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後臺。
李延年神色凝重, 他見過劉據做的荷花繡球,見過梅花樁,見過巨高木架。但他沒見過舞獅, 更沒見過完整的節目。
正如旁人議論的那般,有這一出珠玉在前, 其他表演如非特別出衆, 都會失了顏色, 成為瓦礫。
而他們并不想做瓦礫。
李小妹走過來, 聲音低沉:“兄長,我們不宜下一個出場。”
李延年點頭。下一個出場,衆人的情緒還沉浸在這場舞獅帶來的驚喜與震撼中,他們的表演即便足夠用心,也同舞獅的別開生面不能相比。
落差太大, 恐怕吸引不了多少目光, 反而讓人失望。這會對他們很不利。
但場中裝扮成“獅子”的親衛已在陸續退場,也有侍從上去推挪道具。下一個表演立即要呈上。
時間緊迫,他們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
李廣利急躁起來:“不如這次算了, 我們另找時機。以小妹的相貌身姿, 若運作得當, 本可一鳴驚人, 給陛下留下深刻印象。如今上場效果或會減掉大半。”
而李延年與李小妹卻清楚,不是或會,而是一定。
最先知道大殿下要準備節目,且在開場表演, 他們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幾歲大的孩子, 能準備出什麽來。
由得他折騰便是。他就算折騰得好,能好到哪裏去?也不過是規規矩矩, 普普通通;若折騰不出名堂,胡搞瞎搞,把開場弄砸了,他們正好出面救場,更有利。
誰知……
李延年看向李小妹:“你覺得呢?”
計劃被打亂,李小妹心裏難免有些許煩躁,但想了想她還是搖頭:“不妥。今歲樂府初立,陛下便将正旦節這樣的場合交由樂府挑大梁。
“樂府令丞對今日之事十分重視。每場歌舞都是報備過,且由樂府令丞掌過眼的。若我們不上,以什麽理由?”
李廣利眼珠轉動:“就說你不舒服,節目取消?”
這主意簡直馊得不能再馊。不等李小妹開口,李延年直接否定:“臨上場才說不舒服,你讓樂府令丞怎麽想?往後還有小妹的機會嗎?”
“那要不讓別人頂上?”
李延年&李小妹:……
這比之前的主意還馊,簡直一言難盡。
李小妹幹脆撇開眼,不去看二哥李廣利,直接對長兄李延年道:“上自是要上的,但不能現在上。勞煩兄長想辦法調整順序。我們既失了開場的機遇,便争取做壓臺。”
壓臺的效果不比開場差,且與開場之間隔着好幾個表演。到得那時,舞獅帶來的濃烈情緒早已消退。而中間歌舞又無亮眼之處,正是他們上場的時機。
李延年一秒懂了她的意思,與他不謀而合。
他笑起來:“好。我這就去尋樂府令丞。放心,我有把握說服他。”
******
席間,令人驚奇的開場結束,後面的節目雖較往年有所進步,卻也無甚亮眼,衆人興致缺缺。有人游走碰杯,有人閑談聊天,更有人悄悄離席,游逛賞景。
池苑景致怡人,更有應季梅林,每逢冬日,紅梅綻放,美不勝收。加之正旦這樣的喜慶節日,少府張燈結彩,沿途布置了許多裝飾物件,更添幾分趣味。
往日沒什麽機會入宮的郎君女娘早已自顧耍去了。石邑坐到半途,也有些坐不住,提議同去。劉據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池苑他天天耍,梅林常常看,早沒新鮮勁了,更何況他還惦記着彈幕說的李夫人呢,自然不肯走。石邑無奈,只能拉了霍去病與衛長諸邑一起,不料離開沒多久又回來了。
劉據詫異:“這麽快就看完了?”
石邑翻了個白眼:“別提了,才走出去沒多遠,就碰見小女郎一二三四五,全是來偶遇的。”
眼神看向霍去病,目露幽怨。
霍去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劉據哈哈大笑,幸災樂禍。
霍去病龇牙怼回去:“這都是因為誰,還不全是你!”
劉據:……與他何幹?
“誰讓我成為今天全場最靓的崽呢?”
劉據:……
他心虛一秒,又理直氣壯起來:“就算沒有我,你也是萬衆矚目。這話你自己說的。所以明明是你自己招蜂引蝶,別把責任推給我。我不背這個鍋。”
霍去病:……
衛長諸邑忍俊不禁。
石邑戳了戳劉據:“還沒問你呢,你今兒怎麽回事。往年你最煩這些歌舞的,總是第一個提議離席去玩,今日怎看得這麽起勁?”
劉據擺手:“你不懂。”
石邑哼哧:“你別欺負人,當我連歌舞都看不懂嗎?雖說今歲父皇新立了樂府,由樂府承辦,比往年确實增加了些新鮮東西,可也就那樣。皆是咱們平日瞧過的。”
話音剛落,周邊嘈雜閑聊聲忽然變小。
石邑疑惑轉頭,便見場中節目轉換,耳邊樂曲也變了音調。
與舞獅不同。若說舞獅的配樂宛如一場狂飙的激戰,雄壯、熱烈、高昂;那麽此後歌舞的配樂便似婉約的詩篇,唯美、優雅、柔和。
而現在這首,兼具歌舞配樂特性的同時,卻又更為美妙。
它像淅瀝的春雨,細膩、清新、如絲如綢;又似徐徐的清風,溫潤、輕盈、撩人心弦。
它是飛舞空中的蝴蝶,是流淌深山的清泉,是朗照松間的明月,亦是絢爛多姿的彩虹。
乍然出現的特別樂曲,讓早就對這場演出失去興趣的看客們盡皆挑眉,将已經放歸他處的注意力又挪移了兩分過來。就連剛剛還瞧不上這些歌舞的石邑也不自覺聚集了目光。
随着旋律響起,舞姬上場。她們圍着一個巨大的荷花苞翩然起舞,旋轉,跳躍,下腰。
荷花苞的花瓣片片綻放,變成一座蓮臺。蓮臺正中,一個女子随着音律緩緩起伏,她穿着細薄絹紗,身影玲珑,曲線婀娜,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她身姿妙曼,赤着雙腳在蓮臺上輕盈走動,翩然起舞。
人們這才發現,蓮臺底盤原來是一張大鼓。她的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咚咚,咚咚,配合着場中的樂曲,在每個旋律的轉角給原本柔緩的音樂增添了兩分靈動的力量。
她的臉上覆着面紗,面紗半透,并不能完全遮擋住她的五官,可同樣讓人無法完全看清。
正因如此,她整個人散發着一種朦胧的美感,若隐若現,讓人欲罷不能。
場中不說男人,便是許多女子也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對這位女子的面容更加好奇。
他們猜測,這應該是個絕色美人。
不。這一定是個絕色美人。
這般袅娜的身姿,這般曼妙的舞态,豈是尋常女子能有?她堪配絕色。
當然還有那面紗下的模糊容顏,面紗外如秋水般的雙瞳,盈盈脈脈,顧盼生輝。
唯獨劉據驚愕不已,喃喃出聲:“她不冷嗎?這都十月了,雖然嚴寒不及臘月,卻也已經入冬。我們穿多少,她才穿多少,手腳還露在外面。
“我的天哪,她到底是什麽品種的小火球,這麽厲害的嗎?好羨慕哦。诶,不對,這樣子夏天會不會特別熱?那還是不羨慕了。”
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足夠本就圍在身邊說笑的幾人以及就在一旁與之距離不到兩米的劉徹聽聞。
劉徹胸中剛剛燃起的情緒戛然而止,霍去病錯愕挑眉,衛長等人頓住半秒,轉而掩嘴偷笑,彈幕則笑得更放肆。
——哈哈哈,XSWL。還什麽品種的小火球。我也想問,這是什麽品種的穿越者。人家費盡心思搞一出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結果穿越者一句話把氣氛全給毀了。這麽不解風情的嗎?
——賭一毛,這穿越者絕對故意的。仗着自己年紀小,不懂舞姬的小心機,發出這種疑問合情合理,看,這不就成功打斷劉徹的“興趣”了。哈哈哈,幹得漂亮。
——知道劉據是穿越者,這是穿越劇後,我這本來棄劇了的人突然又感興趣了。再賭一毛,劉據必定還有下一步動作。
劉據:……下一步動作?他動作啥?
——肯定啊。畢竟這可是一度在劉徹後宮豔壓群芳的李夫人呢。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李家借着李夫人這個跳板被劉徹看重,李廣利還被封為貳師将軍。衛霍故去後,李家強勢崛起,野心勃勃。
——很多不怎麽了解這段歷史的,或許對于巫蠱之禍就記住了一個江充。可李家與劉屈氂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更至關重要。這倆為了扶李夫人的兒子劉髆上位可謂費盡心機。
——确實。不過就算劉據被逼自刎,戾太子死了,他們的謀算也沒得逞。劉徹壓根沒打算讓劉髆上位,并開啓清算模式,血洗一大片。劉屈氂直接被腰斬,李廣利要不是投降匈奴,回來也未必有活路。
劉據:……!!!
他,被逼自刎???
彈幕先前就提過巫蠱之禍,也提過“戾太子”這個谥號,劉據已經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想。
他覺得在彈幕所謂的“歷史”裏,自己是不是後期與父皇父子相疑,被父皇廢了或是關了,卻沒想到竟死在這場禍事裏,還是自刎的!
自刎?他明明這麽聰明,長大後居然變傻了嗎,竟幹這種蠢事?還是說他到底被逼入了怎樣的絕境,才只能自刎?
還有衛霍故去……
劉據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衛青,又轉頭去瞧身邊的霍去病。
信息量太大,他只覺得腦子裏仿佛經歷着十級風暴,紛亂一片。
——來了來了,樂曲前奏結束,尾音婉轉,這是要進入唱詞了吧。嗷嗷,我知道我知道。我背過。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與此同時,場中唱詞響起: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唱腔字詞幾乎與彈幕同步,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啪嗒,咕嚕嚕。
劉據手中杯盞落地,整個人都傻了,臉色慘白。
霍去病衛長等人吓了一跳,劉徹更是疑惑:“據兒?”
劉據看着蓮臺上的舞姬,神色數變,猛然拍案而起,噠噠走到劉徹身邊,抱緊了他:“父皇!”
劉徹不明所以:“怎麽了?”
話剛問出,劉徹就發現劉據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顫抖,劉徹驚住:“可是哪裏不舒服?”
劉據擡頭,張着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如同他當初剛夢到系統,剛看到彈幕時一樣,他害怕、恐懼、彷徨,想要呼救,想要跟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求助,卻什麽都無法透露。
好似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他的喉頭,将他試圖“洩密”的話語全部扼殺。
劉據幾度啓唇,皆是如此。
他一咬牙,深吸口氣,指着場中之人恨恨跺腳:“他們可惡,一群逆臣賊子!”
劉徹:???
衆人:???
彈幕:???
劉據:“什麽傾國傾城,好一個傾國傾城,這是想傾誰的國,傾誰的城!”
當即拉住劉徹:“父皇,逆臣賊子想要亡我大漢之心,昭然若揭。”
劉徹&衆人:……
彈幕:!!!
寂靜,寂靜,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奏樂停止,唱詞卡住,舞姬們也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李小妹本打算配合唱詞揭開面紗的手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顫顫發抖。
劉徹目光掃過去,未曾說話,可久居帝位,不怒自威,渾身散發的氣勢足以讓人膽寒。
咚,咚,咚……
不論奏樂的還是跳舞的,瞬間跪了一片。
李延年趕緊請罪:“陛下容禀,大殿下誤會了,臣等絕無此心,臣……”
“呸!唱詞而已,若無此心,大把字詞可用,為何偏要選傾城傾國?還怪我誤會。合着還是我的錯了!”
劉據叉腰,怒目而視,轉向劉徹又委屈巴巴:“父皇,明明是他不對,他居然還怪我!”
李延年:!!!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麽敢怪大殿下!
劉徹神色閃爍,看了眼李延年,又看了眼舞姬。于二人的心思,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并不在意。
有如花美色,看得上的直接受用,看不上的不予理會便是。多簡單。
因而原本聽着唱詞,看着這曼妙身子、剪水雙瞳,他心中升起幾分興趣,好奇面紗之下究竟是何等的絕色,堪稱“傾城傾國”。
可如今被劉據這麽一說,他那點興趣頓時消散,心裏生出一層不喜。
是啊。天下字詞千千萬,怎麽偏就選傾城傾國呢?難道沒這兩個詞,李延年就做不出詞曲來了嗎?
傾城傾國……
哪個帝王能喜歡這種詞彙!
即便明知對方沒有毀國之意,只是想謀求自己的寵愛,劉徹仍舊忍不住眉宇蹙起,眸色漸冷,方才燃起的好奇與興致随風散去。
李延年額上冷汗蹭蹭,李小妹面如篩糠,二人唯有跪地叩首:“陛下恕罪,是臣之過。是臣用詞不當,臣罪該萬死。但請陛下明察,臣絕無害國之心。臣只是……”
話沒說完,劉據再度搶白,猛然明悟:“我懂了。你們是不是想去傾匈奴的城,傾匈奴的國?若是如此,倒确實是我的錯,是我誤會了。”
劉徹:!!!
全場看客:!!!
彈幕:!!!
李延年&李小妹:……匈……匈奴?
劉據眨着無辜的雙眼,真誠發問:“你們原來是存的一片忠君報國之心,在此發下宏願啊。那你們今日如此歌舞,是打算向父皇請纓,前往匈奴嗎?”
“臣……臣……”
李延年張着嘴,臣了半天也沒臣出半個屁來。他已經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怕自己但凡多說一個字,劉據下一句便是直接将他們扔到匈奴去。
李小妹更是搖搖欲墜。匈奴,她怎能去匈奴!
無數視線聚焦而來,頂着重重壓力,李延年終是心一橫,牙一咬,抛卻劉據的問題避而不答,只道:“陛下恕罪。”
場中不知誰一聲唏噓,緊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
劉徹眸色微暗。其實劉據不過嘴上說說,他也全然沒有要送二人去匈奴的想法,便是二人應了也無妨。可偏偏對方連應下的勇氣與魄力都沒有。
即便心中明白,對于匈奴,并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可真看到這般沒有血性的怯懦表現,劉徹難掩失望,不等李延年再說什麽,他不耐揮手:“下去吧。”
語氣冷硬,甚至帶着幾絲不悅。
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
伴舞伴奏者如蒙大赦,宛若劫後餘生,差點喜極而泣。唯獨李延年與李小妹,慶幸的同時又難免心有不甘。
明明他們做了這麽多努力,明明他們已經順利引起陛下的興趣,明明他們眼看就要成功了,偏偏……偏偏……
二人同時篡緊雙拳,眼眸餘晖掃向劉據,又低下頭,斂去所有神色,咬牙閉上眼睛。
——哦吼,主角牛批,這一番神操作,讓李夫人連揭面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KO,兵不血刃。幹得漂亮!
——吹過頭了,還神操作呢。呵,多好的機會,明明可以借題發揮直接拿下李家兄妹實現雙殺,卻半路偃旗息鼓。呵呵。
——樓上是不是有病?不然你想咋地?誰都知道傾國傾城就是個比喻,就跟沉魚落雁一樣。咬文嚼字毀掉李家兄妹的謀劃就夠了,真借題發揮利用這點把她們弄死,那是文字獄!
——歷史上文字獄的冤案慘案還不夠多嗎?真實的血淚歷歷在目,你讓一個穿越者去搞文字獄,你認真的嗎?更何況,李家兄妹剛剛出場,還什麽都沒幹呢。将風險扼殺在搖籃裏能理解,但這不等同于要在一切還沒開始前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也沒用。我說你們是不是把主次矛盾搞錯了。巫蠱之禍雖然李家手筆不少,但劉據能否避開歷史結局,順利繼位,主要看他自身的能力以及劉徹的态度。
——自身能力夠,劉徹态度穩,李家根本跳不起來。自身能力不夠,劉徹态度不穩,沒有李家,也會有趙家、錢家、孫家等等。
劉據神色怔怔。
父皇的态度?
這意思是以後父皇的态度會變嗎?父皇不疼他了,他們父子不睦,關系不好,還是……什麽情況?
思索着,劉據眉宇蹙起。
劉徹瞥了他一眼:“怎還面色不好。不過四個字罷了,何至于讓你如此。”
劉據抿抿唇:“反正我就是聽不得。不論唱詞樂曲,還是尋常說話,總要分個輕重吧。這些詞哪能随便用。讓人聽着就不舒服。更何況……”
劉據目光睨向場中:“他們那荷花蓮臺還是借鑒了我的想法,照搬了我的荷花繡球,略做了點改動而已。便是這改動裏蓮花座臺使用大鼓,也是我的主意。”
最初樂府派人來“學習”,劉據沒當一回事,還饒有興致給予諸多指點。誰能想到他們竟是這麽個用法!
劉據磨牙:“雖說是經過我首肯同意的,可那時我也不知道他們會這麽用啊。總之,我就是不高興。”
劉徹愣住,轉瞬恍然大悟。
自家兒子什麽脾性他能不清楚?就說怎麽會因“傾國傾城”四個字面色大變,實在無法理解。再有他宮中美人不少,據兒從不會在這點上胡亂出頭。今兒的舉措屬實反常。
若不是同樣深知衛子夫的性格,且明白衛子夫如果早知李家兄妹的謀算想要出手,多的是機會從源頭出發,讓對方無法上場,舞不到自己跟前來;他都要懷疑這是衛子夫的授意了。
現在看來,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若李家兄妹只是單純想“上位”,據兒或許不會在意,但利用他的主意上位,就是兩回事了,怎能讓人不膈應。
劉徹自覺找到答案,輕點劉據額頭:“你啊!”
神态無奈,笑容寵溺。
然而聽聞此話的李延年與李小妹卻是身形一滞,腳下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
再看蓮花座臺,心中生出無限悔意。
原本覺得大殿下這主意好,想着大殿下人小不懂事不開竅,且他們并非私自挪用,是得了許可的。哪知……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可惜世上難買早知道。
在場看客們看看劉據,看看蓮花座臺,再看李延年與李小妹,一個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掩嘴偷笑。
什麽舞獅,什麽歌舞,哪有這個精彩。
今兒他們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戲,什麽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了。好大的樂子呢。
啧啧,好看,過瘾。
有取笑的,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憐憫的。
唯獨一人另外。
王夫人怔怔看着兄妹倆,不,準備點說,看的是李延年,而非李小妹。
像,太像了。
與她記憶中的婦人有五分相似,而與她記憶中的少女也有三四分。
是巧合,還是……
王夫人眸光閃爍,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