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與其說是誘餌,不如說是吊在地獄犬面前的肉骨頭還差不多。
氣炸了的人參精伸長了參須啪啪拍打大反派的後背,但又顧忌着真把人打疼打傷了,看着氣勢洶洶實際是并沒用多少力。
怎麽看都不像是發脾氣,反倒更像是在撒嬌。
隋簡等他撒夠了氣才開始為自己辯解,他戲谑說:“有只缺心眼的人參精玩那青煙把自己玩昏迷了,怎麽弄都弄不醒,我就是想提前跟他打商量也沒處說去。”
雲深氣焰一下就弱了下去,他搓了搓參須,嘴硬道:“那你也不能這麽擅作主張嘛。”
隋簡挑眉:“可省事不是嗎?”
雲深聞言又探頭去看那依舊锲而不舍,一心一意的追着自己咬,看都不到看隋簡一眼的毛團子:“…………”
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想想好像大反派說得也沒錯,這反倒讓雲深理虧了。
他顧左右而言他,心虛得眼神四處飄,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非常的不對勁。
只見地獄犬後面,烏泱泱的跟着一大片肉身腐爛了一大半,面目猙獰行動緩慢的類人物體,偶爾還穿插着幾個身軀半透明發着紅光的魂體。
一覺醒來,這是給他幹陰曹地府來了?
“這是萬魔窟。”
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隋簡解開了他的疑惑。
萬魔窟這名字一聽就不是好地方,尤其四周陰森又黑暗,隐隐約約的腐臭腥味也讓人十分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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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瑟瑟發抖,往隋簡的方向貼了貼。
隋簡将他從陶土盆裏拎了出來,抖了抖參須帶出的泥土,然後又施了個淨塵訣才把人參精放到臂彎裏。
人參精立馬揪緊了隋簡的衣領,有了靠山以後,伸出腦袋朝地獄犬吐舌頭做鬼臉,幼稚得很。
蹦蹦跶跶的毛球沒了肉骨頭,還被肉骨頭嘲諷,當即急得瘋狂轉圈圈。但它似乎有些顧忌隋簡,不敢輕易上前攻擊他。
于是之後的畫面就變成了隋簡抱着人參精,他走一步地獄犬就跟一步,後面烏泱泱的行屍走肉也跟着向前湧動一寸。
這畫面看着既詭異又滑稽,雲深忍不住犯賤,延長一根參須,遠遠的逗弄這地獄犬。
隋簡語氣涼涼的提醒他:“別把它逗過頭了,等會兒它狗急跳牆把它爹搖出來,有你苦頭吃。”
雲深:“它爹誰啊?”
這麽個小不點,他變回人形能把它提起來揉得哭唧唧,它爹估計也就那樣吧。
隋簡道:“地獄三頭犬。”
雲深:“…………”
那确實是會吃不了兜着走。不過上輩子裏地獄三頭犬是國外的神話品種,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會有,想必是作者寫文的時候寫串了。
人參精悻悻的收回參須,嘀咕道:“那不能把它甩開嗎?”
既然它爹不好惹,那直接甩開地獄犬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隋簡撇了一眼後面烏泱泱的行屍走肉,笑道:“你猜我把地獄犬趕走了,那些沒腦子的東西會不會一擁而上把你給分吃了?”
雲深:“…………”
合着隋簡吊着這兇殘的毛球,是為了給他當保镖保駕護航的。
這麽說來他還真錯怪了大反派。不過這也不能賴他,實在是大反派前科累累,已經不配得到人參精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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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參帶着一長串拖油瓶往萬魔窟的腹地深處去,越是往裏,腐爛腥臭的味道就越濃郁。
雲深被熏得快要窒息了,但隋簡卻還跟沒事人一樣。
又走了一段距離後,那味道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吸上一口都要頭暈目眩反胃幹嘔,像是裹腳老太太一百年沒洗,又用酸水腌制的裹腳布。
雲深實在受不了了,眼裏閃着淚花的問隋簡:“為什麽你沒事?你就不覺得臭嗎?”
隋簡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半晌道:“封閉嗅覺就聞不到了。”
雲深再次:“……”
哦,怪他不夠聰明。
嗅覺一封閉,雲深感覺整個世界都美好了起來,再看身後那一長串拖油瓶都覺得醜得挺別致。
“你到底在找什麽東西?”
這個時候他才終于有心思問起隋簡,這種恐怖又詭異的破地方,能有什麽好寶貝值得大反派千裏迢迢跑一趟?
隋簡答道:“找一朵長在白骨堆上的花。”
一朵由數萬萬白骨冤魂的怨氣蘊養出來的,無葉無根的白色小花,那便是白骨哀。
實際上隋簡也不能确定萬魔窟裏到底有沒有白骨哀,但縱觀整個修仙界、魔域和妖界,只有萬魔窟的怨氣最為深重,是最有可能生長的地方。
雲深聽着隋簡描述白骨哀,牢牢在心底将其特征記了下來。
不知前行多久,陰暗潮濕之感越發濃重,腳下的踩着的地方已經不能稱之為土地,而是摻雜着碎骨隐有濃稠液體流動的腐肉堆,走上一步都能帶起細碎的腐肉屍塊。
雲深算是知道那股臭味怎麽來的了,只見目光所及之處皚皚白骨堆積成山,無數腐爛的屍體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白骨山往上爬,爬一步便掉下一地碎屍塊。
而白骨山的頂端,一朵純潔無瑕的小白花無風搖曳。
“那應當就是白骨哀了吧?”
雲深指向那朵小白花,覺得他們挺幸運的,居然這麽容易就找到了。
他捏着鼻子,嫌棄的皺了皺眉:“咱們還是快些摘了花走吧,這裏真的好臭。”
雖然已經封閉了嗅覺,可雲深還是嫌棄。也不知道大反派潔癖這麽嚴重的人,怎麽反而比他還要淡定,好像已經見過千百次脫敏了一樣。
難道大反派在魔域裏待過很久?可原文裏并未提及過這一點。
雲深對此不得而知,他總能在細微末節之處察覺到眼前這個大反派好像跟原書裏寫的大反派是有很大出入的。
與他相處多日的隋簡,比原文描寫的那個“隋簡”城府更深,也更難讓人看透。
此時的雲深當然不會知道他遇到的大反派,其實是已經輪回了十幾世的大反派,自然與原文有很大的出入。
不過這點對他來說其實不重要,他只知道跟他相處最久,對他最好的是他認識的這個隋簡就足夠了。
很多時候雲深不會去細究,幹脆就當個什麽都不知道快快樂樂沒頭沒腦的小人參精。
他任重而道遠的拍拍隋簡的肩膀:“我們能不能快點離開就靠你了!”
說着參須一揮,頗有幾分熱血沸騰的氣勢。
隋簡撇他一眼:“怎麽不是你去摘了給我?”
人參精頓時望天,大反派在說什麽?聽不懂呢。
白骨哀看似近在眼前,其實想摘下它卻是困難重重。
先不說那些沒有靈智思考也不會有痛覺的行屍走肉,便是守在此處的地獄三頭犬也足夠惱火。
隋簡看了眼腳下兇狠的咬着他褲腳磨牙的地獄犬,又看了看雲深,忽然勾着唇角輕笑了一聲。
雲深頭皮發麻,只覺得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只見隋簡擡手輕撫他頭頂的葉片,緩緩道:“交給你一個任務。”
雲深:“能拒絕嗎?”
隋簡沒回話,但顯然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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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堆成的高山下,隋簡踩着骨塊一步一步靠近,那些一心一意想要攀上山頂的行屍走肉好像總于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竟同一時間頓住了動作,僵硬又緩慢的轉動脖子看了過來。
隋簡直接無視了他們的存在,身體化作黑霧直接朝山頂奔襲,那些行屍走肉也像被觸發了開關一般,原本還僵硬緩慢的動作一下子變得靈活無比,尖銳的嘶吼着朝隋簡撲去。
遠處,雲深騎在地獄犬頭上,類腿的參須緊緊纏着地獄犬的頸部,又用七八根參須拽着地獄犬長長的毛發。
地獄犬腿短脖子也不長,肉骨頭就在自己身上卻怎麽也吃不到,還被肉骨頭騎着,頓時氣得發瘋轉圈圈。
“聽話點,等我摘下了白骨哀就放了你。”
雲深一參須抽了地獄犬一嘴巴子,在對方想打滾把自己甩下來之前揪着它後頸肉用力一提,地獄犬一下就洩了力趴到了地上。
如此這般折騰了許久,累極的地獄犬總于知道它甩不掉雲深,老老實實的趴着不動了。
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擺爛狀态,反正就是不能好好配合。
雲深扭頭看了一眼白骨山,四周太昏暗了,加上隋簡又化作黑霧,他根本不能确定對方到底在哪裏,但從死屍進攻的方向來看,好像已經攀上了半山腰了。
他想自己動作也要快些才行,但地獄犬不配合也确實比較棘手。
雲深沉思片刻,腦子靈光一閃而過。他咬牙折了一根手指粗的參須,像釣魚一樣釣到了地獄犬面前。地獄犬張嘴就要咬,但被眼疾手快的雲深提了起來咬了個空。
“嘿,還真有用。”
是的,雲深學着隋簡之前用自己釣地獄犬一樣,也用一根參須來釣,原本沒報太大希望,不曾想還真有用。
人參精眉開眼笑的拍拍地獄犬的腦袋:“乖,帶我去山頂摘漂亮花花,摘完了我就把這參須給你吃。”
也不知道單純是參須的誘惑力太大,還是聽懂了雲深的話,那地獄犬還真站了起來,渴望的盯着吊在眼前的參須,倒騰着它短到幾乎看不見的四肢拼命往前跑。
于是在這像煉獄一樣的地方裏,隋簡與死屍纏鬥搏殺,将所有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而另一邊的雲深卻輕輕松松的用吊着地獄犬的參須調整方向,一路暢通無阻的爬上了白骨山山頂。
那朵搖曳的小白花盡在眼前,雲深兩眼發亮,他開心的拍拍地獄犬的腦袋:“好孩子,真是給力。”
然後他松開了對地獄犬的所有鉗制,像耍狗丢飛盤一樣将手中的參須朝山外扔出去,沒有多少腦子的地獄犬果然朝飛遠的參須一躍而起,成功咬到參須時還高興得嗚嗚了幾聲。
當它發現自己淩空在半空中時,才陡然渾身僵硬的踢了踢後腿,然後搜一下往下墜。
“拜拜~”
過河拆橋的人參精笑眯眯朝它揮手,然後迅速轉身直奔那朵小花而去。
雲深沒接觸過白骨哀,他心想只能在這種環境下生長的花肯定也不是什麽善茬,他謹慎的在一邊觀察沒敢直接上前将它摘下來。
山頂下戰況依舊激烈,隋簡為了節省靈力,直接一言不合的将從雲深手中拿回來的炎陽之心丢進了屍堆。
炎陽之心火焰顫動,若不是沒有嘴,它大概都能破口大罵出來。
滔天火焰燃起,死屍被燒得凄厲尖叫,腐肉被烤灼得滋滋冒油,腐爛的腥臭味和焦臭味混合,那味道難以言喻,即便是封閉了嗅覺都隐約嗅到了些許。
雲深嫌棄得直皺眉,死死捂着口鼻不敢呼吸。
以目前狀況來看,隋簡收拾完那些死屍用該用不了多少時間,雲深覺得自己也不能太拖後腿。
他并未莽撞的直接與小白花接觸,而是催動體內的木靈之心安撫着,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往小白花挪去。
大約是木靈之心的安撫起了作用,雲深成功将小白花摘下來的時候還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還以為會有陷阱,或者外表脆弱無害的小白花會突然變異吃人參精,但沒曾想設想的事情居然一件都沒發生。
他真的就這麽輕易就把白骨哀給摘到了手。
雲深楞了一下就迅速的回神,他掏出一個能封存靈植保證藥力和新鮮度的玉盒,将白骨哀放了進去然後丢進空間戒指裏,而後噠噠噠的跑到白骨山山頂的邊緣,舉着參須朝隋簡喊:“我摘到了,快來接我!”
隋簡聞言立刻不再戀戰,化作的黑霧如疾風般迅猛,朝雲深席卷而去。
而被丢下的炎陽之心從死屍堆裏竄了出來緊跟其後,忽明忽滅的火焰像是在罵罵咧咧的抱怨着它的不滿。
就在這時變故橫生,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響起,引得地動山搖,雲深腳下一個不穩,直直摔了下去,在白骨山上咕嚕咕嚕往下滾。
人參精摔得眼冒金星,但好在沒滾幾圈就讓黑霧給包裹了起來,帶着他飛到了半空。
雲深緩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他定眼一看,發出咆哮怒吼的不是別的什麽東西,而是一頭十幾米高,通體毛發黑金,長着三個腦袋朝他們龇牙咧嘴的地獄三頭犬。
雲深眼尖的看到地獄三頭犬的頭頂上趴着一只毛團,哭得可憐兮兮的,正汪嗚汪嗚的告狀。
不用想,地獄三頭犬就是這毛團召喚來的。
對于地獄三頭犬而言,雲深和隋簡這兩個闖入者實在是可恨。不過是它一個打盹的時間,自己兒子被欺負了不說,它守護着的小白花也被摘了,連它的窩都被嚯嚯得不成樣,頓時氣得紅了眼毛發倒豎。
地獄三頭犬可比那些死屍難對付多了,隋簡沒有要跟對方纏鬥的念頭,毫不猶豫就帶着雲深往外跑。
地獄三頭犬哪能放過他們?當即緊追不舍。
地獄三頭犬速度極快,并且對地形極為熟悉,甚至連嗅覺都格外靈敏,哪怕隋簡隐沒在黑暗之中單靠肉眼無法辨識,但僅憑氣息地獄三頭犬就能精準的找到他的方位。
地獄三頭犬實在棘手難纏,繼續逃下去除了消耗靈力體力以外毫無意義,隋簡當即幻化回人身,将人參精放到臂彎處,而後拍拍他腦袋道:“等會兒抓緊我不要亂動,記住了嗎?”
雲深忙不疊的點頭,然後參須死死的纏着他手臂,俨然要成為他手上的挂件。
隋簡站在半空,調動體內所有靈力,手中凝聚的靈劍劍意凜然。擡手一揮間,萬千劍影入狂風急雨般朝已經追上來的地獄三頭犬刺去。
趁着地獄三頭犬抵抗防禦的空擋,他迅速劃破虛空一躍而入,帶着雲深和炎陽之心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過神來的地獄三頭犬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仰天咆哮,不停的捶地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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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邊陲小城外,一道空間裂縫打開,一道人影自裂縫之中掉落,在即将重重砸在地面前,無數參須自他手臂蔓延自全身,将他裹成了密不透風的蠶蛹。而後又分出幾股挂落到周圍的參天大樹的樹枝上,總算減慢了墜落的速度。
這人影正是強行劃開空間通道逃離的隋簡與雲深,空間通道不穩空間風暴肆虐,雲深被隋簡保護得毫發無損,但耗光了靈力使得舊疾複發的隋簡卻在離開空間通道那一刻昏迷了過去。
高空墜落的沖擊力便是尋常修士不用任何靈力外力來抵抗都要承受不了,更何況是重傷昏迷的隋簡?生死攸關之際,雲深突然就爆發了潛力,他的本體幻化出無數的參須将隋簡護了起來,但這幾乎抽空了他全部的靈力。
陌生的地方,加上隋簡昏迷,這讓雲深十分不安。
他迅速嗑了幾顆回靈丹,枯竭的靈力池總算恢複了一小半。
此地不宜久留,雲深不知道這裏離萬魔窟有多遠,地獄三頭犬會不會聞着味追來。
他幻化回人身,費勁吧啦的将隋簡抗到肩上,往前方不遠處的小城鎮走去。
至于為什麽不是使用飛舟直接離開這裏,因為他不會開,之前一直都是隋簡在操縱飛舟,他怕自己還沒把人安全帶回玲珑塔就半途墜舟。
所以雲深決定還是先進城,借着城鎮內混雜的氣息掩蓋住他們,避開地獄三頭犬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