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Windbell 19
第64章 Windbell 19
Windbell 19
知霧的目光無處放, 只能落在梁圳白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臂,從袖口望進去能看見泛着淡青色的血管。
這是很多人的慣用手,如果殘疾, 級別也是重度的。
難以想象他當時究竟頂着多大的心理壓力,才接受了自己渾身的傷。
然後再将損傷嚴重的右手一點點複健成正常樣子的模樣。
知霧扪心自問, 如果是她的話, 肯定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 并且會對乘車留下嚴重的創傷陰影。
根本沒辦法像梁圳白這樣好端端地坐在這裏, 不僅沒有垮下,甚至比以前更具鋒芒。
他撩起眼皮, 漆黑的眼睛直視看向知霧:“我很清楚地看見,并且記得, 那個司機,是故意踩油門撞的我。”
人在極度貼近死亡的那刻, 時間流速會忽然變得慢下來, 能将最後一個畫面記得尤其清晰。
梁圳白所記得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對面車開得極其刺目的遠光大燈,以及大燈後,那個司機被照亮的,陰狠又決然的臉。
他是有預謀來的, 就和當初撞向吳蘭芳的那輛車一樣。
知霧忽然有些聽不下去了,低頭用指關節抵住唇, 她好像隐約能夠猜到梁圳白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知霧, ”他繼續說,“如果當初我們繼續在一起, 當初的那個案子,不論是因為我還是因為背後的真相, 我相信你都會義無反顧地選擇調查下去。”
梁圳白的笑容變得有些寂寥慘淡:“但是一旦繼續往下查,付出的代價會很慘重,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
“我曾經說過,只要是靠近我這個人的,最後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我也想試着一點點将你從這個漩渦中心裏撇出去,想要慢慢疏遠你。只是嘗試過很多回,每次看見你的眼睛,我都發現自己狠不下心,根t本做不到。”
“直到那天我看見你和奶奶同時出現在醫院裏。”
“我看見你的身上全是傷和血,我才發現我做錯了。”
知霧回想起梁圳白當時将她抱得那麽用力。
原來那不僅僅是安慰,更是他早已下定決心的告別。
怪不得……
怪不得……
“其實我也知道我這個人挺無趣冷漠的,也不能給你幸福和未來,世界上多得是比我更好的替代品……”
“夠了!別說了!”知霧打斷他,眼圈已經紅了,整個人都在發抖,愠怒道,“梁圳白我告訴你,我當初既然看上你,說明你在我眼裏就是最好的人。”
“你根本、根本就沒必要這樣!”
裝可憐裝的她心都在泛疼。
梁圳白盯着她此刻的模樣,冷硬的目光悄然變得柔和了些,他問:“那麽,當初是,現在我還是嗎?”
現在的你,還能看得上我嗎?
知霧的目光閃躲了一下,她也想輕描淡寫地說一聲“沒關系都過去了。
但是放在桌上的手蜷起又松開,卻死活也哽着喉嚨說不出口。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還帶着點哭過的鼻音,很誠實地臉熱說道:“我不知道。”
之前還有足夠的理由能夠怨恨他,現在這些在解釋過後都化為烏有,她還很不适應。
心裏還有點別扭在作祟,并不想就這樣毫無原則地就答應原諒他。
至少……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聽到這個答案,梁圳白的眼珠不着痕跡地浮現出一絲黯然,但也沒有打算勉強她,很快神情恢複如初。
兩個人沉默地喝完一杯熱咖啡,下午梁圳白還要去公司,知霧也還要回去上班,兩個人在咖啡店門口分道揚镳。
臨走前,梁圳白撥了個電話,很快彭陳就拎了個保溫桶,滿身肅黑地飛快走了過來。
“我猜到你不會好好吃飯,”他将那個保溫桶接過來遞給她,“菜都還熱着,多少吃一點。”
知霧心頭一暖,驚訝于他的細致周到,彎着眼接過道謝。
将還帶着餘熱的保溫桶握在手裏,她揮了揮手叮囑:“你也記得要吃飯。”
梁圳白點頭應了,和彭陳一并轉身離開。
重新回到工位上,知霧打開保溫桶的食盒,裏面盛着的菜都是按照她平時口味點了打包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酒店,看着就很有胃口。
她将飯菜拿出來吃了幾口。
吃到一半的時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浮起一條提醒的懸浮框。
知霧解鎖鎖屏查看,發現提醒的是之前潭家表姐給她發的,要帶梁圳白去醫院做康複訓練的日子。
時間就安排在這周的周六。
正常來說,只要沒工作也沒案子,她這份工作就是雙休。
但是梁圳白就不一定了,他很忙,不一定能按時抽得出空來。
知霧望着手機屏幕,有些犯了難。
……
一連上了幾天無所事事的班,知霧已經無聊到去給仰姣打下手。
“要不過兩天,我去和何律說一聲,讓你接幾個訴訟案子吧。”
仰姣簡直累得眼前發暈,她艱難地調出電腦鍵盤,一臉苦大仇深地打着庭審大綱:“我最近連約會的時間都沒空哎!這是不是太慘無人道了!”
她抱怨完,立馬調整回表情,滑動着椅子湊過來八卦問:“對了,你和上次那個相處得怎麽樣了?”
知霧眼神詢問:哪個?
“別給我裝傻,我知道你肯定談了!”仰姣哼哼,用兩個指頭彎曲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知霧,故作高深,“什麽都逃脫不了我這個過來人的法眼。”
她這樣一說,知霧立刻來了興致:“我問你,如果你想約人出來,但是對方沒空的話,那你會怎麽說服他?”
仰姣大怒:“什麽臭男人,誰給他臉了,還敢拒絕你?”
知霧連忙捂住她的嘴,安撫:“如果,如果。”
她期待地望向她。
仰姣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沉吟道:“這個嘛……男人一般說沒空,其實都是借口,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你穿得還不夠辣。”
知霧皺眉,總隐隐覺得有哪裏不靠譜。
“上次我男朋友也說沒空,忙着打游戲熱火朝天的。”
“一看見我自拍穿了件性感深V,立馬五分鐘就出現在了我面前,腆着臉叫我寶寶。這招百試百靈!”
知霧困難地擺了擺手:“他是因為加班走不開,那我還是不……”
“當然!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會穿這種的,”仰姣果斷接過她的話,做了個“我理解”的手勢,“你這張臉蛋已經長得很天才了,只需要稍微打扮一下讓他眼前一亮就好。”
“到時候去他公司樓下一轉,保證百分百跟你走。”
知霧臉上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見仰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猶豫了一下,還是艱難地點了下頭。
……
很快到了周六。
知霧很早就起床了,她的房間現在是主卧,梁圳白搬到了那間據他所說燈壞了床也壞了的客房裏。
她光腳踩着地板,耳朵貼着門,仔細聽了聽門外的動靜,好像隐約聽見了一陣起床洗漱的聲音。
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知霧終于還是下定決心推門出去。
剛打開門,正好撞上了梁圳白舉手機全神貫注地接着電話,對着鏡子單手打着領帶準備出門。
知霧走過去,壓低聲音叫他:“梁圳白……”
“晚點你讓他把這些都寫成投資建議書,三方機構DD報告給我。”
“今天你有沒有……”
“10點的會不推遲了,讓所有人準時到,準備好開會材料,順便把投決會也一塊開了。”
“空啊……”
梁圳白終于注意到她,驀然伸手蓋住手裏的手機聽筒,在百忙之中抽空俯身傾聽她說話:“剛才沒在聽,你剛剛想說什麽?”
他明眼可見的忙碌,讓知霧都不好意思再打攪他了。
她咽了咽喉嚨,幹笑說:“沒什麽事,你先忙吧。”
梁圳白輕瞥了她一眼,确認是真的沒事,很快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又将他叫了回去。
他現在就得馬上去公司一趟。
臨要出門前,梁圳白邊聽着電話,邊在玄關上拿了雙女士拖鞋,蹲下身單膝跪地伺候知霧穿上。
“地板很涼,即使有地暖也不要光着腳直接出來。”
對面的特助将這句話聽了個正着,震撼得久久沒能接上話,結結巴巴道:“梁、梁總,你、你在和誰說話?”
梁圳白沒搭理電話那頭,起身徑直出門離開了。
門被關上帶起一縷風飄過知霧額前的劉海,她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就這樣匆匆忙忙走了,連個開口的機會都沒給她!
知霧有些挫敗地捋了把自己的頭發,她記起前兩天仰姣教給她的方法,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心一橫死馬當作活馬醫。
她先給彭陳發了條消息,問梁圳白今天大概什麽時候會比較有空。
彭陳手上幾乎有梁圳白每天安排的計劃行程,馬上回複說:梁總下午還挺空的,都呆在公司裏。
知霧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回複了他一句後。
轉身打開衣帽間的衣櫃,開始翻找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仰姣的話的影響,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一些自己比較擅長的穿衣風格上瞟去。
很快,她就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
想什麽呢?
是讓梁圳白去醫院,又不是要去約會,為什麽要那麽用力地打扮!
知霧将自己手上的衣服放了回去,沒過多久又反悔跑了回來,将那條裙子重新拿上。
打扮就打扮。
都放假出門了,就是要穿得好看點!
她将自己收拾好,下樓去地下車庫。
彭陳早就已經到了,看到知霧的一瞬間,墨鏡下的眼睛都直了。
他耳根通紅地別開眼,磕磕巴巴地說:“夫、夫人,我們是打算去哪?”
知霧彎眼明媚一笑:“我去梁圳白公司。”
看她怎麽把梁圳白勾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