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柏山來得比劉據想象中要早,他并沒有用劉據給予的兩天時間休整,第二日就讓公輸興将其帶進了宮。既然他這麽積極,劉據自然沒意見,人手到位,當即投入到研究當中。
此次的目标是指南羅盤。
對于這種指南工具,羅盤的制作不是難點,上面刻畫的天幹地支可有可無,就算要刻也容易,同樣不是難點。
難點在于中間的磁針,需打磨成合适大小且讓其保有持久的磁力。
視頻裏說可以用針在磁石上摩擦,但這種方法只能讓針短暫獲得磁力,與他們想要的“持久”天差地別。如需長久便要用磁石打磨。
這點讓劉據想到了視頻裏提及的另一種方案——指南魚。此魚便是用木頭雕刻成指腹大小,然後內置天然磁石。
劉據想了想,将兩種方案都告知柏山。對于磁石他是完全不懂的,所謂打磨與內置,恐怕也不是三兩下随便弄弄就行。
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這種工具總得講究個精準精細。
于是劉據心安理得将事情交給柏山,不瞎摻和,但他也沒有完全當甩手掌櫃,每天仍舊過來,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主打一個陪伴。
當然他也是有意全程觀摩,看柏山如何思考,如何設計,如何制作,然後默默記在心裏。他覺得這種方式比他在視頻裏看幾分鐘簡短解說所獲得的東西要多。
柏山并沒有辜負他的期待,不到十日就将指南魚與指南羅盤都做了出來,還每樣都做了兩份。
劉據高高興興抱着東西奔往宣室殿,一進去就迫不及待跑到劉徹跟前:“父皇,父皇,我做成了!”
劉徹無奈扶額:“做成什麽?”
“指南的工具。”
“指南工具?司南?”
“這可比咱們現有的司南強多了。”劉據将懷中物件取出來,一一擺放在桌案上,逐個介紹,“這個是指南魚,需搭配水來使用。”
說着,他讓常侍用碗盛了清水過來,将指南魚放入水中:“看,就是這樣,魚頭所指方向為南,魚尾為北。”
劉徹神色一震,趕緊命人取了司南勺,兩廂一對比,指向果然一樣。
劉據昂首挺胸,帶了幾分得意,繼續介紹:“這個是指南羅盤,中間置凹槽,凹槽裏放有用磁石打磨好的磁針,磁針一頭染成紅色作為區分。如此紅色所指方向便為南,另一頭為北。”
他眨眨眼接着道:“磁針是卡在凹槽裏的,只會在凹槽內轉動,平時不會掉出來,但若遇意外情況就不太好說了,所以我們額外做了種設計。
“在在凹槽口設槽蓋,用淺色的琥珀打磨成薄片與羅盤嵌合。如此有琥珀保護,裏面的磁針就不會因為颠簸會磕碰損傷。而且琥珀顏色澄澈,透明度高,完全不妨礙觀看與使用裏面的磁針。”
說到此,劉據抿抿唇,發出一聲輕嘆:“可惜琥珀不易得,柏山說用琥珀做這個不合适。”
劉徹:……
他嘴角微微抽搐,呵呵,也只有你拿琥珀這麽玩。
“所以琥珀蓋的指南羅盤就做了這一個。柏山另想了個法子,用木頭做活蓋,可以随蓋随取的那種。平日不用将槽蓋蓋上,需要時再将其打開。”
劉徹颔首,這才是普适之法。他的目光在指南魚與指南羅盤間來回逡巡,眼中滿是驚訝:“都是你做的?”
劉據仰頭,眉眼張揚,一臉嘚瑟:“對。我跟柏山。我們倆!”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心虛。雖然他就動了動嘴半分沒上手,但誰說動嘴的不重要呢。所以就是他跟柏山兩個人做的,沒毛病。
劉據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繼續侃侃而談:“指南魚體型小,随便往懷裏袖裏一揣就行,攜帶十分方便。若想不被人知曉,藏頭發裏都行。唯一的缺點是用的時候需要備水。”
劉徹嘴角再次抽搐:……藏頭發裏?誰會把司南藏頭發裏!
劉據不以為然,指不定就遇到這種情況呢?電視劇裏藏東西不都愛藏鞋底跟頭發?但這不是重點,劉據轉回話題。
“羅盤體型比之要大一些,我們現在還無法将磁針磨得太小,所以這點暫時沒辦法克服。但也可随身攜帶,使用比指南魚更便利,與司南勺指南車相比就更沒得說了。并且……”
劉據輕輕敲了敲羅盤盤面:“其實如果只用于辨認方向,盤面這些刻紋都可以省卻,只留磁針部分,做成圓形裝盒,能控制在成年男人半個巴掌大小,裝盒一邊相連,一邊設卡扣。按一下打開,啪一下關起來,也很方便。”
宛如懷表,是他從電視劇裏得來的靈感。
劉據眼珠轉動,眸中光亮一閃一閃。嗷嗷,電視劇裏有好多新奇東西呢。可惜不知道怎麽做,信息資料裏也找不到。嘤嘤嘤,好想要。
惹,罷了,這些得不來的暫時放一邊,先把能得來的弄到手。劉據蹭上前拽住劉徹的衣袖:“父皇,是不是很驚喜?”
劉徹點頭,何止驚喜,還很驚詫。
“那父皇打不打算賞我點什麽?舅舅與表哥立了功你都會賞他們。我立了功,是不是也該賞我?
“孔明燈便算一功,你沒賞。如今的指南魚指南羅盤,你總不能還不賞吧。我花了許多心思,費了老大力氣,好辛苦的。”
眼神控訴,可憐兮兮,委屈巴巴,好似劉徹有多沒人性,欠了他千萬錢不還一般。
“我知道父皇也很辛苦,所以我不要別的,只要父皇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就行。”
劉徹側目:“小小的要求?”
“嗯嗯。我想能時常出入宮門。”大約是怕劉徹不答應,又急切道,“我保證不亂跑,出去必定同您或母後報備,帶齊人馬,好不好?
“這個要求真的不過分。至少……至少跟我立下的功勞比,真的很小很小了。父皇!”
又是扯功勞的幌子又是撒嬌,劉徹失笑:“就這麽想出宮?”
劉據耷拉着腦袋:“我長這麽大都沒出過幾次宮,聽說宮外能玩的東西可多了。百戲雜技,傀儡人偶,角抵蹴鞠,鬥雞鬥獸。
“據說各陵邑少年郎們經常會組織群體活動,大家聚在一起比試。”
“聽說?據說?”劉徹明悟,“去病說的?”
劉據眼珠亂轉,支支吾吾,很明顯被猜中了卻不願出賣表哥所以不想承認。
劉徹輕嗤。
劉據再次委屈巴巴:“父皇,我還一次都沒見過呢,好想去一回。”
劉徹冷呵:“就一回?”
你剛剛可說的是“時常”,擱這跟朕打馬虎眼呢。
被戳穿心思,劉據不說話了,垂頭喪氣,沒精打采,可憐得不得了。
劉徹嘴角抽了抽,終是輕嘆:“答應你便是,何必做這番姿态,趕緊給朕收起來。”
劉據一秒變臉,跳起來歡呼:“好嘞!父皇千秋萬歲!”
劉徹:……讓你收起來,你也不必收這麽快吧。呵呵。
雖然面上嫌棄地翻白眼,可看到兒子雀躍的模樣,內心仍舊生出幾分喜悅之情,眼角眉梢不自覺浮上笑意。
待劉據告退,劉徹将桌案上的指南魚指南羅盤收起來,忽然動作一頓,看着手邊的這兩樣東西神色怔怔。
若說孔明燈是誤打誤撞,暗語密碼本是靈光一閃,那現在這兩樣呢?要說是因為聰明,可這會不會太聰明了點?
世上并非沒有天才神童,他也并非覺得自家兒子不會是這個天才神童。神童既能是他人,為何不能是他劉徹的兒子?
問題是以往并沒見據兒對匠藝之道有何興趣與天賦,怎麽突然就這般熟知且想法頻出了呢?
劉徹蹙起眉頭,心中疑雲升起。
一旦動念自然便發現了許多以往忽視掉的細節,這才察覺兒子最近确實不太一樣。但他又十分篤定劉據還是原來的劉據,是他的兒子,如假包換。
其一劉據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自負無人能調包頂替,也全然沒有這樣的機會與可能;
其二劉據的性格習慣、飲食喜好,以及與他與衛子夫等人的相處模式都一如往常。
這點是旁人無法做到的,即便對方擁有據兒全部的記憶,對他們的過去了如指掌,也不可能毫無破綻。尤其是他們父子相處的種種微小細節,與彼此給予對方的感覺。
所以據兒始終是據兒,可據兒身上又确實有不尋常之處,為什麽呢?
莫非是有高人指點?據兒一直在宮裏,高人從何而來?
想到此劉徹又是一頓,難道說據兒想出宮并不全是因為貪玩,或許與高人有關?
思慮半晌,劉徹将吳常侍喚過來:“交待餘穗盛谷,讓他們在照顧大殿下之餘多做觀察。”
“觀察?”吳常侍有些懵,觀察什麽。
“觀察大殿下身上可有不尋常之處,或是身邊可有不尋常之人和事。”
吳常侍更懵了,陛下此話何意,是懷疑什麽嗎?莫非大殿下有何不妥?
他心生疑窦,但伺候劉徹多年,深知其脾性,明白這不是自己能問能猜能管的事,因而将心思全部壓下,只恭敬領命。
對他的态度,劉徹十分滿意,補充道:“讓她們暗自觀察,不必驚動大殿下,亦不可告知他人,但凡心有疑慮或認為有異之處,皆記錄在案,報于朕知。”
想了想又着重加了一句:“仍以大殿下的安危為重,一切舉止行動不可有損大殿下。”
吳常侍躬身:“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