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067章
艾琳把東西都放到一邊, 她扶着你的手臂觀察你的面色,你只有剛才一瞬間面色變得蒼白,後來你的臉頰才漸漸恢複原來的紅潤, 就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艾琳的幻覺一樣。
“我沒事,我只是……剛才看到了不屬于我的記憶。”你也不能确定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艾琳對待這件事情态度嚴肅, 她先是握着你的手把你帶到桌邊坐下, 接着又仔細詢問你剛才看到的畫面到底是怎樣的, 畢竟她作為可以入侵他人精神世界的念能力者對這方面都非常敏銳。
“有可能是他們還在試圖進入你的精神世界。”艾琳皺起眉, 她的手掌覆蓋在你的手背上,“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你和對方的精神産生了鏈接。”但這鏈接究竟是如何産生的就連艾琳也無從而知, 因為你們目前手頭上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這其實對你們很不利。
“但這對我沒有什麽傷害, 相反地,我還能看到對方的記憶。”
嗯……這算是單方面的監視嗎?
“這就還不算太糟糕,只要你沒有受到傷害就好,對了,如果以後再發生這種事情你一定要告訴我。”艾琳的直覺告訴她這極有可能是揍敵客的陰謀, 反正揍敵客這樣算計別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點點頭, “好。”
而在你和艾琳交談的時候,浸泡在淡藍色液體中的伊爾迷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眼前不再是冷色調的實驗室,而是主宅後山的風景, 準确來說是火山爆發前的後山,他聽祖母凱瑟說在他出生之前家裏遭遇了一場災難, 原本沉眠的死火山突然爆發了,好在揍敵客的成員都沒有受傷, 但是那次火山爆發還是多多少少地造成了影響的。
比如說後山的地形發生了改變。
因此伊爾迷可以确定畫面中的是在他出生以前的後山,他不清楚自己代入的是誰的視角,順着那個視角,他看到了某個金發藍眼的女性,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揮揮手,女人的笑容是多麽溫暖,那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揍敵客的笑容。
畫面中的女人嘴唇張合,她在說着些什麽呢?伊爾迷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還是向着對方走去,這是不受他控制的舉動。
她笑盈盈地戳了下伊爾迷的臉頰,伊爾迷愣在原地,他感覺到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心跳也止不住地加速,很新奇的感受,他對此感到很不解。
可是就當他想要伸出手觸碰對方的時候,畫面驟然改變,伊爾迷又回到了那個冷冰冰的實驗室,他還浸泡在那團淡藍色的液體裏。
剛才的難道只是他的幻覺嗎?不,伊爾迷不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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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木着一張臉從容器裏出來,渾身都濕漉漉的,黑發被打濕,黏在臉頰上,發梢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組長在旁邊記錄數據,臉上的表情充滿驚喜,“啊呀,這次的結果出人意料,伊爾迷少爺您已經能夠承受現在這個濃度的增強因子了呢。”
伊爾迷點點頭,而父親席巴卻在這時候走到他身邊,半跪在他面前,與他平視,他的手掌搭在伊爾迷的肩頭,伊爾迷聽見他問:“你剛才有看到什麽嗎?”
不知道出于何種想法,伊爾迷說:“沒有,我只看到一片漆黑。”
他對父親席巴說了謊,而且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
席巴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伊爾迷看,神色冷淡,兩人之間冰冷的氛圍讓人想不到他們會是父子。
“真的嗎?”席巴又問,他搭在伊爾迷肩頭的手掌收緊,“你确定嗎?”
是他哪裏露出破綻了嗎?伊爾迷還有功夫反思自己到底是哪裏露出了蛛絲馬跡,他只用了幾秒鐘就反思完畢。
不,他沒有露出破綻,是他的父親席巴在詐他,因此他維持着原來的表情,堅持自己一開始的回答:“是的,我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好在研究組的組長也在這時候走過來和席巴交談,“這次的結果比以前幾次還要好,他已經能夠逐漸承受增強因子帶來的副作用,而且他的身體素質也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
席巴聽組長說着,偶爾向自己的兒子伊爾迷投去一個眼神,這個結果并不讓他感到意外,倒不如說他當初選擇和基裘結合就是為了生下更加強大的後代,現在看來他們的選擇是正确的。
但又是為什麽呢?他的直覺告訴他哪裏很不對勁……說不出來的地方。
“我可以保證,只要這個實驗繼續下去,他未來會成為與您相比肩的強者的。”組長自信地說。
“光是和我相比肩也算不上什麽。”如果只是相同的程度,那都不能說是進步,而是原地踏步,席巴想要的可不是這種結果,于是他又對組長說,“他應該變得比我更強大才行。”
一旁的伊爾迷接過其他研究員遞來的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自己的頭發還有胳膊,他那頭烏黑的頭發被擦得半幹,但身上的衣服還是濕噠噠的,他手裏拿着毛巾,向父親席巴看去,他說:“爸爸,我想先回去了。”
席巴顯然還要和組長說些什麽,一時半會沒辦法和伊爾迷一起離開,既然今天的實驗都已經順利結束了,他也沒必要讓伊爾迷留下來了,于是他對着伊爾迷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伊爾迷微微俯身點頭,然後搭乘電梯離開這個地下實驗室。
地面上的天空黑漆漆的,濃雲密布,既看不見星星,也看不清月亮,好在伊爾迷的夜視視力很好,他穿過小道來到主宅。
母親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早早睡下了,懷孕的她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嗜睡,伊爾迷對此也早已習慣,他行走在主宅的長廊上,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洗澡打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在剛才穿過後山的時候被夜風一吹就變得半幹不幹的了,黏在皮膚上不怎麽舒服,雖然伊爾迷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很強,但他還是想着快點換下這身衣服。
“伊爾迷。”
有誰叫了他一聲,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在他轉過頭看向說話人之前他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他回過頭,從善如流地說:“祖母。”
那是他的祖母凱瑟,一個他捉摸不透的家人,如果說伊爾迷有時候還能猜到父親席巴的想法,那麽對于自己的祖母凱瑟,他可以說一點也看不透。
他不清楚對方在想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對方并不喜歡自己。
其實對于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意識到家人不喜歡自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但伊爾迷是不能用同齡小孩的标準來看待的,他對于他人,例如家人的愛倒是沒有那麽在意,但真要說喜歡什麽,他找不到答案,他還沒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
“你才從實驗室裏出來?”凱瑟身穿一襲黑衣,盡管她臉上帶着笑容,但還是在無形之中散發出壓迫感。
“嗯。”
“是不是還沒吃晚餐?等下到我房間吃點東西吧。”凱瑟已經替伊爾迷做好決定了。
而伊爾迷也意識到她所謂的讓他吃點東西,看似是在關心自己的身體,實際上她在乎的是其他東西,至于到底是什麽,或許是實驗的真實情況。
啊……難道她知道自己剛才對父親席巴說謊了嗎?那一瞬間伊爾迷腦袋裏閃過這樣一個猜想,接着他擡起頭,面色如常地,“好的,我等一下過來。”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就只有他等下接觸以後才能知道。
伊爾迷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澡換衣服,再次出現在祖母凱瑟的房間已經是十幾分鐘以後的事情了,他敲了敲門,凱瑟很快就把門打開了,“你來了?快進來吧。”
他們之前很少會有兩人單獨的私下對話,因為伊爾迷的母親基裘和凱瑟的關系算不上多好,而伊爾迷的長相又過多地遺傳了母親基裘,所以她連帶着把對母親基裘的那份若有若無的厭煩也轉移到了他身上。
非常合理的移情作用,伊爾迷表示能夠理解。
所以凱瑟這次突然的邀請才會讓伊爾迷那麽驚訝,他走到房間裏,小桌上擺放着幾碟點心,都是甜口的點心,伊爾迷坐在桌旁安安靜靜地用叉子吃點心,心裏想着祖母凱瑟什麽時候發問。
大概在他吃掉一半的點心時凱瑟開口了,她說:“剛才的實驗你感覺如何?”
果然是來詢問實驗的事情的啊,聽到她那麽說伊爾迷心中的那塊石頭反而落了地,他說:“還可以,不算太難受。”
都說了他對于環境的忍耐力很強,那些實驗帶來的不适感他也都能忍下來。
凱瑟也不知是滿意還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果然是席巴的孩子,有時候我看着你都會想起小時候的席巴,你和他很像你知道嗎?”
從遺傳學的角度來看,伊爾迷無論是外表還是性格都和父親席巴不太像,誰能對着他那頭黑發黑眼說出他和父親很像這種話呢?在這個家裏估計也就只有他的祖母凱瑟會這麽說了吧。
“小時候的爸爸又是怎樣的呢?”伊爾迷問,他這麽問不是為了閑聊,而是他剛才浸泡在溶液中看到的畫面,他猜測那可能是他父親的回憶,至于為什麽,他也說不出來原因,只能用直覺來解釋了。
“說的很少,但其實心裏想得很多,他就是這樣的孩子,啊……其實他一直都很天真,好在後來他把這個壞習慣給改掉了。”凱瑟伸出手撫摸伊爾迷的腦袋,“伊爾迷,你要知道天真并不是什麽好事。”
好在伊爾迷似乎沒有遺傳到父親的這一點壞習慣,他不能理解人們口中的天真,好像他生來就沒有這種東西一樣。
伊爾迷應了一聲,凱瑟又問:“你在實驗過程中有什麽感覺嗎?”
“沒有,我感覺自己行走在一片黑暗中。”
話語間,凱瑟俯身拉近和伊爾迷的距離,她的眼神銳利得如同老鷹,“真的嗎?你可不要做說謊的孩子啊。”
和父親席巴相比,顯然是祖母凱瑟更加恐怖,伊爾迷挺直背脊,這是他進入戒備狀态的反射性動作,他渾身緊繃,直到凱瑟輕笑出聲,“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揍敵客不會傷害自己的家人的,你放心吧。”
即便有了凱瑟的這句話也不能讓伊爾迷完全放心下來,他垂下眼簾,“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您了。”
“好孩子,那是我錯怪你了,抱歉,我對你并沒有惡意。”凱瑟說。
後來凱瑟又問了一些關于訓練的問題,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問題,伊爾迷也都如實回答,到最後凱瑟才說:“時間不早了,我記得你明天還有訓練的,還是快點去休息吧。”
得到允許的伊爾迷這才離開房間,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并沒有多少睡意,房間的燈他都已經關掉,屋內漆黑一片,他先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接着閉上雙眼,試圖讓大腦複現剛才在實驗室裏看到的畫面。
但似乎是缺少了什麽契機,他始終沒辦法再看到那幅畫面,就算勉強回憶,那副畫面也是蒙了一層水霧的,那麽朦胧,那麽模糊不清。
到底是缺少了什麽呢?他在心裏思考着,就這樣進入夢鄉,在睡夢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場景,只是這次他終于能夠聽見那個女人的聲音了,是他和想象中如出一轍的溫和聲音。
她會是揍敵客的人嗎?但是根據他的記憶,他根本沒有在揍敵客裏見到過這樣的人。
睡夢中的畫面閃現,那都是不具有連貫性的,像是一張又一張毫無邏輯的幻燈片拼接在一起,找不出任何的規律。
最後的最後,伊爾迷睡夢中的畫面停留在摩天輪裏,他擡起頭仰望那個女人,那麽虔誠地祈求她的垂眸。
隔天早上醒來,伊爾迷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內心也莫名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好像是失去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