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描花钿
第35章 描花钿
王大夫躊躇兩步, 沒有上前,沈寧鳶将發帶交給蕭平铮,道:“夫君, 你幫我把眼睛蒙上。”
蕭平铮不解其意, 接過發帶将她眼睛遮住。
“來吧!”她信心滿滿地說。
“好嘞。”只見王大夫略一遲疑, 走到一邊,捏起曬在竹扁上的一枚藥草, 放到沈寧鳶手上。
蕭平铮隐約明白過來,只見沈寧鳶将藥草放到嘴上一嚼。
“紫蘇子。”
“對了。”
又取出一枚藥草。
嚼——
“白芍。”
“對了。”
再來一枚。
“川烏。”
“是了。”
蕭平铮:“......”
Advertisement
沈寧鳶一連嘗了七八種草藥, 全都猜中, 而且回回果斷, 幾乎嘗一下就知道。
看着“展示”得差不多了, 沈寧鳶才将發帶解開。
“怎麽樣,夫君, 這算不算一種才能?”
算,怎麽不算?!
“你......”
沈寧鳶:“恩?”
蕭平铮:“你時常喝藥?”
“那是天天喝的。”沈寧鳶毫不在意地說:
“我不僅單單品嘗能嘗出是什麽藥草, 喝一碗熬好的湯藥, 我也能嘗出來裏面有哪幾味藥草。”
沈寧鳶頗有些得意。
蕭平铮眯了眯眼, 道:“你還得意了?”
呃......
蕭平铮想起畫上她病怏怏的模樣, 道:“那你現在不用日日捧着藥罐子了?”
“現在不用了, 只要生了病吃藥就好,現如今, 已好上許多了。”
不過, 不能否認這也許是回光返照的一種跡象就是了。
蕭平铮想起她自入府之後連着受傷生病的事, 不知道這能不能算“好許多”, 不過:
“你自中秋之後就沒生過病了吧?那這回堅持得挺久的。”
沈寧鳶欲言又止。
“......不是,你這中間還生過病?”
沈寧鳶聲音弱弱:“就只一日醒來發了小燒, 到中午就退了,便沒跟夫君講。”
蕭平铮:“......”厲害厲害。
沈寧鳶顯然常來這地方,閑的無聊,她還為蕭平铮講解了許多藥草,臨走時還帶走了幾味藥,道:
“這幾味藥用來安神養息最好,我拿回去,放在香包裏。”
自然無人有異議。
這就中午了,沈寧鳶到了前面和爹娘坐了會,就開飯了。
這飯菜自然不必多說,沈寧鳶口味也是家裏廚師養成的,跟着父母一道,因此這沈府飯菜跟現如今,蕭平铮在王府吃得一模一樣,跟在家沒啥區別。
飯後,沈寧鳶在院子裏小憩了一會,連蕭平铮也在隔壁書房打了個盹,等到午後,二人才回去。
沈母看女兒在王府過得好,心裏輕松不少,也不做扭捏眷戀狀,潇潇灑灑将人放走了,反正一個城裏,以後時時能看見。
沈寧鳶跟蕭平铮回了王府,這一天就算過去了,餘下時間,二人分開,各自工作,直到晚飯時候才見了面,吃完飯不久就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沈寧鳶起了個大早。
這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提其他,生活作息确實健康。
想到兩日刺激下,長樂郡主可能會作出的反應,沈寧鳶竟然有些期待,果然人無聊着無聊着,就會變态。
“夫君,我們說好哦,我若有事,你一定要來救我。”沈寧鳶再三強調。
蕭平铮聽多了這話,這會兒已經麻木,冷淡道:“那是都督府門口,長樂郡主敢亂來,衙門守衛也不敢縱她。”
沈寧鳶撫着胸口說:“那我就放心了。”
“......”
蕭平铮出門後,沈寧鳶回到院子裏繼續寫作,她的目标是在年底寫完,如此方能在春節推出新作,賺一筆大大的錢!
那頭,長樂郡主生了一日悶氣,第二天沉着臉去了都督府,蕭平铮來是來了,卻一個正眼都不瞧她,讓她心中郁氣不斷積累。
到了沈寧鳶再次出現時,她胸中怒火終于壓制不住。
“沈寧鳶!”
直呼名字?沈寧鳶暗暗給自己打氣,轉身,臉上挂上明媚大氣笑容。
“郡主何事?”
長樂郡主猛地上前,巧心立刻攔在二人中間,被長樂郡主一把推開。
“郡主你——”沈寧鳶扶起巧心,眼底也染上怒氣。
“看來你是真的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以為有太後護着你,就能為所欲為了麽?”
沈寧鳶将巧心護在身後,也怒道:“郡主這是什麽意思?我從未想過觸怒郡主,我甚至從來沒有主動在郡主面前露過面,我看望自己夫君,到底哪裏惹了郡主不滿?”
“你的存在就讓我不滿!”
“那就恕我沒有辦法了,寧鳶的命源于父母疼愛,非郡主三言兩語就能抵消的,若郡主還要不滿,那便不滿吧!”
沈寧鳶難得硬氣,這讓始終覺得自己處于上位的長樂郡主有種被觸犯威嚴的憤怒和恥辱,她自覺已經對沈寧鳶“開恩”,“寬容”,沈寧鳶卻次次違逆她,一個丈夫,讓她換,她就該換!
“看來你當真需要教訓——”
長樂郡主高高舉起手,眼看着一個巴掌就要落在沈寧鳶臉上。
“郡主——”
一個不知道什麽的東西彈在長樂郡主手臂上,她只覺得手臂一麻,整條手臂無力地落下,而後一道風聲自耳邊刮過,人影落在面前,一身沙青色的男人護着女人,将女人環抱在自己胸前,與之溫柔呵護動作相反的,是他直視着長樂郡主時冰冷陰寒的目光。
長樂郡主失聲叫出:“蕭平铮。”
蕭平铮沒有理會她,只是低頭看着懷中人。
“沒有受傷吧。”
沈寧鳶傻傻地被抱在蕭平铮懷裏,雖然他們此前說了,若是長樂郡主有動作,他會保護自己,但是這個保護,是否親昵了些?
呃,不對,他們初始的目的不就是要親昵麽?親昵才能刺激長樂郡主。
沈寧鳶是個好演員,也是個擁有優秀職業道德演員,她淺淺吸了口氣,平複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把臉埋進蕭平铮胸膛。
女子嗓音甕聲甕氣:“夫君,你來了,我好怕。”
說罷,她還往他懷裏縮了縮。
長樂郡主氣得發瘋:“你,你是故意的!”
“夫君。”沈寧鳶顫抖着嗓音道:
“我剛剛真的好害怕。”
沈寧鳶依偎在他懷裏,少女柔軟的身軀有一種奇異的觸感,是和軍營裏的大老爺們完全不同的感覺,更別提她粉嫩的臉蛋一直在他胸口磨蹭,讓蕭平铮心底有種癢癢的感覺,這份搔癢跟貓抓似的,若有似無的很是難受,不過如今“大敵”在前,還是正事要緊。
“別怕,我不會讓人傷了你的。”極盡溫柔的語氣,只對唯一的那個人。
沈寧鳶也不知如何應對,幹脆伸出手,環抱住男人的腰。
而這個動作在長樂郡主眼中不啻于是挑釁。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蕭平铮,你別被她騙了,她是知道你來,才故作柔弱,這個女人心機深沉,你不可以信她的!”
“長樂郡主——”蕭平铮嗓音陰沉,盯着她的目光冷得滴墨:
“不要在我面前诋毀我的夫人,我夫人柔弱清純,不是郡主對手,我知道郡主身世顯赫,但郡主若有不滿,盡可朝我來,勿傷及我的夫人。”
柔弱清純的夫人在他懷裏寧嘤咛了一聲,巴掌大的臉蛋在他懷裏蹭了蹭。
蕭平铮伸手“撫”上她後腦,一把把人按在胸口:
別蹭,癢,知不知道?
郡主眼底生恨,意欲發狂:“你以為她是真心愛你的麽?你知不知道,她有個表——”
“郡主!”在車內看得不妙的姑姑連忙上前阻止,以防她錯得更多。
“郡主不可啊!”
此時,沈寧鳶在蕭平铮懷裏也快堅持不下去了,柔柔低說:“夫君,我們走吧,我不想留在這裏。”
蕭平铮最後目光如刀子般劃過長樂郡主的臉,這才抱起沈寧鳶,快步往都督府大門走進。
“王爺——”
蕭平铮充耳不聞,快步離開。
蕭平铮一路抱着沈寧鳶到自己辦公院子,而沈寧鳶也羞于以此狀态見人,把臉朝內埋在蕭平铮胸口只當不知道,等進了院子,她才大喊:“快快,放我下來!”
蕭平铮漫不經心地說:
“別吵,會放的。”
他将沈寧鳶放下,沈寧鳶一落地就朝着天空使出全身力氣大呼吸了一口:
“哈,終于自由了!”
沈寧鳶一張臉脹得通紅,被人抱在胸前的動作看似親昵暧昧,實則對呼吸非常不友好,沈寧鳶本就身子不太好,堅持不來這個,只能努力将臉仰起來,大口大口呼吸,但這樣一來又對脖子又不好,只得又把頭低回去,來回往複。
蕭平铮看着沈寧鳶滑稽的動作,方才那股若有似無的瘙癢在巨大的無語面前迅速消失不見了。
他無語,怎麽會有這麽弱的人?這要是給她運功療傷,是不是直接一掌就拍死了?
沈寧鳶得以自由呼吸後,才道:
“夫君,你以後不要這樣抱着我了,難受。”
蕭平铮冷冷道:“這能怪我麽?你為什麽不找找自己的理由。”
“我找了呀,但我就是身子不好,我也沒有辦法。”她理直氣壯,這要能控制,她就不生病了呀?
“......”行吧行吧。
“溝通”結束,二人回到正題。
沈寧鳶道:“長樂郡主這回是真的受到打擊了,我感覺她快要堅持不住了。”
“那最好,我煩她。”
沈寧鳶看他這麽明顯地煩一個人,也覺得好笑:“好啦好啦夫君,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她趕走的!”
別看她義憤填膺,正義凜然模樣,要不是利益引誘,全然不會踏出一步。
蕭平铮沒好氣地說:“做你自己的事。”
“好,我要看上回沒看完的那本書。”
......
......
長樂郡主這回是真的受到了刺激,維持不了往日平靜,憤憤離開了。
郡主府。
“我要殺了沈寧鳶,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女人!”
屋內一片狼藉,幾個侍女跪在地上,低着頭戰戰兢兢地收拾東西,長樂郡主回來後宣洩了一通,猶不滿,拿着鞭子在牆上柱子上,桌面胡亂抽打,幾個侍女只求不會被波及。
“郡主,郡主你冷靜。”
“我冷靜不了!”
不只是沈寧鳶,還有蕭平铮,待自己得到他後,也要讓他嘗嘗今日羞辱!
“郡主,你若是生氣,就是着了她的道了。”姑姑苦心勸說。
然而長樂郡主哪裏聽得進去。
“我不管,他們這麽逼我,是他們自找的!”
姑姑心中一驚:“郡主你要做什麽?”
“我要讓他們嘗到我的痛苦!”
“不可不可啊!”姑姑是知道長樂郡主氣憤之下會做什麽事的,連忙勸說:
“郡主你不可傷人,難道你忘了太後的警告麽?”
“太後......”長樂郡主眼底隐隐有了一絲遲疑。
“是啊,太後說過,不準你傷害王妃,且你若是動手,就是着了她的道啊,她可以找太後訴苦。”
“......對,你說得對,我不能對她動手。”
姑姑聽了她這話,心裏才松了口氣,但是她全然沒有瞧見,長樂郡主眼底愈發赤紅的恨意。
......
......
長樂郡主是真的被氣的不輕,連着幾日都沒再出現,沈寧鳶總有種她在癟大招的感覺。
最大的證明就是蕭平铮派了人保護她,不論她到哪裏都跟着,一副嚴防她落單場景。
“你是覺得長樂郡主會忍不住對我出手麽?”
“只是預防而已。”
沈寧鳶想了想,點點頭,長樂郡主此人品行,不可相信。
只是長樂郡主不出現,反倒有種敵人轉入暗地裏的感覺,更加讓人不安。這一日,英國公夫人舉辦賞花宴,帖子送到了沈寧鳶手上。
每逢春秋二季,各府小姐夫人的賞花宴就格外頻繁,尤其秋季,上好的日子就一兩個月,眨眼入冬,不說百花凋零,就是這天氣,也受不住。
按了以往的沈寧鳶,應當是不參與的,但這一回,她轉念想到,與其躲在不知道長樂郡主什麽時候出招,還不如主動誘她出來,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提心吊膽不如正面相迎。
她将這個想法轉告了蕭平铮,蕭平铮亦沒有意見。
于是,按着帖子上日期,沈寧鳶稍作打扮後出了門。
沈寧鳶雖為王妃,但她原本身家不顯,加上成親之後也很低調,認識她的人不多,但經由長樂郡主事件後,上層貴族都知道了她,某種意義上,她也算一位名人。
她本就是王妃,過來,國公夫人也親自迎接。
“王妃來了,快快裏邊請。”
沈寧鳶今日着一身朱紅色,妝容也畫得妩媚,眼尾上挑,化了金色眼影,唇若火焰,加上珠翠襯托,整個人嬌豔攝人。
——她此番過來是為了迎接“情敵”,刺激“情敵”,哪能還做柔弱狀。
國公夫人見了她便連連誇她。
“從前不怎麽與王妃交往,如今見了,方知道是這般光豔照人的美人兒!”
但凡女子,無不愛他人誇贊的,沈寧鳶紅了紅臉,由國公夫人親自迎着進去了。這位國公夫人雖然聽着名頭很大,但其實已經是第三代國公了,素來爵位,代代相傳,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這位國公爺,身上已無要職,唯有爵位了。
當然,英國府也采取了諸多辦法,重現榮耀,只是目前,尚未見成效。
俗話說的好,什麽級別的人,跟什麽級別的人玩,因此今日府內雖然貴人衆多,但并未有公主郡主之類皇室宗親,都是些離遠了的宗室女或者低等爵位女眷,北肅王是新貴,實權在握,因此乍一看望下去,沈寧鳶竟是裏頭來頭最大的。
來頭大肯定有好處,譬如這會兒沈寧鳶就不必擔心有人為難了。
“夫人不必客氣,我見諸位姐妹與我年歲相仿,便當自家姐妹玩耍了。”
沈寧鳶左右看了一圈,為讓長樂郡主能夠得到消息,沈寧鳶得多待一會,只她生來不是閑談趣事的料,最好還是玩游戲,正好前頭有一圈姑娘們正在玩兒游戲。沈寧鳶厚着臉皮上前:
“幾位姐姐,能否讓我也加入?”
衆人對視幾眼,一位姑娘往旁邊坐了坐,善意地笑道:
“王妃請。”
“多謝這位姐妹。”
沈寧鳶便坐了下來,這幾位姑娘玩的是上流圈子最為古老且文雅的游戲,擊鼓傳花,飛花令。
一朵絹花,一個圓盤,絹花傳到誰那兒,圓盤指針落在哪個花字上,誰就需當場吟唱詩詞,若是在沙漏走完之前還未想出,就要受罰。
沈寧鳶文學水平泛泛,但幸好姑娘們玩耍,也不要求什麽千古名句,總之能附庸風雅,勉強合格就行,這沈寧鳶還是有自信的。
随着鼓聲響起,絹花傳了半圈,落在沈寧鳶左邊的人手上。
她苦笑一聲,站起來,望着圓盤,此時指針落在一個“蓮”字上。
她慢慢踱步,沉吟少許,終于開口:
“菡萏紅香裏,鴛鴦翠蓋中。蓮房初未發,先聽藕絲風。”
這便是完完全全吟“蓮”的詩了。
“好,好。”
衆人鼓掌,這便過了。
游戲繼續,國公夫人見沈寧鳶樂在其中,脾氣也好好的樣子,放下了心,交待了丫鬟看顧,自個兒繼續招待客人去了。
輪了好幾圈,這一回絹花終于到了沈寧鳶手上。
她得到了題目是“春”。
春是個很常見的主題,饒是沈寧鳶,在家無趣時也時常作詩,很快就有了一個:
“玉階芳草色,金井辘轳聲。道是仙人路,原是春色來。”
簡單,易懂。
不求流傳百世,但博衆人一笑。
幾位姐妹果然捧場,紛紛鼓掌。
“好,好詩。”
“見笑了。”
沈寧鳶非常自然地融入了其中。
這這麽随意玩樂着,很快就過去了小半時辰,沈寧鳶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忽然聽的院子入口,一道女聲高高揚起:
“王爺,你怎麽來了?!”
沈寧鳶仰頭望過去,只見一個高大身影從院子入口走進,來人眉目冷峻,鼻梁高挺,身上充斥着和新京貴人不相似的散漫不經,他輕輕擡起一眼,目光恰好落在不遠處的沈寧鳶身上。
沈寧鳶心髒撲騰撲騰跳,昨日計劃,若要顯示夫妻恩愛,莫過于婦唱夫随,若是今日蕭平铮也能過來陪同愛妻,那麽他們恩愛人設就會傳遍整個新京,也會同樣傳入長樂郡主耳中,令她發狂。
蕭平铮過來,也意味着他們二人計劃也箭在弦上,不得逃脫。
“王爺。”沈寧鳶故作羞赧地站起來,道:
“王爺怎麽來了?”
蕭平铮緩步上前,一雙原本冷硬的目光充滿柔情地望着她。
“我聽說你過來了,正好也在附近,就過來看看你。”
蕭平铮望向國公夫人道:“夫人不會介意吧。”
“不會不會。”英國公連連道。
大陳對男女大防沒那麽嚴苛,也有許多男女共同參與宴會,雖然大多時候男人跟女人分開,但并不完全是為了防範什麽,而是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和區分的習慣。
如今北肅王眷戀愛妻,片刻不得分離,這樣的美事,她們怎好破壞。
蕭平铮得到許可,上前道:“你們在玩什麽?”
一女子柔柔道:“回王爺,我們在玩飛花令。”
“有趣,我能玩一次麽?”
“當然。”
為恐絹花傳不到蕭平铮手上,鼓聲都刻意敲慢,直至那絹花确實落到他手上。
他得到的題是“水”。
蕭平铮稍一沉吟。
“浩海江河下,萬物俱東流。誰人留千古,自有後世說。”
沈寧鳶提醒道:“題目是水,詩詞中必須帶水,你着江河也不行啊。”
“原來如此。”蕭平铮笑道:“那是我輸了,有何懲罰?”
丫鬟遞上酒壺和杯子。
蕭平铮一口氣飲了三杯,沈寧鳶:“一杯就好了。”
“無妨,諸位,是蕭某輸了,甘願受罰,這游戲不太适合我,你陪我走走如何?”
蕭平铮“意圖”很明顯了,就是要“愛妻”陪伴,周圍女子臉上全都換上了一副詭異笑容,其中一人擺擺手道:
“王妃去吧去吧,我們就不耽誤王爺和王妃了。”
沈寧鳶低下頭,不勝羞怯地盈了盈身,這才離開了。
等二人到了一個沒人角落,沈寧鳶:“到明日,北肅王和王妃恩愛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新京了。”
蕭平铮漠然:“那不是很好?”
“......哎!”好吧,都好!
沈寧鳶與蕭平铮專挑無人的僻靜處走,沈寧鳶是散步之王,整個沈府王府每個公共角落都被她踏足過了,這英國公府美則美矣,也只是尋常宅邸,沈寧鳶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思索着各種閑事,一邊慢悠悠走着。
“剛剛的詩夫君是故意錯的吧。”
“嗯。”
“那夫君不如現在作一首,我幫你記着。”
“沒興致。”
“夫君,你就作一首,作一首嘛。”沈寧鳶閑來無事,就愛撒嬌。
“......”
“有女正懷春,含情笑向人。飛鳶送心意,卻是無情郎。”
沈寧鳶:?
以她對蕭平铮的了解,他不像是能突然多情善感的性子,沈寧鳶随着他的目光遠眺過去,卻見一處竹林環繞的亭子裏,一對年輕男女正面對面站着,青年神色焦急眼含春光,少女羞羞怯怯,一看就是一對正在訴說情意的有情男女。
“那是......”
“英國公的女兒。”
“男的呢?”
“不認識。”
“......”問題,大問題。
那邊青年不知說了什麽,少女忽然依偎進了他的懷裏。
沈寧鳶:!!!
不不不,不管是英國公女子私會情郎,還是随便兩個單身男女私會,她都不想看到,沈寧鳶拉了拉蕭平铮,小聲地說:
“我們走吧。”
萬一二人有更加親密舉止,他們怎麽辦?
幹看着麽?
蕭平铮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前方,忽然伸出手指,彈出了一顆東西,那東西砸在男人頭上,他立刻驚慌地推開少女,警惕地觀望。
沈寧鳶更是害怕他們看到自己,小心翼翼地縮在一棵大樹後頭:“你幹什麽?”
“防止二人情不能自已,做出更加荒唐舉止。”
“不至于吧......”青天白日的,還是在自家花園,前頭還有人在。
“誰知道呢。”蕭平铮漫不經心地說:“我與英國公同階,替他教育一下女兒總沒錯。”
“好吧,那我們現在能走了麽?”
“走。”
兩人迅速離開案發地點。沈寧鳶心裏還想着剛才看到的場景,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再看蕭平铮,哪裏還記得方才的事。
這真真是應了那句話,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沈寧鳶心道做這事的又不是我,我尴尬什麽?瞬間理直氣壯了起來,挺起胸膛大步開路。
蕭平铮瞅了她一眼,疑惑她腦中方才閃過了什麽。
又走了幾步,沈寧鳶看到前方木芙蓉開得正嬌豔,腳步稍頓,忽然開口:
“夫君,你看那芙蓉好不好看?”
蕭平铮轉過頭凝視少許,答:“不好看。”
你——
你什麽審美!!
沈寧鳶嬌滴滴到:“我覺得好看,夫君可否為我取一枝來?”
蕭平铮一雙目光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一眼,走上前,折了一枝木芙蓉下來:“夫人,請。”
“謝謝夫君!”女子低頭嗅了嗅,甜膩膩地說:
“花好看,也好香。”
蕭平铮看着她矯揉造作模樣,別開臉嗤笑出聲。
“......”有沒有一點演員的基本素養了?
二人又走了會,沈寧鳶都走得有些累了,也無心演戲,問:
“若是郡主不來,該如何?”
“她不來,就當娛樂了。”
也是,偶爾出來走走也好。然而,無需二人擔憂,一陣緊促又短暫的哨聲忽然響起,好像是從屋頂傳來的,蕭平铮仰起頭,道: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來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什麽?”
“長樂郡主現在正在過來路上。”
“這你也知道?”下一瞬,她就明白了,方才的口哨聲應該是某種訊號。
“走吧。”
兩人重新回到衆人視線。
北肅王和王妃,這兩人分開說不得都不一定得衆人喜愛,但二人在一起,卻極其受到大家歡迎,這或許就是情侶的優勢。
現如今,外頭正在玩一個新的游戲,出題者寫一個詞彙,由衆人一一描述,最後讓猜謎者猜,猜中,什麽都沒有,猜不中,則受罰。
蕭平铮和沈寧鳶也參與了游戲,輪了兩個人後,輪到了沈寧鳶。
她背過身,直至出題者将紙張展露在衆人面前,衆人确認過後,才讓她轉回來。
從左到右,一一描述,第一人道:
“它,有許多雅稱。”
第二人:“長得很好看,很多人喜愛。”
第三人:“有特殊的代表意義。”
“長得很高。”
“長在地上。”
“多長在山上。”
輪到蕭平铮:“花很小巧美麗。”
沈寧鳶聽了前面描述,本來想猜竹的,畢竟梅蘭竹菊,唯有它們雅稱多且有特殊意義,可最後聽蕭平铮說花很小巧美麗,心思又變了變。
蕭平铮:“猜,是什麽?”
“嗯......”沈寧鳶咬着唇,試探着說:
“梅花?”
蕭平铮微微一笑。
“錯了。”
“......那,是竹子?”
蕭平铮笑容不變:“你已經猜錯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
游戲的處罰便是在人臉上作畫,可畫叉叉,也可作花,蕭平铮伸出手道:
“可否讓我來畫?”
衆人自然沒有意見,一女子笑嘻嘻地将筆交到蕭平铮手上,蕭平铮手中握筆,目光在顏色盤上色彩不一的顏色上來回。
蕭平铮對美的欣賞能力,沈寧鳶是見識過的,他連插頭飾都弄不好,更別說畫東西了,要知道,從她嫁入王府起,他可是連畫眉塗唇都沒有試過一回。
但凡女子無不愛美,沈寧鳶忍不住緊張起來,小聲地說:
“夫君,你別亂來啊。”
“放心。”
他似是做了決定,道:“擡頭。”
事已至此,沈寧鳶只能狠下心來擡頭,她仰面朝着蕭平铮,一雙眼睛用力阖上。
金光燦燦,恍惚如畫,一抹秋色自碩大梧桐樹上落下,少女仰面朝着她,飽滿額頭白皙光潔,粉唇若蜜,又好似丹霞絢爛,她為了今日,特意塗抹了往常不用的朱色唇丹。
蕭平铮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掃過,手上的筆,在顏色盤上蘸了蘸,落到她的臉上。
沈寧鳶只覺得一側眼角有一種濕漉漉的觸感,她不敢碰觸,只能求蕭平铮手穩一點,心軟一點。
蕭平铮沒有畫很久,很快就道:“好了。”
“好了?”沈寧鳶便要睜開眼睛。
“先等等——”蕭平铮待她臉上顏色都幹了,才道:“好了。”
沈寧鳶睜開眼睛,她看不見自己的臉,這也是懲罰的一部分,卻見到周圍女子都捂嘴笑了起來。
“很醜麽?”
“不醜不醜。”有女子飛快道:“美得很。”
說罷,又捂着嘴癡癡笑了起來。
“......”
到底是醜還是美啊?
沈寧鳶心裏正疑惑,長樂郡主趕到。
“你們在做什麽?”
陰冷潮濕的聲音使得衆人猛然驚醒,見是長樂郡主,衆人皆退後半步。
長樂郡主一步一步,緩緩上前。
她來得很巧,過來便看到蕭平铮在沈寧鳶臉上畫畫,那般溫柔的神色,那般美好的畫面,蕭平铮眼中的溫柔就好似一把刀狠狠插在她的胸口!
“王爺,王妃好巧啊。”
她咬着牙上前。
衆人知曉她們恩怨,不敢說話,主動退開,乍看過去,就好似衆人主動地形成了三人對峙的一個包圍圈。
沈寧鳶看到長樂郡主臉上陰狠神色,像是被吓到了,縮了縮脖子依偎進蕭平铮懷裏。
這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長樂郡主。
“沈寧鳶你放開他!”
“郡主這是做什麽?當着我的面呵斥我夫人,是瞧不起我蕭平铮麽?”
“蕭平铮你別信她的,她就是做戲!”
“長樂郡主,我夫妻二人多番忍讓,你卻一而再再而三侮辱我夫人,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作對,也好,本王雖然不對女子動手,但郡主執意如此的話,就別怪本王不客氣。”
說罷,他直接甩出捆在腰上的鞭子。
沈寧鳶:不是,你怎麽也有鞭子?
長樂郡主見他拿出武器,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你想對我動武?!”
蕭平铮面不改色:“這是你逼我的。”
此前長樂郡主哪怕惹了那麽多禍事,蕭平铮也只是讓人打暈自己,在長樂郡主心裏,蕭平铮雖然對外殘暴獨斷,對待女子卻極盡溫柔,她就是仗着這一點多番騷擾蕭平铮,因為她以為無論自己怎麽做,蕭平铮都不會真的對她動手。
可是她沒想到,原來他真的會用武器對着自己。
心中痛苦至極,長樂郡主眼中淚珠一粒粒掉下,再如何說,她也是女子,一時之間看着竟有點可憐。
沈寧鳶別過臉,将臉埋在蕭平铮胸前:眼不見為淨,看不到就不可憐了。
然而她的舉動在長樂郡主眼裏,就是挑釁!
“我會讓你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長樂郡主大叫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郡主——”
英國公夫人伸了伸手,沒叫住她。
長樂郡主雖然走了,但餘下衆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還是蕭平铮打破僵局:“諸位小姐夫人,今日的事就別聲張了,讓太後知道就不好了。”
蕭平铮雖然今日表現很是親和,但他身上有股天然的嗜血氣息,加上他手上還拿着鞭子,那股冰冷嚴峻的氣息讓衆人驀然一凜,連連道:
“不敢。”
莫說傳到太後耳中,就是以長樂郡主平日嚣張氣焰,要是讓她知道誰把這事傳出去,說不得也得被她針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夫人,今日攪了諸位雅興,蕭某在此道歉,我和夫人先回去了,諸位請繼續。”
英國公夫人連忙道:“王爺言重,此非王爺之過,王爺和夫人今日也受了驚,且先回去歇息吧。”
“謝夫人。”
蕭平铮這才扶着沈寧鳶一步步走出了英國公府,衆人望着他們背影,久久未有言語。
除了府,蕭平铮将驚冀交給侍衛,自己上了馬車。
“呼——”
上車之後,沈寧鳶用力吐出一口氣,連連拍着胸脯道:
“剛才的戲,可緊張壞我了。”
“比那日在都督府門口還緊張?”
“差不多吧,都是高潮劇情,而且長樂郡主那麽兇,被她盯着很難不緊張。”
七分真情三分演,說得就是她吧。
沈寧鳶又緩了一會,道:“這回是真惹怒郡主了吧?”
“嗯。”
沈寧鳶無助地求助道:“那我要怎麽辦?”
“你?”蕭平铮撇了她一眼,道:
“這幾日你都不要出門了,看她能不能自我調節過來,從今往後放棄我。”
“也只能這樣了吧。”沈寧鳶想到長樂郡主的手段,是死也不肯出門了。
在家保平安。
......
“對了,我的臉!”沈寧鳶猛然想起一事,她手上沒有鏡子,只能掀起簾子喊:“巧心,巧心!”
巧心正跟一個侍衛同乘馬上,聽到沈寧鳶喊,連忙伸長脖子:“小姐,什麽事?”
“給我鏡子。”
“哦好。”
巧心從随身的荷包裏取出一枚小巧的圓鏡,從窗簾裏遞給沈寧鳶,沈寧鳶接過,飛快打開。
在看清鏡中人後,她怔了怔。
她的左眼一側畫了一朵朱砂色的蓮花圖案,花型小巧精致,每一筆力度都控制得恰好,纖秾得宜,使得乍一看上去,就好似一朵蓮花在她眼角綻開。
非常漂亮。
男聲慢悠悠響起:“怎麽樣,我就說好看吧。”
“......嗯。”沈寧鳶把鏡子合上,道: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