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ontract 38
第38章 Contract 38
Contract 38
另一只耳釘!
手機屏幽藍的光映亮了知霧清透的瞳, 她下意識從床上猛然坐起。繞在耳側的發絲滑落在了臉側,她卻來不及捋開,将全副專注力都集中在了那個賬號上, 飛快打字。
[您現在在哪?方便出來見一面嗎?]
這條消息發出去卻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對方像是只是一時興起回複了兩句, 并不經常在線上。
趁着等消息回複的間隙, 知霧順勢點開這人的主頁, 對方不常用這個賬號, 主頁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只有條最近三個月內的餐後評價自動顯示在了動态中忘記删除。
她點進去, 發現是家裝修頗為眼熟的餐廳,連地址都和上譽很相近。
對方也在海市!
意識到這點, 知霧的心跳悄然加快,連忙點開對話框和梁圳白分享了這條線索。
鑒于今天太晚, 餐廳已經打烊, 兩人達成共識,決定明天一起過去那邊問問。
第二天知霧上完課,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去找了梁圳白會合。
坐上出租車的那幾分鐘路程,梁圳白簡潔明了地和她分享了一些昨天查到的資料。
“我翻閱了近二十年來所有有關廣江人口拐賣案件的紙媒和網絡報道,發現至今為止一條都沒有。”
知霧擡頭:“怎麽會這樣?那是不是代表我們查的方向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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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梁圳白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廣江那麽一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附近的區域或多或少都有接到人口失蹤或是販賣人口的案件, 也有過幾次出警,偏偏只有這個地方最幹淨。”
“越是不想留痕跡, 越顯得格格不入。這恰恰證明了我們的方向沒有錯。”
知霧腦海中不期然劃過推杯換盞間兩張意味深長對視的臉,梁圳白無疑是聰明的, 但是這背後的人,以他們目前的能力,也是沒法撼動的。
就這麽想着,車子已經到了餐廳店面門口。
這是一家日料餐館,預訂包廂時都得留下姓氏和電話號碼。
知霧走過去,和店裏的服務生陳述了來意,并出示了賬號主頁。
“好像有點印象,這邊的區域都是我招待的,客人吃完之後我們為了店鋪評價就會主動去讨要評論。”
“不過即使是這樣,店裏的每天來的客人太多,也不能夠記住每一張臉,”服務生抱歉笑笑,“我無法和您描述出這位客人的樣子。”
一旁的梁圳白接話道:“那天預訂包廂的人是他嗎?”
“這個我倒是知道,那天只有這一位客人在,肯定是他預訂的啦~”
“你要通過客人的姓氏查嗎?”知霧敏銳察覺到他的意圖。
“如果他們是兄妹,那麽肯定是一個姓氏。”
“可是姓劉的顧客非常多吧,劉可是個大姓。”
“不姓劉,”梁圳白的嗓音沉沉,眼中聚着點不易察覺的忐忑,他轉身征詢前臺,“可以幫我查查近三個月內,譚姓客人的預訂信息有幾個嗎?”
說完,他罕見地緊捏着拳,喉結滾動,緊繃地盯着前臺女生的操作動作。
前臺望着拼音犯難:“哪個字?”
“言字旁的。”
随着一聲回車鍵清脆落下,前臺女生嘴裏疑惑地“哎”了一聲,擡頭望向他們。
“不好意思,這邊記錄裏沒有譚姓顧客的預訂信息呢。”
梁圳白瞳孔輕縮,有些不敢置信地啞聲道:“怎麽可能?”
好不容易串聯起來的線索驟然斷開,他深深皺起眉,腦中快速掠過好幾種出錯的可能性。
一邊的知霧聽着梁圳白的話,湊近遲半拍地疑惑反問:“為什麽是譚?”
“在我印象裏,我媽媽在我面前寫過她的真實名字,那時候我還不認識字,沒法知道她在寫什麽。不過按照記憶裏的筆序拼合起來,她的本名很有可能叫譚秋。”
知霧微微瞠大了眼睛,她知道梁圳白的記憶力很好,但連自己那麽小時候的記憶都能夠清晰記得,未免也太過驚人。
不過很快梁圳白有些挫敗道:“目前來看,我記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也許她根本不叫譚秋。”
他微微阖眼再次搜刮腦中的記憶,企圖再根據當年的筆畫走勢,再拼出一個別的名字來。
然而有了先入為主的初印象,不論怎麽回憶,最終得出的結論依舊還是只有這兩個字。
甚至因為揣摩太多次,心頭已經微微浮躁起來。
“譚秋……”知霧背松懈下來抵着牆,嘴裏喃喃地反複念着這個名字。
她放空望着眼前,有些挫敗地嘆了口氣。
如果連梁圳白那樣近乎變态的記憶力都沒辦法确定當年寫的字,那他們可真是功歸一篑,無從查起了。
念着念着,不知怎的,知霧的腦中忽然無預兆聯想到了一個和現在毫無關系的畫面。
在火葬場匆匆一瞥的紅底金字靈牌,她因為撞到人尴尬而深深刻進腦海的一個姓氏——
姓潭。
知霧預感突生地驀然擡眼,顧不得禮貌,一把沖到前臺女生的身邊,嗓音吐字清晰而快速:“換一個字呢?不是言字旁的潭,而是三點水的潭!”
梁圳白的視線跟随着她的動作望過去,聽到她的話不由得一怔。
他一遍遍反複确認着自己的記憶,卻恰恰忽略了當時人的書寫習慣。
一般人寫三點水這個偏旁時很有可能會連筆,讓人看起來很像是個言字旁。
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潭這個姓氏比譚還要少見,要不是她這樣說,也很少會有人聯想到這一層面上。
知霧和梁圳白相視一眼,那股即将接近真相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幾乎要呼之欲出了,他們兩人同時繃緊了後背。
“找到了,”這次前臺t的女生終于不負衆望地查出了記錄,“只有一位潭姓的客人,這位客人在十月份的時候來過我們家哦,也留下了手機號碼。”
果然!
知霧心頭發震,血液不自覺加速。
“能夠給我一個他的聯系方式嗎?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可以由店裏回一個電話給他嗎?就說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是有關他妹妹的。”
……
才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知霧和梁圳白入座沒多久,連午飯都還沒吃上兩口,包廂門就被幾個人連滾帶爬地撞開。
知霧舉起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
她有想過對方可能會漠不關心置之不理,也有想過對方欣喜若狂飛奔而來,但沒料到會是現在這個場面。
來了不止一個人,而是好多個人,清一色都是穿着黑西裝打領帶的男人,攙扶着一名喜極而泣的年邁老婦人進到了包間裏。
在那名老婦人身邊,知霧驚訝地看見了上次不小心被她撞到的那個男人。
“是你?”
那個男人聽到聲音轉頭,顯然也認出了知霧,沖着她很輕地鞠躬點了點頭致意,彎腰的瞬間,西服包裹着的肌肉都快要崩開襯衫扣子。
他那雙和梁圳白幾乎如出一撤的丹鳳眼掃到知霧身後時,極其明顯頓了頓。血脈情愫在這個對視中湧動,他越看梁圳白越覺得對方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親切。
“我叫潭臨。”
潭臨的聲音極其雄渾,頗具磁性,在這樣成熟社會人士的比對下,他們倆顯得年齡格外小。
“是你們給我打的電話?”
梁圳白那雙薄薄的丹鳳眼一動,沉默地點了點頭,
“之前說有關于我妹妹的事要告訴我,具體是什麽,可以現在說來聽聽嗎?”
梁圳白看了他們一群人一眼,并沒有被可能能夠相認的親人沖昏頭腦,而是冷靜地反問:“你們很在乎她?”
像是在身邊人都急切而焦灼的氛圍中投下了一粒冰,在場人的情緒都因為這句話稍稍鎮靜了些。
“當然,”潭臨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她會是我們家中最值得驕傲的一員。”
潭秋出身于一個高知家庭,父親潭銘是一名因傷退役的功勳軍人,母親李錦華則是戰區醫院的主任,哥哥子承父業也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軍校,成為了一名軍官。
潭秋二十七歲前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大學順利考入自己想念的專業,出國讀了碩士。有着富裕的家境、優秀的學歷、親情的滋養,她早早擁有了遠超同齡人的優秀人生。
然而這一切都中止在她畢業回國那年,因為一次好心施與善意,她被拖入地獄的深淵,和家人失去了所有的聯系。
在警力與監控并不充足的情況下,最終被判定為失蹤。
這二十年多來,潭家沒有一刻放棄尋找自己的小女兒,潭銘甚至因為思女成疾,沒有撐過病痛去世了。
就連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無言地示意家人不要放棄尋找,希望終有一日能夠全家團圓。
“這麽說,上次我見到的那個靈牌是……”
“是我父親的,”潭臨有些沉重地回答,“他老人家不久前剛因病去世,送去火化了。”
所以說,命運竟這樣弄人,父女倆最後能夠重聚的地方,竟然是火葬場嗎?
知霧說不清自己聽完這些話後,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她只覺得眼眶很酸脹,感慨得像是讀了個處處充滿遺憾的故事,分不出自己的眼淚究竟是為了潭秋流的,還是為了梁圳白流的,亦或者兩者都是。
在這一刻,她忽然相信了從來不認可的天賦基因論。
原來梁圳白之所以成績這麽優異,是因為有着一個曾經碩士畢業、擁有着一片光明未來的優秀母親。
多麽可笑,又多麽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