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ontract 40
第40章 Contract 40
Contract 40
過完聖誕後沒過多久, 上譽很快又迎來期末考試,平時冷清的圖書館裏一下子擠滿了準備資料背書的學生,連座位都很難搶。
每個專業的考試時間安排不固定, 法學要閉卷筆試的科目多,幾乎每年都是留到最後一個。知霧為了圖方便幹脆宅在寝室裏複習。
相比于幾個日常四處潇灑、關鍵考試臨時抱佛腳的室友, 知霧基礎紮實, 早就将考試知識點背得爛熟, 甚至還有餘力打開了雅思聽力做練習。
“董董, 你這麽早就開始準備出國了?”舍友拿着個蘋果,站在她身邊含糊不清地啃。
筆在指尖流暢滑過一個弧度, 知霧将正确答案寫下,頭也不擡地淡淡解釋道:“是我哥讓我學的, 他覺得法律專業在國外擁有的深造機會更多,高中剛畢業就已經讓我開始準備了。”
“哦這樣, ”舍友順勢搭上她的椅背, 笑得一臉暧昧,“那我們白神呢?也會和你一樣選擇出國嗎?”
知霧的筆尖短暫停了停,她曾經問過梁圳白以後畢業後的打算,其實以他的自身條件,不說保研出國, 即使是直博也不在話下。
可偏偏他早就已經很明确地回答了她。
“他不會出國。”知霧笑着說。
“為什麽?”舍友含糊地發出了和她當時相同的疑問。
“如果只是因為缺錢,國家其實都有相應的補助政策。要我說, 他能力這麽可怕, 就應該出國給國外那些學生一點小小的震撼。”
知霧被舍友的話逗出聲笑來,撐着下巴回答:“他奶奶這幾年身體不大好, 老太太剩下的唯一依靠只有梁圳白了,他要是出了國, 身邊可就沒人照顧了。”
舍友理解地點了點頭:“原來他這麽有孝心。”
“不過要是這樣的話,你倆畢業後豈不是要變成跨國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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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得多久以後的事了,還有好幾年呢,現在就先別考慮這些了,”知霧推着她的腰把她趕到一邊,“現在最要緊的事,還是先過了這魔鬼期末考,你想在大寶手底下挂科嗎?”
大寶是給法三班班主任的外號,因為他教這學期最難背的民訴,最近又總是留班開會,被大家親切取了這個外號,寓意為天天見。
舍友拿叉子最後偷吃了一口知霧桌上擺着的哈密瓜果切,驚恐地搖搖腦袋回去背書了。
……
期末複習周的時間過得飛快又格外充實,知霧本來就是奔着專業第一的成績去的,在別人都在奮發努力的時候,她也沒有松懈。
經過了期中考那次的失利與釋懷,這次知霧将心态放得很平穩,該休息時就休息,沒有像之前那樣将自己逼得那麽緊迫。
在最後一門考試中寫完答卷放下筆的那刻,她将卷子輕輕反蓋在桌面,起身頭也不回地收拾東西走了。
暑假放假她還能夠蹭學校安排的統一住宿,寒假上譽并不開放學生留宿,就連t宿舍阿姨都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了。
去年知霧的假期裏有大半時間是在周筝家過的,即便周父周母以及周筝的弟弟都非常熱情好客,今年她也不好意思再住在周家麻煩別人這麽長一段時間。
于是知霧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回家。
這個選擇的壞處就在于,她得至少有一整個假期的時間都不能和梁圳白見面了。
不僅如此,為了避免晏莊儀發現兩人談戀愛的事,知霧在董家期間,他們也不能夠随時發消息和打電話。
回臨京的車票是他們一起買的,但是到站卻不能一塊下。兩人的座位并不挨着,中間隔了一條長長的過道。
因為下雪,方塊型的車窗裝載着一片氣息濃郁的冷白,空氣色調也是很深邃的藍,雪粒撲簌地融化在疾馳的玻璃上。
知霧一上車就容易犯困,車廂裏開了催眠的暖氣,她的耳朵裏塞着耳機,眼睛很快不受幹擾地閉上了。
也不知道胡亂切的哪個冷門小衆歌單,吟唱的女聲舒緩又溫柔。
唱到“最美的夢先不要做/最愛的先別愛我”時,知霧的左耳耳機忽然被一只修長的手指摘下了,音樂短暫中止在了這一句。
她微微擡起眼皮,看見不遠處的梁圳白重新坐下,袖口露出的腕骨泛着冷白,一臉雲淡風輕地将她的耳機戴上,也學着她的樣子撂下了眼皮。
知霧的唇角不着痕跡地微微上翹了一下,一瞬間的無意走神令她錯過了下一句唱着的歌詞。
它在耳機裏傷感地繼續唱着:“痛快太痛也許要等等/才不痛”。
……
站臺播報臨要下車前,知霧背着包排隊站在梁圳白的前面。
她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被如潮的人群推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餘光時不時往後瞟一眼身後那道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什麽位置。
就這樣一直磨磨蹭蹭到臨近出站口,知霧隐隐變得有些着急了,回頭的頻率也高了許多。
她還想和梁圳白好好的、正式的道個別,這樣即使假期裏漫長分開相互想念,心裏也不會覺得太難受。
可偏偏也是在這時候,四周忽然變得擁擠起來,人潮很快将知霧嬌小的身影淹沒,她失去了既定的目标。
但藍牙耳機沒有斷開連接,說明他還在附近。
知霧被迫收回視線,有些心不在焉地數着步子往前走。
忽然,整個人被一道力量扯住肩膀調轉了方向,緊接着腰間一緊,被無聲擁進了一道敞開的外套裏。
鼻端傳來一股令人心安的衣服幹淨柔順劑味道,她站着沒動。
周圍人見他們駐留,紛紛投遞來善意的疑惑視線,知霧将臉往寬闊的胸膛裏埋得更深,白皙的脖頸漫上股淡淡的粉紅。
耳朵傳來的音樂還沒暫停,他們在此刻共享着歌單,也共享着矚目和心跳。
知霧閉上眼睛靜靜感受這樣幸福的一刻,直至兜裏的手機傳來振動,她擡起腦袋,用輕快的語氣告別:“我要走了,提前和你說一聲新年快樂,梁圳白。”
說完,她去掰他環在腰間的手,使了力氣,但是他的手卻依然紋絲不動。
知霧嗓音帶了點焦急的嗔意:“我真的要走啦,司機都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了。”
梁圳白恍若未聞地低頭,那雙漠情的丹鳳眼淡淡直視着她,嗓音清潤地問:“還有呢?”
他的語氣微憾:“你也說了,我們要分開整整一個假期,我既不能給你發消息,也不能打電話,更不能來你家找你。”
“即使是當你的地下情人,也得索要點報酬吧。”
知霧會意,雙手勾纏着他的脖頸交握,使力拉下他的腦袋,趁機主動在他的唇角很響地親了一下。
這下反而輪到梁圳白怔住了。
她趁機掙開他的手,拎起旁邊的行李箱,匆匆忙忙地刷身份證出站了,臨別前扭過那張洇紅的粉撲撲臉蛋,沖着還愣在原地的他明媚一笑。
一路推着行李箱上了來接她的私家車,知霧臉上的燥熱感還是久久未散,心跳簌簌地上下打鼓,她降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扇着風。
來接她的司機恰好是在董家呆得最長的那位,專職負責接送董煜明,他只是從後視鏡裏輕瞥了知霧一眼,似是不經意間問起:“小姐交男朋友了?”
知霧趕緊将車窗升了上去,搖頭否認:“剛剛跑得急,熱的。”
他打過一輪方向盤,隐隐笑道:“那小姐最好在進家門前整理一下儀态,到時候被誤會可不好了。”
聞言,知霧原本雀躍的心猛地一沉。
……
另一頭,梁圳白也刷了身份證出了站。
臉邊還殘餘着一抹溫軟的香氣,直到走到人群僻靜處,他才忍不住生澀擡手,用手背蹭了下那片猶有些濕潤的肌膚。
唇角克制不住般無預兆勾起一抹極淡極淺的笑,眉目頓然生溫。
做完這些,他默然盯了眼自己的手,随後很快将面色恢複如常,轉身坐上了一輛人擠人的大巴。
廣江地方偏僻,等到梁圳白坐車到家裏的時候,天色都幾乎黑了,他肅直着背往村裏走。
提前和吳蘭芳交代過回來的日子,老太太站在村口,從天亮一直等到了天黑,見到他的那刻,渾濁昏花的眼睛瞬間一亮,忙不疊地牽了梁圳白的手往回走。
梁圳白目光不着痕跡地劃過她佝偻的背影,敏銳地察覺到她有些緊張,就連絮叨的話都比以前少了。
正疑惑間,他看見自家門口的大堂空地處,停着一輛嶄新的黑色轎跑,車的主人正插兜抽着煙,低眉順眼地打電話,不是他那個便宜叔叔梁宏遠又是哪個。
梁圳白眼角抽動,浮現出一股冷戾,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将他嘴裏叼着的煙抽走,扔在地上踩滅了。
他的語氣冰冷,沒給一分好臉色:“奶奶剛動完手術,聞不了煙,你回來幹嘛?”
上次梁宏遠賴賬害得他湊不夠醫藥費的事還歷歷在目,他眉目淬冰,眼神似薄刃般攻過去。
“這話說得,生分了不是,”梁宏遠幹笑兩聲,用腳踢了踢邊上放着的兩箱水果,“我就不能回來看看老太太?”
他越過梁圳白,和吳蘭芳露出個讨好的笑:“媽,之前沒去醫院看您是我工作太忙了沒顧上。您看您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有什麽需要盡管和我提,甭客氣。”
梁宏遠從小到大能靠着這張嘴混出口飯,本事自然也不是一兩點。吳蘭芳即使是知道小兒子的秉性,也忍不住心軟,她道:“不用了,宏遠,你能夠回來看看媽,就已經很高興了。”
“來來來,快進來坐,”吳蘭芳用消瘦的身子熱情開門,“怎麽沒看見棟棟和小歌?”
“他們最近忙,下次來。”
梁圳白眉宇浮現出一絲嘲弄,見老太太高興,也沒戳破這個拙劣的謊。
三人在椅子上坐下,梁宏遠翹腿喝着吳蘭芳泡好的茶,忍不住透露了此行的目的。
“圳白,叔回來這一趟,還真是來幫你的。”
沒等梁圳白露出什麽表情,他立馬接了下一句話:“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你媽的事?”
此話一處,不止是他,連吳蘭芳也手一抖,茶水不小心灑在了桌上。
“叔好心勸你一句,趁現在趕緊收手吧,這渾水壓根不是你能趟的。”
梁圳白擰眉,有些不解掀起眼皮。
“當然,也不是幫你那個小姑娘能趟的。”
“如果我沒猜錯,她現在應該要為自己任性的行為,付出點小代價了。”
梁圳白倏然變了臉色,攥着他的衣領起身沉聲反問:“你什麽意思?”
……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董家。
上行的電梯抵達樓層,金燦寬厚的門打開,露出一張文靜蒼白的臉。
她背在身後的手無意識地蜷縮得很緊,走到書房敲了敲房門,嗓音輕細微抖地喚:“爸爸,是我,知霧。”
房門沒兩秒被打開。
裏面坐在旋轉椅上的男人聞言轉過身,手裏還拿着一根高爾夫球棍。
他似乎在專注地掂手裏那根棍子的重量,面容平靜地吩咐道:“進來吧。”
“記得把門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