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推拒
推拒
在客棧休息了幾日,賀硯随他們打算去淮安縣衙探查一些事情。
幾個地方失蹤的人雖然已經找回來了,但是這其中的種種,讓人不敢深思。
蓮玉荇沒有跟着太守府派來的人一同回平城,這幾日她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一是,當日她在徐家寨聽到看守之人所說,徐家寨主要收入來自抓來的人,她猜測,要麽是敲詐勒索,要麽是販賣人口。
而且徐家寨收到的錢財,看樣子還要分出一部分來“上貢”,這貢要送往何處,具體還尚未可知。
徐家寨的人悉數都被收押在淮安縣衙,有專人看管,待到他們前去審問,應該會有所收獲。
二是,她和賀硯随的關系并未像她設想的軌跡進行,反而越走越近,還有幾分親近之意。
當初信誓旦旦說出口,現在卻又做不到了。蓮玉荇有點唾棄自己了,前世那些事情還歷歷在目,就算她真的和賀硯随親近,斷然也做不到心無芥蒂。
蓮玉荇思量許久,她還是和賀硯随保持距離,以免多生事端。
下了樓,賀硯随、賀沅安、楚元琅幾人已經坐在桌前等着,看見蓮玉荇來了,楚元琅趕忙讓位,“表姐,你坐這裏。”
還未來得及說什麽,蓮玉荇就被楚元琅帶到桌邊,旁邊坐着的是賀硯随,看她坐下來,只掃了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賀沅安将衆人的反應收進眼底,淡淡開口,“既然休息好了,便趕緊出發吧,遲則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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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縣衙處在街區,四面通達,幾人抄了小道,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縣衙門口。
縣衙大門緊閉,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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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琅看了看周圍,一個是她表姐,兩個是王爺,斷然沒有使喚他們的道理,任勞任怨上前拍響大門。
過了好久,裏面的人才慢慢悠悠走出來,依稀聽得見腳步聲,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人探出頭來看,眼睛微微眯起,看起來十分奸滑,不耐煩說道:“什麽事兒?今日縣令身體不适,不便接見,還請諸位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說着就要把大門關上,楚元琅拉着見,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拿出令牌舉到那人面前。
“奉命行事,我們要見莊縣令,煩請讓路。”楚元琅語氣十分冷淡,當即放了話。
楚家祖上是武将,楚元琅自然而然承襲了幾分,正經起來也帶着一些威懾之意。
那人縮了縮頭,低聲細語,像是在和人交談,不一會兒,便開了門,讓他們進去了。
蓮玉荇走得慢,很快落在了隊伍之後,走在前面的三人沒有察覺她的刻意,仍然繼續走着。
這樣也好。蓮玉荇心想。
只要賀硯随不接近她,她便保持分寸,不會惹人生出其他心思來。
那人将他們帶到客廳,便去請了莊縣令來。那莊縣令身姿矯健,步履帶風,不像身體抱恙的樣子,倒像是在躲避什麽。
蓮玉荇坐在角落,一言不發,靜靜看着他們幾人和莊縣令交涉。
楚元琅率先發話:“徐家寨的土匪盡數押在淮安縣衙裏,此番我們前來,是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線索。這幾日莊縣令已經審問過他們了,不知道問出些什麽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莊縣令身上,莊縣令的身體僵了一瞬,猶豫了片刻。
“怎麽了?莊縣令是有什麽顧慮嗎?”楚元琅挑眉。
這老匹夫,怎麽看怎麽有嫌疑。
要不是聽表姐說這些土匪綁架百姓換來的錢財,有一部分拿來“上貢”,不然莊縣令這副坦蕩姿态,他還真是絲毫沒懷疑。
莊縣令笑了笑,回答:“這幾天我親自審問,什麽刑罰都用盡了,那夥土匪嘴硬得很,半句話都沒吐露。”
莊縣令頓了頓,想到他們應該沒那麽容易信任自己,又道:“幾位既然來到縣衙,不妨親自去看看,便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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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縣衙大牢。
地牢裏陰暗潮濕,腳落在地上都能感覺到濕氣。
拐過彎,入目是一片猩紅的場面,徐家寨的三個當家土匪被綁在架子上,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垂着頭,沒了意識。
莊縣令沒有說謊,他确實對徐家三兄弟進行嚴刑拷打,以期能得到丁點兒的信息,但是看樣子,沒什麽用。
楚元琅繞着三人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傷口處,眼底閃過異樣,随後朝蓮玉荇他們搖搖頭。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回去,等莊縣令的消息罷。”楚元琅說。
“辛苦諸位。”莊縣令眼眸微閃,叫人瞧不真切,“一有消息,我會立馬派人前去通知幾位。”
目送蓮玉荇他們遠去,莊縣令才收回目光,接過仆從遞過來的手帕,随意地擦了擦,扔到地上。
還真是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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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縣令定然知道些什麽,或者說,徐家寨的勾當與他脫不了幹系。”楚元琅憤憤說道。
他知道蓮玉荇在徐家寨的時候意外聽到了土匪的交易,也清楚莊縣令與這些事情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但是找不到證據,還是讓人惱火。
蓮玉荇:“淮安縣衙在百姓失蹤後不加重視,草草結案,本就有包庇嫌犯的嫌疑。徐家寨的收入要上貢給某位大人,以求得庇佑。”
其中關竅,應該就在這莊縣令身上。
莊縣令對徐家三兄弟嚴刑逼供,像是急着撇開關系,證明自己的清白。
蓮玉荇若有所思。
若是她的推測是正确的,徐家寨“上貢”的銀兩不在縣衙的庫房裏,就在莊縣令的私宅。
得找個機會去一趟莊縣令的宅子。
又過了幾日,賀硯随早出晚歸,賀沅安也整日不見蹤影。
蓮玉荇躲在客房裏,極少與他們兄弟倆見面,樂得自在,絲毫沒表現出來。
到晚飯的時候,蓮玉荇遲了一會兒,下樓的時候人已經離開了,客棧裏空空蕩蕩的。
蓮玉荇坐了下來,想叫夥計送些吃的過來,四處看看沒瞧見人影,作罷,倒了茶水啜飲。
燭火昏黃,搖搖晃晃撲到身上,覆下一片陰影。
蓮玉荇眨眨眼,暖黃色的光便随着睫毛跳躍,平添些許破碎之色。
大堂裏很安靜,待了一會兒,饑餓感漸漸褪去,蓮玉荇起身上樓,沒走幾步,就又停了下來。
樓下傳來腳步聲,有人從廚房走出來,路過樓梯旁腳步微頓。
一時間,四目相對。
兩個人一上一下,距離不遠不近,能清楚看到對方的神情。
“端王殿下沒吃晚飯嗎?”蓮玉荇說。
還是第一次見賀硯随這般模樣,鬓發微亂,臉上沾了灰,手上端着盤子,整個人看上去很平易近人。
賀硯随見到蓮玉荇,眼波微動,不過沒什麽驚訝之色,隐隐有些期待,“我做了些吃的,蓮姑娘可是餓了,不妨一起。”
明晃晃地邀約,蓮玉荇自然懂得賀硯随眼裏的期待,裝作沒看見,語氣冷淡:“殿下,我們不熟。”
說完就轉身上樓了,只留下賀硯随一人站在原地,眉眼慢慢冷了下來,似痛苦,似嫉恨。
手裏的盤子被他捏得嘎吱作響,心裏隐隐有猛獸呼之欲出,幾乎要壓不住,眼眸漆黑一片。
在山寨之上兩個人并肩作戰,蓮玉荇對他的态度明顯好了不少,不同于很久之前,且,隐隐有相親之意。
一直到今天之前,都還是正常的。
現在卻說出“我們不熟”這種話,難道此前種種都是裝出來的。
賀硯随氣得發抖,這段時間他和蓮玉荇關系有所變化,現在看來,豈不是又被蓮玉荇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好你個蓮玉荇!
賀硯随脫手,盤子便飛了出去,碎片四處濺開,手上鈍痛一片。
賀硯随将拳頭捏的更緊了。
客房裏,蓮玉荇将大堂的動靜悉數收進耳朵裏,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神色淡淡。
這樣也好。
往後她要找賀硯随尋仇,也就更有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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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琅率先發現兩人關系的變化,平日裏還和和氣氣、互相問好的兩個人,仿佛變了一副模樣,連眼神接觸也沒了。
視線游移不定,舌尖上的話滾了又滾,最終咽了回去。
賀硯随心裏煩悶不已,找掌櫃要了一壺酒,來到後院自顧自喝了起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賀硯随動作一頓,須臾間恢複如常。
“怎麽?受了情傷,來這兒喝悶酒來了。”賀沅安言語譏諷道。
昨夜大堂裏傳出的動靜,客房裏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沒想到,賀硯随竟然會如此在意一個女子。
“你這張嘴向來能說會道。”賀硯随說道:“不過,堂堂景王不也躲在這後院,不知道是做些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兩個人臉色都不是很好,你來我往,争鋒相對,誰也不讓誰,如同幼時那般。
方才歇了片刻,賀硯随就又開口:“你來平城,也是為了私鹽一事。”
不是疑問,而是言之鑿鑿地說出了賀沅安此行的目的,想來很早就調查清楚了。
賀沅安沒有遮掩,坦然回應:“是,一月前蓮姑娘寫信告知我了一些線索,特邀我來平城。”
話音剛落,賀硯随眼神暗了暗,蓮玉荇是如何知道私鹽的線索?
還将線索告知了賀沅安。
“既然大家目的一致,那私鹽案能否破獲,就各憑本事了。”賀沅安扯了扯嘴角,“別怪我沒提醒你,時間不多了。”
賀沅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賀硯随沉默半晌,忽地灌了一大口酒。
回房時在門口遇見了蓮玉荇,賀硯随視若無睹,從蓮玉荇身邊走過,帶起一陣溫熱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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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飯,賀硯随一聲不吭帶着侍從離開了,剛好被楚元琅碰上了。
“賀兄這是去哪兒?”楚元琅叫住他。
賀硯随停下腳步,道:“現下案子沒什麽線索,留在這兒也起不到什麽作用。況且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與幾位摻和了,告辭。”
楚元琅心裏隐約猜到一些,拱手相送,“既是如此,賀兄此去注意安全,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