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無怪乎秦關不解,畢竟三兩銀子可就是一年的積蓄,就這兒還得是年景兒好、全家無災無禍的情況下,一家人省吃儉用才能攢得出來的一筆錢。
秦黍這一張口舍去的不是一文兩文,而是整整八兩。哪怕他們知道做生意得有個讨價還價,可這價兒也不該是這麽還,更不該是他們自家人還!
沈海沉默不語,老實說,對于秦黍的決定他也是不解的,可當時是在掌櫃的地盤,當着人家的面他是不好開口問原因的,也不好去說什麽。他們家後續的槐花可還得指望着人家收呢。
秦黍掃視了一圈,除了兩個還有些懵懂的孩子,幾個大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不解。
秦黍是不怕他們有疑問的,處在她的位置,反而更怕他們沒疑問。畢竟隊友能換,朋友也能換,可家人是不能換的,尤其還是在一家人利益捆綁得如此緊密的古代。
聽了秦關的話她也不急,反而還笑了笑。
秦黍緩緩地道:“爹,你是按第一棵紫珠的價格來推算後面幾棵的價格,可你要知道第一棵紫珠之所以能叫價那麽高的原因就在于物以稀為貴。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紫珠植株都算不上稀少難見那一欄上的,可偏偏趕巧的是,藥鋪掌櫃急着要這東西。而紫珠能入藥的就是它的葉子,因為在大山生長,它的葉子在短時間又難以集齊一定的量,也就是兩廂一綜合下才讓我讨了個巧兒才能把這個‘稀’趕上,才能把價兒開得那麽高。
再一個藥鋪也是有固定的收藥渠道的,如今我也是搶了采藥人的先機,先一步将這紫珠植株賣給掌櫃,你一味兒的價高,掌櫃的一咬牙只收你一棵,其他幾棵就砸在手裏了,畢竟紫珠還能扡插成功,其次就是掌櫃的還能從采藥人那裏再尋摸得着,所以您那‘八兩’說破了天也是難掙!”
秦黍看了一眼秦關,“我勸您啊,今晚早點睡兒,興許能做個夢,指不定那八兩就在夢裏掙着了!”臨了,秦黍還是将自個爹兒揶揄了一把。
沈海、沈荷聽到這一句沒忍住,笑了。
在秦黍将目光看向他們時,他們要不擡頭看屋頂的看屋頂,要不假裝看小孩的看小孩。
他倆這麽滑溜,秦黍也只能放過他們了。她沒意思地撇了撇嘴。沈海和沈荷則大松了一口氣。
別說,大外孫女/大閨女那張嘴雖說一個髒字都不帶,但揶揄起來人也并不比罵人讓人聽着舒服一點兒。
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很快秦家飯桌上就說起煩心事來了。這個天氣連着一旬都沒下過雨了,水稻對水又要求極高,水濁了不行,水深了不行,水淺了也不行。偏這會兒正是水稻灌漿的時候,對水的需求量極大。
秦關沈荷他們這幾天見天地從大河裏往水田裏挑水灌溉,大河離他們家地頭不算遠,但架不住秦關他們來回跑的次數多,再加上他們家的地頭也不少,這麽一來一天下來不僅人累得夠嗆,那除草去蟲施肥是一樣兒也幹不了了,靜光澆水去了。
其實秦家這事兒說來說去問題還是出在勞動力不夠上,但勞動力不夠這擱眼前就秦家而言也是沒法兒解決的。總不能叫沈荷秦關當場再生幾個吧,可那也沒用,還要再等着孩子長大成人。
這樣一來,那只能從提高灌溉效率上來來想招兒了。那麽就要說到修水渠,可修水渠那更是不可能的,這種大型的水利灌溉項目得經過縣令批準,通過統一征勞役來修建,要不然就是縣上哪個富戶捐錢專門為秀水村來修建一條。
這後者跟前者比起來那連可能性都沒有了。就秦黍知道的,她們秀水村迄今為止可沒出過什麽像模像樣說得上名號兒的名人。
既然這不行那也不行,秦黍只得琢磨一個可行性最高的法子了。她在腦子裏扒拉一下有關農業灌溉的知識,倒還真讓她想出來一招兒來,可就是她現在手上沒錢,幹不了。
秦黍不是一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既然這會兒幹不了,就往後挪挪時間,等什麽時候條件夠了,再拿出來實行。
于是她只得遺憾地看向還等着她出主意的爹娘,“有法子,但沒錢,所以咱還是踏踏實實地挑水灌溉吧。”
為了讓秦關沈荷不那麽喪氣,她還鼓勵他們,“我和外祖會好好掙錢,争取把咱家飯食提上來并好好地保持住!”
人其實說白了就四件事,衣食住行,其中食是最重要的,比起餓肚子其他都算小事兒。所以秦關沈荷還真有被閨女給安慰到了,尤其這會兒嘴裏還殘留着肉包子的香味兒。
然後他們再慢慢一想,雖說挑水是費時間還耽誤做其他農事,但水稻灌漿不僅是要緊還是要命的事兒,所以還是他們多辛苦一些,再從時間裏擠時間吧。總不至于人就被這點事兒給難死了。
晚食過後,趁着現在還有天光,秦家人分兩波。一波去給田地除草,一波去大河放網捕魚。
秦黍幾個小的自然就跟在沈荷後面一起去地頭除草,她倒是挺想将秦關換下來自己跟着沈海一起去放網捕魚,但奈何家裏人一致反對不允許她靠近河邊。就連兩個小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臨陣倒戈了,竟也摻在人堆兒裏起哄。壓倒性的人數直接讓秦黍閉了嘴,
這個點兒其實還有不少人跟秦黍她們一樣,為着趕農時,也是吃過晚食就往地頭趕。畢竟大家都種着水稻,要挑水的肯定不止她們一家,勞動力不夠也不獨她們一家。
但人家總歸是全家上陣的,而她們家因為缺少了兩個成年勞力,就四個婦孺幼小,幹活速度上終歸是慢上了一些。等夜色漸漸漫上周邊,秦黍搓了搓拔草扒麻了手,直起腰身張望了一下周邊田地,沒見一個人影兒。也因為天越來越黑,視線受阻,隔了太遠的田地都看不清了。
秦黍喊了一聲在旁邊的秦小二,“今天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我總感覺等那一片黑色蔓延到咱這裏……”
她話還沒說完,秦小二就烏裏哇啦地叫起來。
孩子嘛,都怕鬼。
當然還怕黑。這一點秦小二勉強通過自己不斷小聲壯膽氣的話兒都已經勉強地給壓了下去了,卻被自家壞心眼的阿姐,用着那幽幽語氣一說,再加他腦子動得太快,那相關聯的畫面一下子就蹦了出來。這下不僅是鬼也腦補來,那漫無邊際的黑更是成了吃人的妖怪了。
于是乎小男子漢的的形象就這麽崩了個稀巴碎了。
秦黍樂不可支。回身去找在另一頭除草的沈荷和秦小三時,秦小二那張小嘴還在叭叭地埋怨着大晚上不做人的自家阿姐。
秦黍突然停了腳步,秦小二心突地一跳,“幹……幹嘛?”他以為秦黍是不耐煩他的碎嘴要跟他算賬呢。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秦黍壓低了聲音道,同時還看了一眼周圍。
“什……什麽動靜?”秦小二都結巴了,他壯着膽氣大聲道:“阿姐你又故意吓我!”
“這次可能真不是。”秦黍還在看周圍。
秦小二似信非信地跟着她的目光一起看了過去,這會兒兩人都在田埂上,目之所及除了近處的稻穗還能看得清外,其餘便是一片漆黑。
有時候這種靜默的黑暗其實比鬧出點動靜的黑暗還讓人心驚肉跳,正當秦小二雙腿都有些打顫之際,就看秦黍一個手快就捂住了他的嘴,同時還帶着他就近往一旁的水田裏藏了去,郁蔥的稻穗正好做了掩護。
“又……又怎麽了?”今天晚上一連幾次,秦小二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秦黍湊到他耳邊噓了一聲,同時道:“好像有人。”
秦黍這會兒也挺納悶兒的,這個點也不知道哪個村民不回家躲在地裏咯吱咯吱地吃東西。本來因為漆黑一片視線受阻,她是看不見什麽的,但偏偏她聽力不錯,再加上前世打工人的經歷,脆弱的神經對于各種聲音又一向敏感,這不就把那吃東西還吧唧嘴的動靜聽進了耳了嘛。
秦黍小聲地感嘆了一句,“也不知是哪家背着家裏人在這兒吃獨食。”如今年景兒不好,大家都吃不飽,因着每個人情況不同,也有手裏有點吃的,自己藏起來偷摸着吃的。
秦小二立馬就松懈下來了。只要不是鬼鬧事,什麽都好說。
姐弟倆就在地頭待了一會兒,他們原想着等這個人自動吃完自覺走人,兩頭都不碰面是最好。畢竟都是一個村兒的,撞上了多不好,大家都尴尬。
可偏偏那聲音沒完沒了不算,還越來越近,秦黍原本都蹲累了,剛想站起來走人了,最後想了想只得耐下性子繼續候着等這貨吃完了了事。期間秦小二腿麻了蹲不住還想站起來都讓她給摁了下去。
可随着那動靜越來越近時,秦黍漸漸覺出不對味兒來了。
這誰家吃東西還掰稻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