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Windbell 28
第73章 Windbell 28
Windbell 28
臨京夜裏的氣溫已經接近零下, 石慧即便坐在開好空調的車裏,還是感覺冷意從骨頭縫裏滲出來。
她坐在駕駛座剁了剁腳,不時擡眼看看周圍路過的人影。
終于在快要淩晨的時候, 在擋風玻璃前眼尖地瞥到了兩個熟悉的小黑點,她連忙踩油門将車開過去打開車門。
梁圳白将背上的知霧小心地放下, 石慧伸手護着她的腦袋, 看着她被穩妥地送到車後座。
“梁總, 要不然坐我的車吧, 明天再讓彭哥過來把車開走。”石慧剛來時的第一天就被彭陳囑咐過,千萬不能讓梁圳白自己開車。
現在彭陳不在, 她眼觀鼻鼻觀心地硬着頭皮恪守職責。
坐在後面的知霧也聽見了她的話,趴在車窗上不太高興地發問:“梁圳白, 剛剛是你自己開車來的嗎?”
梁圳白看了眼身後,眉宇間有一抹被抓到的無奈:“嗯, 剛剛太着急了, 沒顧得上。”
其實彭陳就只是因為怕他熬夜加班下車去買了份宵夜而已,并沒有走遠。
只是梁圳白接到電話後心急如焚,一秒鐘也不願意再多等。
估計彭陳現在還揣着剛買回來的宵夜在公司停車場犯懵呢。
知霧拍了拍身側的位置,擡起下巴發號施令道:“那現在你上來。”
石慧偷瞟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內心戰兢着, 她總覺得梁圳白看着不像是會被命令的性格,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乖乖聽話。
下一秒, 就見到梁圳白邁着長腿繞了車頭一圈, 已經打開了另一邊車座的門從善如流地坐進去。
“開車。”
石慧被這兩個字驚得回神,連忙坐回駕駛位發動車子, 出發前還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邊看邊在心裏偷笑,原來老板表面看着那麽矜貴嚴肅的有一個人, 骨子裏其實也是個妻管嚴啊!
車子開回到他們的房子樓下,下車的時候梁圳白又對着知霧伸出手:“背你下去?”
“我腿已經不麻了!”知霧感覺在梁圳白面前哭過之後,他簡直把她當成了玻璃娃娃。臉上一紅,一把揮開他的手,自己下車往家裏走。
兩個人都在外面淋了雪,即使家裏的空調暖氣開得很足,也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身上有些難受。
特別是梁圳白,他出去時幾乎都沒穿什麽厚衣服,毛衣上沾了雪,融化了就變得濕漉漉的,于是一起去浴室裏洗了個熱水澡。
知霧因為情緒低落的緣故,在浴缸裏多坐了一會兒,洗得比較慢。
等到吹幹頭發出來的時候,看見梁圳白已經把自己收拾幹淨,正在廚房裏熬姜茶,忙碌的背影讓人從心裏油然而生一股踏實。
這個點已經淩晨,時間雖然已經很遲,但同樣也是一個冒着溫度的深夜。
知霧就這樣抱着腿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安靜看着梁圳白的身影。
沒過一會兒,他拿着熱氣騰騰的杯子走過來,将玻璃杯遞到知霧手裏:“別感冒了,把這個喝了。”
也許是心情糟糕,知霧難得有些使起了小性子,推回去拒絕:“我不想喝這個。”
“你忘記我最讨厭姜了。”
“沒忘。”梁圳白看着她蹙着眉生氣,那雙清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預料之中的笑意。
他坐到她的身側,吹涼了将杯口送到了她的唇邊,好脾氣地耐心哄:“喝三口,給你吃最喜歡的蛋糕。”
“都這個點了,不管是什麽蛋糕店都關門了,哪來的蛋糕賣?”
盡管這樣說着,知霧在他的注視下,還是不自覺張開唇就着杯子勉強喝了兩口。
不喜歡吃的東西即使是說服自己再多遍也依舊難以下咽,她咳嗽了兩聲,臉快皺成了一團。
不過姜茶的效果也立竿見影,幾乎是沒一陣,鼻尖和後背就滲出了發熱的汗。
剩下的知霧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喝,梁圳白只好t自己喝幹淨。
他咽下去時起伏的喉結滾動着漂亮的弧度,她盯着,像個讨要獎勵不依不饒的小孩,攤手發問:“喝完了,我的蛋糕呢?”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知霧的心裏既希冀又害怕。
她很清楚這個點不可能會有蛋糕賣,梁圳白有很大的可能是和大人一樣,為了讓她喝下姜茶騙她的。
但同時心裏又忍不住想,也許呢?
“閉上眼睛。”她聽見他說。
知霧乖乖閉眼,再次睜開時,她看見梁圳白端着一個用餐盤裝着的簡易舒芙蕾蛋糕放在她的面前。
是真的非常簡易,很小一個,只匆匆在東倒西歪的胚體上抹了奶油,撒上切好的水果和曲奇粉,粗糙的像是放入了嶄新家具的毛坯房。
是不怎麽好看的。
但是她睜眼的一瞬間,眼淚忽然跟着無聲息掉下來。
“這算什麽蛋糕啊?”知霧擦掉眼淚,捧着盤子仔細地看了看,簡直又哭又笑的。
“很糟糕嗎?我嘗了一下,味道還可以。”
“在你洗澡的時候現學的,”梁圳白伸手用指腹幫她拭去淚水,自己看着那個蛋糕也笑了,低聲解釋道,“只是提前想到了你可能不喜歡喝姜茶,所以想着試試看。”
“不糟糕,”知霧搖頭否認,“我很喜歡。”
她沒說謊,可能過了今晚,他能用錢買到一個比這個劣質品口感外觀都精致十倍的蛋糕,只不過那樣意義就完全變了。
擁有保質期的不僅僅是食物,還有獲得一樣東西的時機。
她其實也沒有多想吃蛋糕,但有人居然會因為擔心她不愛喝姜茶,專門花心思做一個小蛋糕哄她高興。
這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嗎?
不,只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家裏沒有蠟燭了,知霧從包裏拿了一根煙插着,用打火機靜靜點燃。
她的眼睛剛被淚水洗過,此刻卻被火星映得發亮。
知霧閉上眼睛。
抛卻掉自己并不算順遂的前二十餘年。
在此時此刻,在愛她的人眼眸裏,她重新迎來了新生。
……
那晚吃了蛋糕,知霧被梁圳白抱坐在懷裏,靠着他的胸膛說了很多自己和父母之間的事。
說到後面,她的精力實在不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着這個姿勢睡了過去。
本來以為會難熬失眠的一晚,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化解。
知霧再次睡醒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快要到第二天中午,家裏只有她一個人。
主卧室的窗簾貼心地拉着,沒讓一絲光線透進來。
她昨天哭得太狠了,眼睛幹澀,走到衛生間裏看了鏡子,眼皮也不出意料地腫起來,幾乎快認不出來自己的樣子。
洗漱完畢拿着熱敷的美容儀器敷了一會兒,感覺腫消下去,才出了房間拿自己的手機。
梁圳白估計很早就走了,怕她醒來餓壞了,還在桌上留了早飯。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道理她也要去律所上班,但他寫了紙條,說是已經提早替她和段銳楷請過假了。
知霧撫着額頭,今日份“結婚真好”的念頭來得格外清晰。
她懶得再重新點一份飯,直接将梁圳白留給她的早飯放進微波爐裏加熱将就着吃了。
打開手機的通訊軟件,發現仰姣已經前前後後打了好幾通電話過來。
她這才回憶起來,昨天走得太倉促,只來得和仰姣留下幾句不清不楚的話,現在她肯定急壞了。
知霧連忙抓緊時間回了個電話過去。
“親愛的,你終于肯接電話了!”對面的語氣很是幽怨,“我發了這麽多消息也不回,差點就要擔心到沖到何律辦公室問他你去哪裏了!”
“昨天發生了一點事,我睡到了現在,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
“什麽事?嚴重嗎?我能幫得上忙嗎?”
知霧連忙說:“沒什麽,不嚴重,我明天就能回來上班了。”
“真是小可憐啊,”仰姣無比感慨,“直到今天聯系不上你,我才發現平時對你真是太缺乏基本的關心了,甚至連你家住在哪裏都不清楚。”
她抹淚悔恨道:“我這個朋友當的實在是太不合格了。”
“要不然今天下班之後,我和聶嘉譽順路來你家看望下你吧。順便再陪你一塊吃頓飯,有朋友陪着,沒有什麽事是過不去的!”
“不用……”知霧艱難地拒絕。
“哎呀怕什麽啊,我請客,不用你破費掏錢。那就這樣說定啦,回頭你把家裏地址發給我,我們開車過來。”
仰姣說完,自顧自挂掉了電話。
她這個人雖然表面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其實非常細膩,特意用這種熱情的方式沖淡掉別人怕麻煩的心理。
知霧站起來在家裏焦頭爛額地走了兩步,她不知道該怎麽和仰姣解釋自己的家庭情況,估計就算是現在說了對方也會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仰姣已經在對話框對面彈了好幾個期待的表情包催促她。
知霧已經糾結到整個人蹲在了地上,兩眼一閉心一橫,将自己現在的定位發了個過去。
仰姣輕松地回了個收到的表情。
下了班,仰姣和聶嘉譽兩人一塊進了公司電梯。
他偏眼聽着她在身邊話格外多地絮叨着,一會兒換一個想法。
“你說她沒來上班是不是因為生病了,怕我們知道了擔心,所以一個人在家裏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一想到她明天還要堅強地拖着病體來上班,我就好心疼,要不然我們再去那邊攤位買點水果吧。”
“不不不,生病送水果什麽的也太俗套了,不然還是去買束花,女生看到花心情都會好一倍,心情好病情自然會減輕啦!”
她說了半天說得口幹舌燥,轉頭一看聶嘉譽毫無動靜,氣憤道:“喂,你到底在不在聽?能不能給點意見和反應?對待同事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不用糾結了,兩樣都買,”他抱着臂挑眉道,“我送水果你訂花,不就行了。”
仰姣哼了一聲:“算你會說話。”
兩人開車去買了東西,拿花的時候是聶嘉譽下車拿的,明明只訂了一束,回來的時候他手裏卻拿了兩束。
仰姣愣愣地伸手接過來抱在懷裏:“我也有嗎?”
聶嘉譽耳根有點可疑地發紅,清了下嗓子目視前方開車。
“不是你說的,女生看到花心情會好一倍嗎?”
“原來你剛剛在聽啊……”仰姣嘀咕了一聲,偷偷翹起唇角,低頭看着那捧花,沒再說話。
車子行駛到定位附近,目之所及處,開始出現了一棟棟的高檔別墅。
“你确定她住在這裏嗎?”聶嘉譽疑惑道,“這裏可是東二環,臨京有名的富人地段,房價幾十萬一平方。”
仰姣心裏也驚疑不定,但還是嘴硬道:“表面光鮮而已,說不定裏面還有什麽還沒開發的地段在便宜租呢。”
話音剛落,導航顯示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附近。
望着眼前高檔小區裏奢侈的各項設施和一眼就大氣上檔次的建築物,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