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色發帶
第34章 黑色發帶
巧心将她拉進房裏, 從荷包裏拿出梳子,又給沈寧鳶簡單梳了一回,重新戴上發飾, 這才滿意地說:
“這才像樣嘛。”
所以剛才是不像樣麽?沈寧鳶眼底流出茫然。
“好了, 小姐, 我們出去吧。”
“哦。”
二人出去到外頭,蕭平铮又擡頭看了一眼, 嗯,跟他剛才也沒什麽區別呀。
瑣事結束, 該做正事了。
沈寧鳶睡了一覺, 恢複了精神, 走到另一個食盒邊上, 那裏面一樣樣都是不同鋪子的點心。
“夫君,我想要将這些點心分給衙門的人, 可以麽?”
蕭平铮沒有直接回答,問:“做這個是為什麽?”
“昨日, 我見到你那位部下看我時的眼神想過了。”
沈寧鳶認真跟他分析:“郡主雖然沒有聲張, 但是都督府裏肯定有她的眼線在。”
“現如今郡主張揚, 衙門之中人人知郡主而不知王妃, 則助長郡主氣焰。我以王妃和都督夫人身份分發了這些吃食, 衙門裏上下官吏肯定會惦記我的好,就會記住誰才是真正的王妃, 都督夫人。”
“一來, 消息傳到郡主耳中, 她自然憤怒, 憤怒之下,說不定就會有所反應。”
“再者, 夫君雖為都督,但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這都督府有些人都已經幹了幾十年的活了,跟他們打好交道也是百利而無一害。既然于我們沒有壞處,做就做了呗,不差這點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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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想法确有道理,不管是從收買人心還是激怒郡主上,都極為有效。
他身為都督,自然不怕旁人為難,但同僚之間,打好關系更有助于工作上的便利。蕭平铮并非不通人情的人,他點頭道:
“你說的很有道理,需要我幫忙嗎?”
“暫時不用,你叫小五跟我一同去就好。”
“好,小五。”
在門外候着的小五立刻跑了進來。
“屬下在。”
“你陪在王妃左右,王妃去哪裏,你都跟着,不準離開半步。”
“是,王爺。”
“那小五勞煩你幫我拎食盒了。”
“夫人客氣了,這是小五該做的。”
都督府內并無專職辦公室,而是以職能管轄,若東西庫房兩處,保存資料的檔案房,尋常議事廳,器械庫,賬房,兩處用以官員辦公地點,休憩娛樂地點......林林總總不下二十來處,人數更是衆多,若是人人都有,花費錢物暫且不說,單單是将東西分發完就要了沈寧鳶半條命。
還有一點是沈寧鳶學得慶王妃,古人尊卑觀念嚴重,以上禦下重在威嚴而非親和,非要形容的話,就是七分威嚴三分親和,便是蕭平铮在軍隊裏面,對部下愛若兄弟,到了發號施令時刻,也絕不準他人有半分異議。
若她一處處都走過去,說不得還會被人認為性情柔弱可欺,所以沈寧鳶只打算去個兩三處,其餘吃食,都讓小五和巧心分掉。
幾個出入關卡守門的侍衛,素日地位最低,工作最辛苦,旁人或許看不起他們,沈寧鳶不會,要知人民群衆是最喜歡給守護我們的兵哥哥投食的了。
巧心打着一把小傘,伴着沈寧鳶來到游廊入口,此時初過正午,陽光熱烈,兩個侍衛腰上懸刀,目朝前方,一動不動地把守着入口位置。
沈寧鳶手上拿着一個由油紙包着的點心,上面還蓋着新京一個著名老字號的标志。
“兩位大哥辛苦了,這些吃食,留着午後餓的時候吃吧。”
那兩個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收:
“夫人,不必了......”
“沒關系的,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就是吃得,要不愛吃,拿回去家中給兄弟姐妹嘗個鮮也好。”
能夠在新京生活,家裏條件自然是過得去的,只普通人家習慣存錢,有錢也只會存着,逢年過節才會買些好吃的,添個喜慶。雖然的确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對家裏也是一道新鮮貨。
小五同身為侍衛,跟幾人比較親近,勸道:“既是夫人給的,你們就收了吧,心裏多惦記夫人的好就是。”
那兩人才收下:“多謝夫人!”
“嗯。”
将東西分給門口侍衛,沈寧鳶又進了一旁庫房。
庫房裏頭多識字,家庭條件更好些,只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一個個眉開眼笑地謝過沈寧鳶,走了三處後,人氣就打開了,就這麽大的衙門,估計這事很快就會傳開,沈寧鳶站在游廊中,對巧心交待道:
“你只管不卑不吭地将禮物放下就好,你代表的可是北肅王妃的臉面,不用怕羞,知道麽?”
巧心脆生生回答:“知道了,小姐。”
“去吧。”
将人送走,沈寧鳶才回了蕭平铮書房。
“回來了。”蕭平铮頭也不擡地說。
“嗯。”沈寧鳶重新拾起書,接着上回繼續看了下去。
走完一整個衙門不許很久,大概一刻多鐘,巧心跟小五就回來了。
“小姐小姐,禮物都送完了,還有一盒多,我看有個屋子裏老頭兒年紀大,就給他了。”
“做的好。”沈寧鳶摸了摸巧心腦袋,起身道:
“事情都已了了,那夫君,我也回去了,明日再來。”
“讓小五送你吧。”
“好。”
小五護送沈寧鳶和巧心出了衙門,那天長樂郡主望着沈寧鳶鑽入馬車身影,依舊恨得牙癢癢。
北肅王妃兼都督夫人送點心給都督府裏人的消息果然很快傳到了長樂郡主耳中,而也如沈寧鳶所預料的般,這件事的确在都督府産生了很大反響。
要知道,在他們心裏,都督夫人等同于都督,以大都督身份,給他們一個笑臉就是不得了的事,更別提送吃的給他們了。更有此前由沈寧鳶親自送吃的那幾人,繪聲繪色地描述都督夫人是如何溫柔,善良,笑容如何明媚寬容,如何如何得平易近人,又光彩奪人,經過他們口述傳播,沈寧鳶俨然成了一個仕女圖中明豔溫婉又雍容大度的王妃。
沈寧鳶離開後,有部下來房間找蕭平铮議事,結束時還特意說到此事,感謝王妃體諒。
蕭平铮有一種微妙的感覺。
他年少時,父親初初入國子監時,他母親也曾帶着他還有一些老字號點心,給他父親同僚送禮,那時候,父親同僚們一口一個夫人,嘴上拉着家常,好似尋常街坊鄰居一般。
雖然都督人的人不敢視他如街坊,但他的确有種相似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他傍晚下值時更為濃烈了,往常府裏其他人看到他,總是一副意味深長的目光,眼中傾羨嫉妒探究目光令他厭惡,這一日,他下值時,不僅有人主動向他問好,且看向他的目光只是因收到惠利後單純的喜悅。
還有的,請他代向王妃道謝。
就好似他身上貼上了“王妃的夫君”的标志。
這種感覺......還挺好。
......
......
沈寧鳶連着三日去都督府,又施以恩惠,消息傳到長樂郡主耳中,第三日沈寧鳶下午回去之時,長樂郡主終于耐不住了。
“王妃——”
沈寧鳶內心一陣激動,來了來了,終于來了。
沈寧鳶轉過身,臉上挂着微笑,眼中六分客氣三分賢淑,一分疑惑,她開口道:
“郡主是叫我麽?”
長樂郡主冷着一張臉自馬車上下來。
“王妃這幾日天天過來是什麽意思?”
沈寧鳶面上做驚訝神色:
“我不懂郡主的意思,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到他衙門為他送午飯,有什麽不對麽?”
“你,你影響他辦公了!”
這話輪不到你說吧?
“怎麽會?”沈寧鳶解釋道:
“我從不打擾夫君,他辦事之時,我只在旁為他研磨,從不言語驚擾。”
還為他研磨?!
長樂郡主想到她還為蕭平铮紅袖添香,心中愈發嫉妒。
“王妃,是在跟我宣戰嗎?”
“我......郡主這話,又是何從說起?我和我夫君不過日常交往罷了,難不成郡主還不準我們夫妻親密嗎?”
“親密,什麽親密?!”郡主被氣得眼底發紅,一時忘記了太後教誨。
“你們之間有什麽親密?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認識你,你不過是皇帝賞賜給他的夫人罷了!”
沈寧鳶語氣依舊平和:“世上諸多夫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之前互不相識,正因如此,我與夫君才需要互相了解,就為了這,我也要多來衙門,體貼夫君才是。”
“你別開口一個夫君,閉口一個夫君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不過是看我守在門口,生怕我搶了王爺,耐不住了而已!”
“這倒不會。”沈寧鳶寬容大度地一笑,言語間滿是自信:
“我相信夫君。”
意思就是說,我相信郡主你是搶不走王爺的。
長樂郡主被她激得一只手伸向腰間,差點又要動手,幸而姑姑及時攔住了她。
“郡主三思啊!”
沈寧鳶望了眼她腰間,施施然道:“郡主若是無事,我就先回去了,來日再見。”
說罷,她兀自上了車,馬車很快啓程,将其餘人遠遠抛在身後。
長樂郡主胸口急劇喘息,忽而大叫一聲,抽出鞭子在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沈寧鳶以為經過這次沖突,長樂郡主應是忍不下去了才是,沒想到又過兩日,她又恢複了往常平靜。
嗯,她進化了?
因此,經過一晚上的思考,沈寧鳶決定更改方案。
“夫君,我覺得,我們現在的做法太溫吞了。”
早飯時間,沈寧鳶吃着吃着,突然發表以上言論。
蕭平铮淡定地吹了口清茶上方熱氣,徐徐吞咽。
“繼續。”
“俗話說的好,眼不見為淨,雖然我連着五日去衙門,但郡主又沒親眼見到我們相處,忍一忍還是能忍下去的。”
“所以?”
“所以,我們得在她面前,讓她親眼看着我們發生親密舉止!”沈寧鳶一本正經地說。
“什麽親密舉止?”蕭平铮這會兒倒是停下了動作,施舍了她一個眼神:
“在她面前親吻?”
“咳咳咳咳咳——”沈寧鳶:
“人前不可親密。”
“那個,我是說,可以你抱我上車啊,或者親自送我出門,囑咐我路上小心之類的。”
蕭平铮沉思片刻,道:
“親密在哪?”
“......在你送我出門啊。”還抱了呢!!
“如此定然不夠親密......這樣好了,我送你出門,你在人前為我整理衣裳,囑咐我幾句。”
沈寧鳶想了想,也只能這樣,畢竟,總不能當真人前親吻吧?!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這一日,沈寧鳶還是中午時分過去,都督府的人都已經跟她很熟了,見面都會停下來喚她王妃,與被拒之門外的郡主相比,還真有了幾分正宮味道。
“夫君,今天有沒有在等我啊?”
見屋裏沒外人,沈寧鳶大大方方地說。
蕭平铮放下筆,擡起眼眸目光幽幽望向她,并未言語。
沈寧鳶渾然不在意地道:
“今天廚房做了蟹黃豆腐,糖醋排骨,剁椒魚頭,清炒豆苗,我還在外面買了一份桂花香酥烤鴨,今日可是大餐呢。”
自沈寧鳶每日中午來送午飯後,蕭平铮對中午确有了期待,他如今已經腹內空空,都懶得和沈寧鳶拌嘴,直接下來幫着一起布置碗筷。
順道一提,蕭平铮這兒,前兩日就送來了新的桌子,沈寧鳶從王府帶來的茶具一套也放在了上面,日常可做招待用,将茶具推到邊上就能用來當飯桌。
才掀開蓋子,果然香味撲鼻,二人全都餓了,不發一言埋頭猛吃。
直至一刻鐘後,兩人速度才慢了下來。
沈寧鳶手上捧着自己帶過來的汝窯天青色茶杯,品着清香醇和的上供綠茶,回味甘甜,餍足地嘆了口氣。
蕭平铮看着對面女子眉眼彎彎,眼波含春的模樣,心中若有所思。
“今日幾時走?”
“嗯,睡過午覺走吧。”
“我送你?”
“好呀。”
待到出門時,沈寧鳶竟有幾分緊張,為人兩世,還是頭一回當演員,哪能不緊張。
“夫君,如果郡主對我動手,你會幫我的吧?”
蕭平铮低頭看着她,極盡溫柔地道:“她若對你動手,我百倍千倍地還回去,好不好?”
呃,這倒不必,十倍足矣。
至少蕭平铮已向她許諾,沈寧鳶鼓起勇氣,一步踏出大門。
長樂郡主在車中等得心焦,又想到沈寧鳶和裏頭不知道和蕭平铮發生了什麽,更是煩躁,忽然,她眼尖地看到有人從門口走出。
“是王爺!”
怎麽,怎麽會?
他怎麽和沈寧鳶一起出來?!
前面幾回,沈寧鳶都是獨自一人回去,長樂郡主還能安慰自己,王爺待她并不是很好,也不見的多麽情深意切,不過是她自作多情。可如今,蕭平铮和她一起出來,親自送她回去......
“夫君,你的領子歪了。”
走到馬車邊上,沈寧鳶忽而停下腳步,伸出手為蕭平铮整理領口。
長樂郡主猛地纂緊了手心!
整理領口時間太短,沈寧鳶想着再拖延一點時間,目光在蕭平铮身上掃了一圈,來到他的腰上。
“夫君的玉佩戴歪了。”
這玉是連着腰帶墜下來,要是擺正位置只需要兩秒甚至一秒,沈寧鳶幹脆将整串玉墜都摘了下來,重新挂上。
然而問題出在了這,蕭平铮的腰帶為雙繞金鑲玉皮質蹀躞,又為了佩戴武器方便做了些許調整,每片玉下帶有環扣,可經由環扣佩戴玉飾,荷包,匕首,乃至酒壺等諸多物件,只是為了美觀,那環扣孔眼極小,而他們又靠得太近,導致沈寧鳶沒法好好地看清環扣位置。
就如同老花眼月下穿針,沈寧鳶系了好幾回也沒系上。
她大汗淋漓之時,蕭平铮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麽過這麽久了,這玉墜還沒回自己身上。
“你......”
眼見長樂郡主從車上下來,朝她們望了過來,沈寧鳶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蕭平铮。
“......”
蕭平铮一把扯過玉墜,也不佩戴回去,收進袖中,伸手撫着她的鬓發。
“我晚上會早些回去的,你安心在家等我。”
沈寧鳶腦子已經亂了,連連點頭。
還剩最後一道工序,蕭平铮将沈寧鳶抱了起來,扶到馬車中。
“夫君,回府再見。”
“嗯,路上小心。”
蕭平铮退後幾步,目送馬車緩慢駛出,這才轉身回了都督府內,一眼都未瞧邊上馬車。
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長樂郡主:“......”
“姑姑,姑姑,你看他們——”
“郡主冷靜啊,郡主!”
......
......
接近申時末,伴随着各個衙門有序下值,一個高大硬朗的身影出現在都督府門口,有侍衛将馬牽過來,蕭平铮接過缰繩利落上馬,只轉眼間,就消失在道路一頭。
“可惡!”
“王爺您回來了。”
“嗯。”将驚冀交給下人,蕭平铮徑直入了府。
百草居,主屋裏,映蓮忽然眼尖地道:“王爺回來了!”
沈寧鳶正在廊下寫字,筆滑了滑,将寫好的紙張交給巧心,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回來了。”
“嗯,屋裏有茶麽?”
“有的。”
蕭平铮進了屋裏,有侍女為他倒了茶,蕭平铮素來不愛許多人伺候,擺擺手叫人離開,其餘下人都到門外候着,屋裏唯蕭沈二人。
慢吞吞喝了半杯茶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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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平铮:“下午是怎麽回事?”
沈寧鳶立刻做争辯:“那是因為我從前從來沒有碰過男人的腰帶,一時之間不熟悉而已!”
蕭平铮語氣難得輕蔑:“連個玉佩都戴不好。”
“都說了是因為不熟悉,夫君不也是,連個發簪都插不好!”
“那是因為我從未碰過女人飾物,第一次成親,哪來經驗?”
沈寧鳶:“我也是啊!”
兩人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地瞪了會,直到二人同時收回目光。
蕭平铮:“你也太笨了,下回多練習。”
啊,怎麽練習?
“知道了,夫君也是。”大不了,讓丫鬟到外頭買根蹀躞回來。
這個話題暫且告一段落,蕭平铮:“晚膳時間了吧?”
“嗯,差不多了。”
“去膳廳吧。”
“哦。”
二人同時起身,一前一後出了房間。
晚膳依舊精美,就不過多敘述,今天已經晚了,沈寧鳶想着明日讓人去外頭買蹀躞,餘下時間,散散步納個涼就結束了。
屋子裏面已經亮起了燈,沈寧鳶今日寫了一些,如今正有靈感,在腦中盤劇情。蕭平铮從院子門口走進,駐步在屋子外。
“到書房來。”
沈寧鳶:?
無事她是不會到蕭平铮書房去的,若是少了什麽,難以分辯,可如今蕭平铮開口叫她,她也就過去了。
書房之中亮如白晝,卻是秋冬的白晝,沈寧葶正欲開口,只聽到“咚”的一聲,一樣東西被扔到了茶幾上。
“什麽?”
“蹀躞,你不是要熟悉麽?”
“啊,我明日叫人去外頭買就好。”
“不用,太慢了,這是備用,跟我今日戴的那條一模一樣。”
那确實是跟實物一樣的比較好,沈寧鳶也不說話了,坐下來開始研究。要說這蹀躞,也屬于一個時尚單品,皮革物件本就顯得精神,若是鑲金嵌玉,更是矜貴無比,襯得人分外英挺。
如她今天見得蕭平铮的,那一截本就窄勁有力的腰在蹀躞包裹下好似暗藏在夜色裏的豹子,又好似繃緊的弓弦,無一處不蘊着力量。
沈寧鳶一時之間滿腦子不可描述畫面,偷偷看了眼上方青年,吐舌。
“偷看什麽?”
“沒有!”沈寧鳶大聲道:
“想看看夫君有沒有在認真辦公。”
面對沈寧鳶理直氣壯的臉,蕭平铮沒有接茬,淡淡道:“熟悉了麽?”
“嗯,熟悉多了。”
“那就過來練一練。”
蕭平铮将腰上玉墜,匕首扯下,走下堂來:“練。”
“哦。”
沈寧鳶想起自己白天的失敗,心中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慌張接過,循着方才環扣的記憶一只手撫上環扣,确認孔眼位置,另一只手将吊墜繩子穿過去。
嗯,失敗了?
再來。
成功了!
“你看,成功了!”沈寧鳶志得意滿。
“太慢了,繼續練。”
“哦。”
沈寧鳶只得重新解下吊墜,繼續練習。
屋室之中,落地臺燈上燭火時而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屋外夜風吹過院中的石榴樹,搖曳的影子落在窗臺。少女的身上飄着淡淡的香氣,是一種混合着桂花,橙皮,雪松還有沉香的味,清淡的就好似窗邊一抹月光。
“你之前帶的驢打滾是哪家店買的?”
“我不記得了,怎麽了?”
“有位其他衙門的同僚過來,嘗了覺得很好吃,臨走前還問我是哪個店鋪買的,他老母親很愛吃這個。”
“原來如此,那我回去問下巧心,看她還記得不記得。”
“嗯。”
“......”
“明日不要再帶魚了。”
沈寧鳶擡了擡頭:“為什麽?”
蕭平铮面不改色地說:“膩了。”
“明明是夫君之前說廚房做的魚不錯,我才讓廚房每日輪換着想法子做魚的。”
“那也膩了。”
行吧,你是王爺,你說了算。
“那我們吃蝦好不好?”沈寧鳶一邊打結一邊暢想:“這個時候斑節對蝦最好吃了,用檸檬清蒸着好吃,加上牛油乳酪再滴兩滴檸檬烤着也好吃。”饞的她口水都要出來了。
蕭平铮連着吃了幾日魚,只要不吃魚就沒問題:“行。”
“那好,我讓廚房明日做蝦!”
......
“那還是清蒸吧。”
“啊,可是我想吃烤的。”
“在邊關天天吃烤的,還有奶酪,膩了。”
“......”
行行行,再說一遍,你是王爺。
......
又過了會。
“你是不是動我房間裏的劍了?”
“沒有,絕對沒有!”沈寧鳶宛若被踩中尾巴的貓似地跳了起來。
男人的眼眯了眯:“那為什麽劍鞘的位置動了?”
“......”女聲弱弱地說:“想動,但是,沒能拿起來。”
太重,拿不動。
蕭平铮:“......”
一頓震耳欲聾的沉默後,沈寧鳶揚起嗓音道:
“好了,夫君!”
終于連着三回,她都一次性戴好了東西。
“嗯。”饒是蕭平铮嚴苛,也認同了她的努力。
“那夫君,我回去了。”工作圓滿結束,她也該走了。
“好,早日休息。”
“夫君也是,早日休息。”
沈寧鳶提着裙擺走到門口,臨出門前朝着屋內的人擺了擺手。
夜風從她身旁經過,卷起淡淡的沉香味,充盈着整個房間,許久不散。
——
雖然沈寧鳶很想在長樂郡主面前展示她的新技能,畢竟,學了東西要是不展示,跟沒學有什麽區別?
只是,沒想到,第二日長樂郡主并沒有等在都督府門口,這倒令沈寧鳶有一點失望。
不對,我失望什麽?我求之不得才對!
但很快,沈寧鳶就知道了原因,原是嶺東,雲川那裏進貢了葡萄,石榴等應季水果,太後看着高興,又因秋高氣爽,在禦花園擺了家宴,長樂郡主素得恩寵,自然是不會錯過。
原以為這事情與沈寧鳶無關,不料第二日,太後竟還邀她進宮。
進來宣旨的曹公公笑眯眯地說:“太後得了許多水果,自個兒吃不完,想分給各位夫人,又想借此機會跟夫人們見個面,王妃若是有空,就進宮陪太後她老人家說會話吧。”
太後邀請,哪能不應,沈寧鳶忙道:“謝太後聖意,臣婦自當進宮當面感謝她老人家。”
于是乎,次日一早,沈寧鳶就進了宮。
同時進宮的還有其他宗婦,俱都是此前中秋謝恩時見過的,也不算陌生了。沈寧鳶年紀小,地位倒是不高,排在諸多老王妃後頭,除了最開始拜見太後外,吃吃點心渾水摸魚倒也自在。
可顯然太後還是在意她的,見她坐在下頭,忽然道:
“寧鳶,你過來,到哀家這邊來。”
沈寧鳶無奈,只得上前,長樂郡主就依偎在太後身旁,見她過來,翻了個白眼。
“好孩子。”太後撫着沈寧鳶的手,回首道:“長樂啊,你近日有沒有好好跟王妃相處啊?”
長樂郡主沒想到還要牽扯她,只能強忍着惡心道:
“太後放心,我和王妃如今相處得可融洽了。”
“這就好,寧鳶啊,若是長樂還欺負你,你盡管來跟太後說。”
沈寧鳶看了眼憋得一臉漲紅的長樂郡主,軟聲軟語地說:“太後娘娘,你放心,我相信郡主此前只是一時激動,往後定不會再做了,是吧,郡主?”
長樂郡主咬着牙齒:“是。”
沈寧鳶看着她強忍着恨意模樣,內心暗爽。原來這就是狐假虎威,拿着雞毛當令箭的感覺麽,怪不得人人攀附權貴。
這時,慶王妃忽然道:“說起來,坊間傳聞長樂這些日子天天守在都督府大門口,長樂你這是做什麽?”
太後身邊的人,若不是實在了不得的大事,或者沒人告到太後那去,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能不多事就不多事的,因此長樂郡主堵門的事情雖然傳了大半個皇宮,但還沒人到太後面前提起過,太後自然不知道。
“什麽,還有這事?”太後驚詫道:
“長樂你這是做什麽?”
長樂郡主早有準備,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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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長樂知道之前給王爺還有王妃帶來了許多麻煩,心裏有愧,想要道歉,只太後不是說了不許我見王妃,我便只能向王爺道歉。”
“王爺如今還生氣,不過長樂相信只要堅持,讓王爺看到我的誠意,終有一日會原諒我的,太後,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長樂誠心道歉,你不要讓長樂心裏難受嘛!”
太後被長樂郡主這麽一颠倒黑白混淆視聽,再這麽一央求,哪裏還硬得起來,連連道:
“好了好了,難為你能知錯,但事有分寸,別太過分反讓王爺難做。”
“太後您就放心吧!”
太後被長樂一頓撒嬌敷衍,這事就算過去了。慶王妃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說了。
沈寧鳶低頭笑了笑,也不驚訝。
長樂郡主除對沈寧鳶外,在太後面前倒真是個活潑可愛略為驕縱的小姑娘模樣,也難怪太後寵愛,有她在旁不時說些玩鬧話,宮殿中氣氛歡樂,明媚的陽光下盡是和諧的氣息。
快到中午了,衆人才離開。
“王妃。”走出太後寝宮不久,一道冰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沈寧鳶回頭,果不其然,是長樂郡主。
二人恩怨無人不知,領沈寧鳶出宮的宮女一臉為難地看着長樂郡主,沈寧鳶不欲叫她為難,便道:“放心吧,郡主只是和我說會話,姑姑在邊上稍等一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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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妃。”
沈寧鳶挪動兩步走到邊上,道:“郡主叫住我是有何事?”
長樂郡主臉上早已沒了在太後面前的小女孩氣,冰冷之中難掩惡意地盯着沈寧鳶:
“你別以為有太後護着你,我就真拿你沒辦法。”
“君主多慮了,我從未想過得罪郡主,只王爺是我夫君,讓我放棄夫君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說你就是要跟我作對到底了?”
沈寧鳶悠悠嘆了口氣:“王爺是我夫君此事已成定局,無法再改,不若郡主令尋佳婿如何?”
“我只要北肅王!”
那你就是要無理取鬧到底咯?
“既如此,我也沒有辦法。”
長樂郡主眯着眼看着處處婉柔,又處處堅持的沈寧鳶:
“行,你不肯讓,那我們就走着瞧!”
說罷,長樂郡主甩袖離開。
沈寧鳶看她走了,再慢騰騰走回去:“浪費姑姑時間了,勞煩姑姑繼續送我出去。”
那姑姑作了作禮,道:“王妃言重了,王妃這邊請。”
沈寧鳶回去之後就将宮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蕭平铮。
“夫君,再問一遍,如若郡主對我出手,夫君會救我的吧?”
蕭平铮并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
“明日,我們不去都督府了。”
沈寧鳶:“啊?”
“那,去哪裏?”
蕭平铮手上把玩着一個青瓷杯子,玩味地說:“你不是得了宮裏賞賜麽?身為人子,得了好東西怎麽能不孝敬父母,明日,我們去你爹娘那兒。”
“......”
很好,那長樂郡主一定會被刺激得腦溢血。
第二日早晨,長樂郡主就恢複了原先的日常,一早就到了都督府門口等待,然而她等啊等,都沒等到蕭平铮過來,她實在忍不住了,就去問門口守衛。
那守衛雖然得了蕭平铮命令,不許長樂郡主進衙門,但他們畢竟人卑言微,郡主的話不得不答:
“都督他,他今日不過來了,說是,說是要去岳父母家。”
“......”
長樂郡主稍一怔,繼而憤怒喊出:“沈寧鳶!”
——
沈寧鳶提前一日讓下人到沈府說了自己今日過來的事,因此沈父請了半日假,就在家裏等着女兒回來。
雖說是因為宮裏賞賜了好東西,帶回家孝敬父母,但這等尋常小事,女婿都陪着回來,怎能叫沈父沈母不高興。
客廳裏頭,下人給姑爺小姐泡了茶水,沈母坐在上方,難掩激動地說:
“女兒長大了,懂得回家孝敬爹娘了。”
“母親這說得什麽話,難不成女兒長得一張不孝順的臉,還是我從小到大有什麽舉動,讓爹娘覺得我以後不會孝順?”
沈母只是随口一說,見她一臉委屈地頂嘴,沒好氣地說:“娘說你一句都不行了?”
“那娘說女兒孝順嘛,不要說得女兒好像不孝敬。”
“行行行,就你最孝順了好吧?”
沈寧鳶:“那是自然。”
沈母看着女兒得意洋洋模樣,一陣無語,又朝着蕭平铮道:“這孩子素來調皮,讓王爺笑話了。”
蕭平铮悠悠喝了口茶,道:“夫人确實如此,我已習慣了。”
習慣了?
習慣什麽了?
見母親狐疑中帶着質疑的目光望下來,沈寧鳶連忙道:“不說這個了,祖母在麽,我給祖母送水果去。”
“在的在的,你祖母知道你要來,可高興了。”
沈寧鳶便拉着蕭平铮的手往祖母那去,說是拉手,其實也只是拉着手腕,更明确地說,是拉着袖口,蕭平铮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步子邁得只要稍大一些就能越過了她。
沈母沈父在身後望着二人,沈母回首道:
“這王爺和我們家寶兒的關系,是不是親近了些?”
頭回歸寧回來,兩人顯而易見得生疏,中秋時好些,這會兒已經有親密舉止了,王爺對她家寶兒,也是一臉縱容模樣。
沈父連連點頭,感嘆道:“好啊,好啊!”
祖母自然也在等着二人,見二人帶着水果過來,十分高興,與兩人說了會貼心話,知曉年輕人耐不住性子,跟她這樣的老婆子沒話說,就讓他們各自玩去了。
此前蕭平铮到沈府,那是全程有人招待,現如今,他也不是新女婿了,該有成為老人的自覺了。
沈寧鳶也擔心将他帶到父母面前,他不自然,爹娘也拘束,幹脆帶他去了自己院子。
不過,幹坐着也無趣,沈寧鳶想起一事,道:
“這樣吧,我給你展現一下我的才能。”
蕭平铮:“你還有才能。”
沈寧鳶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平靜地說:“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走吧。”
兩人就又到了一個院子裏,這個院子裏曬滿了藥材,才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複雜的藥味。
“王大夫,在麽?”
一個身穿樸素長衫的中年男子從屋裏頭走出來:“小姐回來了,這位是王爺吧?”
那王大夫連忙行禮:“見過王爺。”
“免禮吧。”
沈寧鳶上前一步道:“王大夫,我許久沒來你這院子裏,裏面可多了草藥?”
王大夫笑道:“草藥種類總歸是那幾種,皇上恩賜,府裏确實多了幾樣人參珍寶,只是不在我這,我這兒的啊,都是尋常可見的草藥。”
“那正好,我正想向夫君展現我的才能,王大夫你來考考我吧。”
王大夫聽了她這話,一臉無奈表情。
“行行,小姐既然發令,也便只能聽了。”
“這......”王大夫做出尋找動作。
“用這個吧。”沈寧鳶從袖口掏出一根黑色發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