老父親在背地裏扯後腿吧。啧啧啧,果然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快,據據,小本本拿出來,把劉小豬記上。
劉據咬牙,記上?當然要記上,父皇記一筆,曹襄也得再記一筆。哼。
劉據剜了曹襄一眼,正要罵他奸詐,居然走父皇的路子,剛張嘴就聽熟悉的聲音傳來:“長姐,阿弟。”
回頭就見諸邑與鄂邑同騎一騎。鄂邑在前,諸邑在後。諸邑手握缰繩,手臂環抱,護着鄂邑,好似不護着怕她摔下去一般。
劉據正疑惑,二姐騎術挺好,怎需要三姐護持,便看到馬前還有個牽繩的,還是個男的。男的!
劉據眼睛眯起來,眸中寒光閃現。
——據據這是遷怒了嗎?看不得男人了?
——牽馬的那個是不是叫廣仲,修成君的兒子?歷史上這可不是什麽君子人物,太後在世時,橫行無忌,嚣張跋扈得很。諸邑跟他應該沒啥關系,這情形看上去應該有緣由。
——有沒有關系要緊嗎?誰讓他這時候出現。據據心情正不好呢,別說一個男人,就是一只公狗撞到他面前都得被他剜兩眼。
——不不,就他這眼神,哪裏只是被剜兩眼,肯定得被拉去絕育。
劉據:……呵呵,我不只剜公狗,我還剜你們。
瞪了彈幕一眼,劉據與衛長等人驅馬過去。此時已至宮室前,諸邑率先下馬,又轉頭小心扶鄂邑下馬。
鄂邑雙腳落地時很明顯有些不對勁,站立不穩,廣仲忙伸手去扶。雙手觸及鄂邑身體,鄂邑站穩後即刻避開,依在諸邑身側。
衛長關切詢問:“怎麽了?”
諸邑回道:“我與二姐跑馬累了,在溪邊歇息,突然從林中蹿出一只兔子,我們沒防備,二姐驚吓之下崴了腳。”
劉據忙問:“那三姐沒事吧?”
“我無事。”
劉據松了口氣,這才又問鄂邑:“二姐崴得嚴重嗎?”
鄂邑搖頭:“無妨的,應當只是簡單的扭傷,現下略有些疼,過幾日便好了。”
“那也需讓侍醫瞧瞧。”廣仲滿臉歉意,“這事怪我,那兔子是我的獵物,被我追逐才會亂蹿,帶累公主受傷。”
鄂邑搖頭:“話不能這麽說。上林苑本就是狩獵之所。仲小郎君是尋常狩獵,小畜生面對生命威脅,慌不擇路,剛巧蹿在我身邊罷了。
“兔子溫和,本不至于如此。是我自己沒看清,以為是什麽旁的東西,唬了一跳,這才沒站穩,從岩石上摔下來。”
她聲音輕柔,宛若黃莺出谷,微微垂首,眼波如水光浮動。
廣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覺得心髒又劇烈跳動起來。若是彈幕,就能給出了精準的表達: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①
廣仲深吸一口氣,面上歉意更深,他看看鄂邑,又下意識瞧了眼諸邑:“那也是因我之過,讓兩位公主受驚。公主不怪罪是公主大度,我卻不能當沒發生過。我……”
話沒說完,劉據不耐煩擺手:“恁的話多。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能不能分清輕重?二姐傷在腳上,不能這麽站着。有這功夫,侍醫都處理完了。”
說完嗤了一聲,招手喚了侍衛過來,一邊讓人去請随行醫官,一邊令小黃門取來藤轎送鄂邑去內室,轉頭斜眼看向廣仲:“這沒你的事了,哪涼快哪呆着去。”
話畢轉身離去。
廣仲:……
********
內室。
與鄂邑所判斷的一樣,侍醫的說辭也是無甚大礙,擦擦藥,養一養,過幾天就好了。
得此答案,衛長等人放心下來,交待侍女好好照顧,讓鄂邑多休息,告辭離去。
鄂邑睡了一覺,起身就見侍女捧着兩個匣子進來,說是廣仲送來的賠禮,本是想面見她問候兩句,得知她在歇覺就走了。
鄂邑點點頭,将匣子打開。一個匣子裝着玉簪,一個匣子裝着玉镯。東西不多,但勝在玉質上乘,做工精致,絕非凡品,一眼可見其價值斐然。
鄂邑看着兩個匣子,眸光動了動:“都是給我的?三妹那邊可有?”
侍女回話:“有的。仲小郎君先去的三公主處,送上玉佩。三公主沒要,說她并未驚吓到,反而是公主真的受了傷,讓其給公主賠罪便可,她便不必了。”
對此,鄂邑早有預料,倒也沒覺得多意外。畢竟兩個匣子,是什麽情形一目了然。
她心中劃過一抹譏笑,果然卑劣的男人就是如此,即便有了抉擇短時間也沒法完全抛下妄念。但既是妄念便不甚打緊,鄂邑并不擔心會影響自己的計劃。
她将匣子蓋上,淡淡道:“收起來吧。”
侍女依言照做,一臉糾結,欲言又止。她時不時瞧一眼鄂邑,心中疑惑叢生。
最近主子的行為舉止着實讓她看不懂。她自幼伺候鄂邑,知道鄂邑雖然表面溫和恬靜,還似乎承襲了幾分生母的膽小怕事,實際上并非如此。
鄂邑一直被生母拘着,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有時候骨子裏還帶了些許倔強與執拗。
譬如她想學騎馬學射箭,即便摔了無數次,手上磨出許多泡,大腿內側全是傷也要繼續,不達目的不罷手。
她騎馬射箭都使得,野雞狐貍也獵過,怎麽會因一只兔子受驚到摔跤?說看岔了也能解釋過去,但侍女直覺并非如此。
再說那日花宴。旁人或許不知,她卻很清楚,鄂邑是看到廣仲才故意走至桃樹下引誘他的目光。甚至那天的裝扮都是精心設計。她知道自己怎樣的狀态最美。
還有那麽兩次馬球賽,也是如此。
廣仲的心思如何,其實并不重要。鄂邑是公主,若不願與之産生交集,多的是辦法避開。廣仲再大膽也不敢造次。可她偏偏不躲,還往前湊。
鄂邑輕笑:“這般神态作甚,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侍女抿抿唇,猶豫再三,仍是決定開口提醒:“公主,仲小郎君并非良人。”
太後在世時惹了多少禍便不說了。有太後在,都幫他壓了下去。
太後去後,大靠山沒了,廣仲雖有收斂,可也是鬥雞走狗,沒個正經,甚至還有過兩回與貌美小娘子的風流韻事。
這樣的人,如何能稱良人?
鄂邑神色淡淡:“我知道。”
她從來都知道,更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肖想她,也只把她當做退而求其次的備選。
侍女不解,既知道,為何還要這麽做?
鄂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說廣仲并非良人,那王充耳呢?他就是嗎?”
侍女怔愣。
王充耳與廣仲可謂半斤八兩,誰都不是。
鄂邑閉上眼:“當年太後的遺願并未傳揚開,父皇如不願意,當它不存在也并非不行。但你覺得父皇會為了我違背對太後的承諾嗎?”
侍女啞然。
“你也知道不會。若是長姊與三妹,哭一哭,求一求,撒個嬌。父皇可能就應了。大不了從別的地方補償田王兩家。但我不行。”鄂邑嘴邊笑容更苦,“在父皇眼裏,我沒有那麽重要。我不足以讓他費心。”
語氣中含着萬分的無奈、苦楚與不甘。
“我不想嫁個良人嗎?我不想同長姐一樣找個可靠郎君厮守終身嗎?”
鄂邑腦海中閃過那抹如朗月青松般的身影,深吸一口氣,不自覺握緊雙拳,“可我不能。有太後臨終求的這門親事在,我甚至連去到他面前表明心意的資格都沒有。
“我若不想所嫁非人,若想給自己一個可能的機會,便只有另辟蹊徑,謀求他法。”
他面前?誰?
侍女一臉迷茫。公主有傾慕之人?是誰!而且這跟勾起廣仲的興趣有什麽關系?莫非廣仲能有解決之法?
即便對方有。去了王充耳,引來廣仲,不也是逃出虎穴,又進狼窩嗎?這算什麽法子!
鄂邑卻笑起來,她沒有解釋,也不打算解釋,事情未成之前,有些東西她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宣之于口,擴大風險。因而她只是囑咐說:“此事不必讓阿母知道,免得阿母擔憂。”
這便是不願繼續話題了,侍女嘴唇動了動,嘆道:“諾。”
********
曹襄的出現讓劉據的興致瞬間消散,本來定好數日的行程戛然而止。劉據氣呼呼下令回宮。皇宮曹襄總不能一直呆着了吧。
但即便如此,劉據也沒幹放松警惕,決定做衛長的跟屁蟲,衛長去哪他去哪,每日除了學習睡覺在東宮外,其餘時間都在衛長宮殿,誰來勸都不好使。
如此過了幾日,全然不見曹襄身影。劉據有些奇怪,派人去打聽才得知,曹襄不曉得從哪找了個狗頭軍師。
狗頭軍師說他剛知道此事,正是最生氣的時候,這會子越出現越礙眼,他肯定一見就煩,心裏更窩火。不如沉寂一陣子,等他緩和過來,氣性消了些再談其他。
對此,劉據表示:呵呵。
出現礙眼?那你有本事一輩子別在孤跟前出現啊!男子漢大丈夫,該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果決與魄力。遇到困難就躲,如此慫包,哪來半點男兒氣概。
這種人日後如何保護阿姐。要來何用!
呸!
劉據罵罵咧咧,豐禾疑問詢問:“殿下不是不想他來?如今他不來,殿下不該高興嗎,怎麽更生氣了?”
劉據叉腰,理直氣壯:“孤是不想他來,但他不能真的不來!他不來怎麽表示他重視阿姐!”
豐禾:……行吧。
劉據想了想,突然記起一事:“當初劁了的豬跟黑室養的雞,現在有小半年的吧?”
“是。殿下讓家畜飼養處的舍奴記載好豬與雞的長勢,每季彙報一次。算算時間,差不多快到下一次彙報的時候了。”
劉據眼珠骨碌轉悠,不知想些什麽,起身去了趟家畜飼養處,瞧見豬與雞的情況遠超心裏預期,神清氣爽,立刻折騰起來。
宣室殿。
劉據眼巴巴望着劉徹:“父皇快嘗嘗。”
劉徹一頭霧水,左看右看,怎麽看都覺得今日午食不就是尋常的豬肉雞肉,不懂為什麽兒子這般興奮,難道這裏面有什麽講究?
帶着好奇,劉徹吃了口雞肉,微微蹙眉,肉質雖嫩,卻略顯松散,不如從前緊實爽口,雖疱人處理的還算不錯,但只堪稱差強人意,并不出奇,有些失望。
再吃豬肉,劉徹細細咀嚼着,眉宇緩緩舒展。與雞肉不同,這個豬肉與以往相比,肉質更鮮嫩細膩,且幾乎嘗不出來腥膻味。
劉徹驚訝:“你新發明的料理之法?”
劉據笑眯眯搖頭:“不是哦,沒做特殊處理,只是尋常做法。關鍵在食材。”
食材?
劉徹一頓,猛然想到什麽,更震驚了:“是你當初劁的豬與黑室養的雞?這才幾個月,便能吃了?”
“雞的個頭已經很大了,足夠宰殺。豬還稍顯小了些。這不是想讓父皇真切感受到效果嗎,我就讓人将就着殺了一頭做給父皇嘗嘗。父皇可要親自去瞧瞧。”
瞧,當然要瞧。
劉徹立刻讓人去請大農令與五令丞、畜牧史,大家一起前往家畜處。
不瞧不知道,一瞧,所有人都驚呆了。
劉據一邊指引一邊解說:“左邊圈裏是劁了的豬,右邊是沒劁的。雞也是如此。現在這批個頭已經不錯了,我讓舍奴都挪出來,另外放了一批進去。”
劉徹瞳孔微縮。這些雞的個頭何止是不錯,比旁邊按照舊方法養了一年的都大。還有豬,區別雖然沒雞這麽大,卻也肥了三分之一。再回味之前的味道,就更美了。
大農令瞠目結舌,畜牧史更是不敢置信:“敢問太子殿下,這當真是只養了半年的雞和豬,都是從剛出生開始養的?”
劉據搖頭。
畜牧史眼中驚喜退卻,就說嘛,這個頭怎麽可能是半年。結果便聽劉據道:“出生開始養的,但養了五個多月,不到半年。”
畜牧史:!!!
他張大嘴巴:“這……這速度……微臣掌畜牧之事十數年,從未見過這麽快的長勢。它們……它們莫不是吃仙丹了嗎?”
仙丹?劉據撇撇嘴,招手讓負責人上前,遞上記錄的竹簡。
“我讓他們每日觀察,每旬稱重,全部登記在案。這半年來的長勢,所喂養吃食上面都有。你們自己看。”
劉徹接過竹簡,翻閱完畢,遞給大農歷,再遞給令丞、畜牧史。
待竹簡在衆人手中過了一圈,衆人表情都嚴肅起來。
這登記太詳細了,不但有每旬每只豬與雞的長勢變化,就連每天喂了幾頓,喂的什麽,喂了多少都一一寫明。
更令人震驚的是,全是普通吃食,與以往喂養并無不同。尤其……
幾人齊齊望向對比鮮明的左右圈舍。
吃食一樣,次數一樣,分量也差不多。單單只是一個閹割與被關黑屋的區別,效果竟相差這麽大!
劉徹眼眸深邃。
大農令與令丞心潮澎湃,畜牧史更是激動的滿臉老肉都在抖動。他們看向劉據的目光逐漸炙熱。
這是什麽神仙太子!會做指南針,會做馬具,會做望遠鏡,如今竟然還會畜牧之法。太子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他們不知道的!
驚喜,驚喜,太驚喜了。
大農令言道:“陛下,此法既有奇效,當使人學之,以傳民間。”
劉徹點頭,确實該授之于民,且越快越好。
劉據眼珠骨碌轉動,蹭到劉徹身邊:“那父皇打算将此事交給誰?”
大農令&令丞&畜牧史:……
國庫錢財、天下農蓄之事皆歸大農令,且我們人就在這呢,不給我們給誰?太子殿下,你這話什麽意思!合着你沒打算交給我們,叫我們來幹什麽,讓我們眼睜睜看着?
畜牧史更是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劉據面前:“臣願擔此職,求太子殿下教授臣閹割黑屋喂養之法!”
劉據:……這麽用力,你膝蓋不疼嗎?孤聽聲音都疼。
畜牧史顯然沒覺得疼,只怕劉據不願,語氣有些着急:“太子殿下莫覺得養豬養雞是小事,令其長勢加快也沒什麽打緊。需知天下百姓存活于世,靠的便是農與畜。
“若百姓皆會此法,便可圈養量産。我大漢貴族豪紳不少,食不厭細、燴不厭精者比比皆是。需求衆多,或自用或販賣,都是溫飽活命的根本。這等同于給了他們現有命脈之外又一條活路。”
劉據點頭:“孤知道。不過黑屋好弄,劁豬講究技術,并不是誰都可以。”
“臣願學,臣肯吃苦,不管多難,只要肯鑽研肯努力,總能學成。就算臣不可以。畜牧室下還有刀法娴熟的屠夫,也可讓他們一試。”
劉據又道:“也不是劁了豬,或是用了黑室就行。豬圈黑室的打掃布置也不可或缺。”
畜牧史挺直胸膛:“殿下只管羅列分明,臣必逐字牢記,倒背如流。”
劉據:……倒背就不必了。
劉據覺得他沒完沒了,為了能得到這門喂養技術,什麽都肯答應,不得已只能把話說得明白些:“你是畜牧史,此事交由你合情合理。
“但孤以為,事關重大,你官職太低了,是不是再派一個身份高點的人與你一起,也方便他安排統籌?”
畜牧史:???
大農令&令丞:???
就去教一教百姓怎麽劁豬養雞,用得着職位過高嗎?若說安排統籌,畜牧史掌瑣事,其上自然還會有令丞主管啊。你要覺令丞身份還不夠,大農令總行了吧。大農令位列九卿呢。
劉據撇嘴,覺得這群人真是一點都不懂他,跟他半分默契都沒有。
會不會看人臉色,怎麽這麽不上道呢!
劉徹卻是知道自己兒子什麽性子的,雖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已然察覺出他不對勁,問道:“那你覺得誰人合适?”
“不如交給曹襄表哥吧。”
有人接話,劉據立刻順杆回答,生怕晚一步,這杆子就沒了。
劉徹:……
大農令&令丞&畜牧史:……
劉據眯起眼睛,笑得宛如狐貍:“畜牧史也說此事極為重要,關乎百姓民生。若實施得當,可使百姓受益匪淺。我大漢的家畜圈養也會有一場革新。其意義深遠不可估量。
“所以此事随意不得,必需派一個行事謹慎、細心妥帖之人。我瞧着表哥就很好,雖是少年,卻難得成熟穩重,有手段有才能。堪當大任!”
衆人:……
太子殿下,你認真的嗎?曹襄襲爵平陽侯,乃平陽公主獨子,看陛下态度是要着重培養的,但大概率是往軍中去。雖去年雖去年戰事不曾參加,可下回恐就要上場了。
你讓他來管畜牧之事,這方向是不是不太對?
你就算和他親近,想給他攢功勞,也不是這麽個攢法啊。
诶,不對。若太子殿下只是想給曹襄攢功勞,殿下手中多少好東西,哪方面不能攢,何必非得畜牧?不尋常,此事必定有詐。
大農令與令丞畜牧史互視一眼,各自心念轉動。
劉據笑嘻嘻說:“表哥正年輕呢。年輕人多鍛煉鍛煉,總沒壞處。”
劉徹嘴角抽搐,呵呵,說得頭頭是道,你猜朕信不信。
劉據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眼睛眨巴眨巴:“父皇就說好不好!”
對上那雙純真無邪的大眼睛,劉徹心髒仿佛承受了一擊,實在沒忍心拒絕。
罷了罷了,曹襄就曹襄吧。反正只要不是朕啥都好說,成全了臭小子這點小心思又何妨!
大農令等人:……陛下,你的原則呢!
曹襄:……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