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是麽……”你說話的聲音很輕, 思緒似乎就這樣飄向了遠方,飄回到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才在流星街遇到基裘, 那天晚上的月光算不上多皎潔,你站在凱瑟家的後花園裏, 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然後就遇到了從暗處竄出來的基裘。
“她現在還好嗎?”你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麽問道。
柯特說:“還好。”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 要再仔細說說他的母親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嗎?但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是那麽想要知道這些具體的細節, 你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對此你“噢”了一聲,“你那麽做不就是相當于變相地幫助我們嗎?那也等同于和你的家族作對,這種事情你真的能夠做到嗎?”
“我說過我不會插手的, 我所處的立場是中立的。”
只是在這個世界上很少存在絕對中立。
你若有所思,忽然笑了起來, 你一笑就露出個可愛的小梨渦,但你的笑容并不純粹,你說:“是不是他們告訴你的保持中立?”你算是摸清楚揍敵客的思維邏輯了。
柯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這就代表你猜對了。
“我最讨厭別人騙我了,所以你最好還是和我說實話吧, 我剛才猜中了對麽?”
“……是的。”柯特回答, 他渾身緊繃,進入戒備狀态,因為他摸不準你下一秒會不會動手。
但你沒有動手,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但不得不說,他們給你的建議是正确的, 就按照他們說的做吧。”
柯特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麽要生氣呢?反正你作為小輩也是沒有決定權的, 與其責怪你,不應該責怪那些罪魁禍首嗎?”主次矛盾你還是分得清的好吧。
本來的驚訝還有些許恐懼都變成了其他的情緒,應該說是名為愧疚的心情,他低垂眉眼,你的聲音又傳到他的耳邊,“而且就算他們這麽決定了,也不代表你一定要遵守。”
你忽然想到了,除了再炸一次枯枯戮山以外的複仇計劃,那自然是拐跑現在揍敵客家族的孩子了,要知道揍敵客是很重視後代的培養的,你相信每個孩子身上他們都傾注了不少心血還有精力,你直接帶走的話對于揍敵客來說也是一次大出血。
很好,你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不光要帶走奇犽和亞路嘉,再順帶帶走柯特,嗯……到時候你還想再看看那個糜稽願不願意跟你走。
這種時候斥責會起到反作用,倒不如利用對方的愧疚心理,你說:“你有聽說過陽奉陰違嗎?”
“這似乎不是什麽好詞。”但是他知道你的意思了,那就是對于母親基裘他們下達的命令不一定要全都完成,而且也不一定要按照他們想的來完成。
“總之就是,你應該擁有自己的自由的,我不希望你被揍敵客家族給束縛一輩子,你應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我能夠幫你做到這些。”你認真地注視着他的雙眼,“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嗎?”
“我……”
“你也不用馬上回答的,你可以先好好地考慮一下。”你也沒急着讓他給出答案,你接着又說,“我待會想去閱覽室那裏轉轉,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以為你會去找奇犽的。”柯特說。
你原本想問他為什麽會這麽說的,但是後來你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因為奇犽作為揍敵客家族天資最優秀的孩子,理所當然地獲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和關注,就連母親基裘最常提起的也是三兒子奇犽。
在這種環境下柯特自然也會認為你的目光應該落在奇犽身上。
“沒有,我現在只打算去閱覽室看看,你要過來就過來吧,要是不過來那也無所謂。”你說,說完這話就轉身離開,向着這艘飛艇的閱覽室走去,現在這個時間點很刁鑽,閱覽室裏一個人也沒有,你應該算是這個閱覽室的第一個訪客了,裏面只亮着一盞小燈,你走進去以後就把其他的燈也一并打開了。
你穿過書架,書架的一側鑲嵌着分類牌,你站在标有文學那一欄的書架旁向裏面看去,這裏的書籍自然是沒有圖書館那麽齊全的,但該有的經典圖書也還是有的。
你從書架上拿下一兩本帶插圖小說,基本上都是一些冒險小說,你拿着兩本小說走動旁邊的單人沙發裏坐下,柯特也拿了一本書在你旁邊坐下,你眼角的餘光掃到他手裏拿着的是一本大部頭,看起來就很厚重。
仔細一看,你終于看清了那本書書脊上的書名:《動物解剖學詳解》。
嗯,那倒是很符合揍敵客家族的風格。
你看了一會冒險小說,正好看到主人公遇到危險的重要情節,不得不說,這本小說作者的文字功底很深,而且劇情節奏都把控得剛剛好,既不會讓人覺得節奏太快,也不會讓人覺得劇情拖沓。
你看書的速度很快,也有可能因為這本書的篇幅就不長,總之你沒花多少時間就看完了手頭這本書。
“為什麽看的是動物解剖學呢?”你忽然那麽問柯特。
後者擡起頭,“因為以前的課程裏就包括了人類解剖學。”言下之意就是那些東西他早就已經都學過了的,在揍敵客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殺手可沒有那麽容易,了解人類的身體構造就是為了更好地一擊斃命,否則在實戰中不小心劃開目标的大動脈被濺了一身血那就很糟糕了。
所以人類解剖學這種東西柯特從很小就開始接觸了,可以說是非常了解的。
“而且我還在想着……如果以後三毛死掉了的話,應該先把它解剖呢,還是直接做成标本呢……”柯特幽幽地說。
三毛這名字還怪熟悉的,你想起來了,那不是你當初和席巴一起帶回家的魔獸嗎?沒想到現在還活着啊,你有些驚訝,“它還活着嗎?”
“是啊,還活着。”柯特把那本書暫時合起來,“你知道它?”
“嗯,它當初還是我和你父親一起帶回來的呢,我聽管家說它能長得很大,那個時候它還在幼年期,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成年期了吧。”
“它确實長得很大,應該有這麽高吧。”柯特比劃了一下大小,“只是它平常有時候不怎麽聽話,總是吃掉一些不速之客,現在體重直線上升,我覺得是時候給它好好地控制體重了。”
奇犽不在場的時候柯特的話就逐漸變多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你主動拉近距離的原因在裏頭,總而言之,他說的話逐漸變多了,他也沒有奇犽嘴裏形容的那麽沉悶,實際上熟悉起來以後你甚至覺得他的性格裏還帶着幾分惡趣味。
嗯,這大概就是腹黑吧。
“我現在要回去了,你還要在這裏多坐一會嗎?”你起身,同時拿起那兩本看完的書,走向書架,把這兩本書放回到它原來的位置,而柯特就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你身後,也學着你的樣子把那本大部頭放回書架上。
你在閱覽室門口短暫地等了他一會,他很快跟上你的腳步,也走到門口,“我猜奇犽應該已經醒了吧。”
柯特猜得沒錯,你們往回走的時候正好遇上在尋找你們的奇犽,他看到你和柯特走在一塊,表情有些奇怪,“你們……是在散步嗎?”
既然他都已經給你們找好理由了,你也就順着他的意思回答,“是的,我們就是在散步,我走的時候看見你還在睡覺的。”
但其實奇犽并沒有睡着多久,他在你和柯特離開不久後就醒了過來,然後就看到自己周圍的位置都是空的。
“我沒想到你們相處得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奇犽沒頭沒尾地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你說:“我和你相處得好像也不算差吧?”
這句話成功堵住了奇犽的嘴巴,他又看了看乖巧而安靜地站在你身邊的柯特,“算了,我們就快到目的地了。”
奇犽口中的就快要到達了實際上還有一兩個小時,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才留在原地的手機已經充滿電了,你打開手機沒有什麽新的消息。
奇犽在詢問柯特關于亞路嘉的事情,他雖然恢複了和亞路嘉有關的記憶,但是他并不知道亞路嘉被關在哪裏,但柯特作為天天待在母親身邊的孩子總歸是知道的比他多一些的。
柯特說:“在地下室裏,具體在哪裏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也不用你費心去找,因為我看二哥的意思這兩天他們就會讓亞路嘉出來治療大哥的。”
奇犽反問:“二哥的意思?他直接告訴你的?”
“不是哦,二哥在他的小號上光是今天就已經發了将近一百條的動态了。”
奇犽還想問柯特沒事怎麽還會關注糜稽那家夥的小號,但是他更好奇的是糜稽在他的小號上都發了什麽,“他都發了什麽?”
柯特調出糜稽小號的主頁,把手機的屏幕轉向奇犽,“你可以自己看看。”
奇犽從他手中接過手機,手指滑動屏幕。
[死宅怎麽你了?:啊啊啊啊為什麽我的好日子才沒過兩天就又要回到原來水生活熱的日子了啊啊啊——!!]
這個發言的味道很沖,一看就是糜稽沒跑了。
“這種話确實只有糜稽會說得出來了。”奇犽看着手機屏幕,沒看兩條他都能想象出糜稽發這些動态時的神态動作了,他的臉上也因此浮現出嫌惡的表情,他把手機還給柯特,“看來他也很不想讓伊爾迷醒過來啊。”
“嗯,我出門的時候路過他的房間還看到了他擺在桌子上的祭祀道具,二哥應該是在做法希望大哥不要那麽快醒過來呢。”
都已經到了做法祈禱伊爾迷不要醒過來的底部了嗎?一時之間奇犽都不知道是要先吐槽糜稽的行為有多離譜,還是先吐槽大哥伊爾迷給糜稽造成的心理陰影之大。
“這家夥真是沒救了。”
柯特收起手機,“是哦,之前找的那些念能力者都說大哥沒救了呢。”
等等,他們好像談論的不是一個對象吧?
不過确實,這兩個人都是各種意義上的沒救了,在這一點上奇犽和柯特是站在統一戰線上的。
“那現在我們帶走亞路嘉,伊爾迷一時半會是肯定恢複不了的。”奇犽一邊說着他的手指摩挲下巴,這可真是一件損人還利己的好事啊,“那事不宜遲,我們得要盡快帶亞路嘉離開。”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先替你探探路的。”柯特忽然這麽說,他放在身側的手掌收攏,洩露出他有些小緊張的心情,柯特感到不安的時候就會眼睫輕輕顫抖着。
奇犽狐疑地問:“你真的有那麽好心?還是你另有圖謀?”
“我相信柯特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游離在他們話題之外的你忽然出聲,原來你全程都在聽他們的對話啊,但又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插話呢?而且還是在替柯特說話,你的意思不免讓奇犽多想,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
對你說的話柯特也很驚訝,他擡起頭,“我……”
“好了,你不用多說了,既然我相信你,就不會再問你什麽了。”你起身走到柯特身邊,彎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中帶着絲絲笑意,“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幫助我們了,而在這之後我也會幫你的。”
“你們之間達成了什麽交易嗎?”奇犽問。
可惡,明明他就是睡了一小會而已,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你們怎麽好像一副很熟悉的樣子了啊,他到底錯過了什麽啊?
“啊……這個嘛,就是秘密啦,是不能告訴奇犽你的噢。”你說,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柯特也是這麽覺得的對吧?”
你的金色長發伴随着你的動作有一兩縷金發滑落,發梢擦過他的手背,他的手指不自然地收攏,他想到了和你在閱覽室裏的對話。
你口中所說的幫忙,就是幫他獲得自由。
柯特對于那所謂的自由沒有太多的向往,只是你在對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剔透的淺藍色眼瞳凝視着他的時候,他就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語了,他的大腦都順着你指引的方向思考。
不同于你的能力帶來的傷害那麽直觀,他想這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你可以僅憑幾句話就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對方的思想。
雖然柯特內心糾結地想了很多,但是在你看來現在的情況非常簡單,那就是柯特被你們給策反了,也不知道揍敵客的其他人發現這一事實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你還真是有些期待啊。
會失望嗎?還是會震驚呢?又或者是兩者都有吧。
剩下的一兩個小時也在聊天中過去了,你們順利抵達距離枯枯戮山最近的機場,一下飛艇你們就和柯特分成兩路,一等到柯特離開奇犽就對你說:“你還真的那麽相信他啊?”
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為什麽不能夠相信他呢?他不也是你的弟弟嗎?”
“這種事情和他是不是我的弟弟沒有關系啦,他——嗯,從小就那麽聽話,怎麽可能會站在我們這邊啊?”
“不對哦,并不是他的本性就是溫馴乖巧的,只是環境造就了他這樣性格而已,而且這更多的是僞裝出來的假象啊,奇犽你也被騙到了吧?”
“什麽?”
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是真的被騙到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柯特的演技很好啊。
“越是表現乖巧的人,其實內心反而會很叛逆啊。”這是你上輩子的記憶了,你周圍的同學裏就有表面上看起來是乖乖學生實際上私底下非常叛逆的人,這些人都是鮮明的例子,所以你也很能理解柯特的心情。
“他和叛逆不怎麽沾邊的樣子。”奇犽手裏拖着你的小行李箱,他聽見你又說:“奇犽你要是一直這樣以貌取人是很容易吃虧的噢。”
“什麽以貌取人啊,我可沒有那麽膚淺。”
嗯……你們說的是同一個話題嗎?
“那你不如相信他一次吧,我覺得他會幫我們的。”
“就憑你的感覺嗎?”
“雖然說這話可能會被認為是在自戀,但實際上很少有人能夠拒絕我的請求的。”就算是金也難以拒絕你的請求。
你說出這話其實一點也不自戀,因為這就是事實。
現在想起來少有的拒絕你的請求的人,仔細想來好像就只有席巴了,嗯,想到這裏你的表情就又變了。
“那就但願他不要被發現吧。”
“平常你們家裏人對他的關注多嗎?”
“我不清楚。”從奇犽這話你就能看得出來其實其他的揍敵客成員是不怎麽關注這個最小的孩子的,可能是因為他的長相和實力在揍敵客裏都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所以平日裏也不會有誰特意去關注他,這反而有利于你們這次的行動。
他也沒有那麽容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奇犽你對周圍人的了解還真少啊……”你忍不住感嘆一聲,“就連我都看出來了哦,他在家裏很少受到太多的關注,至少和你比起來是這樣的,這對我們來說反而很有利呢。”
“所以是同情嗎?”奇犽小聲嘟哝,你沒聽清他具體說的是什麽,但也沒有追問。
另外一邊和你們分道揚镳的柯特徑直回到家,推開試練之門,就和往常一樣走向主宅,潛伏在樹林裏的三毛嗅到他的味道以後也興沖沖地跑到他面前,身後的尾巴搖晃個不停,就和普通狗狗看到主人回家的反應一樣,平常這個時候柯特都會陪三毛玩一會的,但是現在他手頭還有事情……
柯特伸出手,三毛很自然地垂下腦袋,任憑他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腦袋,柯特說:“我現在還有事哦,之後吧,之後再陪你玩。”
三毛身為魔獸自然也是能聽懂人話的,只不過它身後的那條尾巴不再快速地搖晃,搖晃的速度變慢了,到最後就停住然後垂下來了。
它的身上散發出肉眼可見的失落氣息,柯特現在沒空安慰它,只是收回手從它身邊走過,就這麽離開了。
正如他之前所預料的,母親基裘他們已經準備把亞路嘉從禁閉室裏放出來了,柯特遇到的糜稽都哭喪着臉,唉聲嘆氣的,看到柯特來了就問:“你覺得我到時候許願讓大哥消失怎麽樣?”
柯特實事求是地說:“但到時候許願的人不是你。”
那是自然的,畢竟他們現在都還沒有摸清楚拿尼加的能力運行機制,自然是不可能讓內部成員去冒險的,所以這個任務就交給管家來完成了。
“柯特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說話啊。”糜稽翻了個白眼,“對了,你怎麽現在回來了?我以為你會在奇犽那裏多呆一會的呢,怎麽,被他趕回來了?也是,奇犽那小子可沒把你當家人,哎,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糜稽又開始碎碎念了,柯特自動跳過他的這些唠叨,畢竟這些話裏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而柯特的沉默也被糜稽當成了默認,他最後拍拍柯特的肩膀,“算啦,反正你現在都回來了,那就不要想不開心的事情了。”
不開心的事情?柯特回憶了一下和你的相處,算不上不開心,甚至可以說是很愉快的,他向旁邊挪動步子而後拍開糜稽的手。
糜稽聳聳肩,“不和你多說了,我還得要去監控室呢。”
“他已經出來了嗎?”
“誰?你說亞路嘉啊,還沒有,不過也快了,說起來你是不是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糜稽倒是可以通過監控見到亞路嘉,但柯特算起來已經有許多年沒見過亞路嘉了。
“嗯。”他确實很久沒有見過他了,只是現在他腦袋裏想的都不是什麽久別重逢,而是思索怎麽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
無論是席巴也好,還是基裘也好,他們都不會想到自己最小的兒子才和你相處一兩天就被策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