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ontract 36
第36章 Contract 36
Contract 36
拿着東西回去的一路上, 知霧一直若有所思地抿唇看着手上的證件。
半晌,又從手機殼後掏出自己的那一張比對。
有了參照就顯得手裏的那張假卡片更拙劣了幾分,就連山寨的技術都仿佛是好幾年前的, 精細程度甚至還趕不上現在随意網購的仿制品。
更值得一提的是,這張證件是嶄新的, 好像從沒拿出來使用過一般。
知霧專注地低着頭, 心頭萦繞着的謎團越積越多, 一不留神沒注意, 撞上了面前人的後背。
“不好意思。”良好的家教令知霧下意識先開口道歉。
回過身來的是一名穿着純黑西裝的健壯男人,他的背心胸口別着一朵素白的花, 手上雙手捧着一個紅金色木質的靈位牌,不聲不響地沉默看着她。
她的眼角餘光匆忙掠過那人的面龐一眼, 有些發怔,原因無他, 因為那人也長了一雙和梁圳白很相似的丹鳳眼。
只是那雙眼睛生在梁圳白臉上是薄冷矜傲, 在他臉上就是一股極致的兇狠堅毅,僅僅是面相,就能讓人生出極其不好招惹的錯覺。
許是知霧臉有點白,他習以為常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口罩,将自己的臉遮住了:“吓到你了吧。”
就連嗓音也是充滿了雄渾磁性的, 但是意外給人一種紳士的感覺。
知霧搖了搖頭,目光掠過他手裏一直牢牢端着的靈牌, 也不敢細看, 只隐約捕捉到了一個“潭”字。
她飛快說了一句:“節哀。”
說完,便掠過他如釋重負般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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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段很小的插曲, 很快知霧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
她将剛剛工作人員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了梁圳白,他的臉上也明顯流露出一股意外。
“假的?”
“不可能, 搬出亭縣前,我就将那裏的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收拾帶上了,我媽的東西本來就很少,只有這一點。”
“我分辨過了,确實不像真的,”知霧說,“這樣的證件也沒法使用,你手裏還有別的有關你媽的身份證明嗎?戶口本呢?”
梁圳白搖了搖頭。
心裏的那股奇怪直覺越來越強烈,知霧卻始終找不到源頭在哪,只能道:“要不然現在回去先開個臨時證明吧,不論如何,先走程序将遺體火化了。”
左右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梁圳白很快同意了。
但是在知霧要不要陪同一塊回亭縣這件事上,兩人産生了些分歧。
“你明天還要上課,已經陪着我浪費了很多時間,在學校乖乖等我回來就好。”
知霧還記得陸棟和她說過,梁圳白是因為在她優越的家境面前自卑,才一直沒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她不想再一次被蒙在鼓裏,要通過第三方來了解他的過往,所以這次不管找什麽理由,她一定要跟着。
“我和你一塊去,”知霧滿臉堅持,“你現在的狀态我實在不放心你,反正當天去當天回,也耽擱不了太久,就當去那邊看看風景。”
梁圳白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皺,實話實說道:“窮鄉僻壤的山區,沒什麽風景可看的。”
“而且去那邊交通的不是很便利,過去會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知霧見他語氣間有些松動,連忙乘勝追擊,“梁圳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梁圳白掀眼望了她一眼,沒說話,算是默然同意了。
……
第二天知霧請了假,和梁圳白一塊搭上了回廣江的高鐵。
一場秋雨澆滿了一整塊的車窗玻璃。
車程很長,等到下了高鐵,兩人又坐上了一輛長途大巴車,越往裏面開,山路越多,人煙也越來越稀少。
目光所及都是綠調的高大喬木以及空曠的田野,藍色的指路導向牌也仿佛和周圍的樹融為一體,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就好比電影中的空境慢鏡頭。
這幾年亭縣作為文旅古鎮開發,加上周圍的市區逐漸擴步發展繁榮,已經徹底變了副模樣。
不僅僅是知霧不認識,連從小生活在這裏的梁圳白都覺得陌生。
兩人花費了一些力氣才找到梁圳白以前的家。說是家,其實現在還住在這裏的人只有吳蘭芳。
知霧笑盈盈地禮貌大方打招呼:“奶奶好,奶奶最近身體怎麽樣?”
老人還是戀家,之前是因為生病動手術才迫不得已去了海市,現在病情一轉好,她一天也不願意停留,立馬就回到了原來的住所。
所有的一切都比知霧想象中的要破敗一些。
知霧的祖母也喜歡呆在鄉下,小時候知霧和董知霁一塊被送去住過一陣,除了周圍地方更空曠些與房子更大些之外,和現在住的家裏也沒有什麽分別。
為了打理果園與花圃,董家甚至請了好幾名不同工種的果園園農和花藝師,門外的綠植是人工種的,就連鵝卵石路和水池也是一點一點搭建鋪設起來的。
她本來以為鄉下都是那樣的,現在才發現并不是,與這裏相比,她那頂多算是家裏為了輕松寫意特地打造的田園風格別墅。
真正的鄉下天空永遠有着纏結成一團随時會垮塌下來的電線,連漆都沒有粉刷完全的土坯房,暗到即便是開了燈也是模糊不清的光線,被柴火熏黑的牆壁,以及随處可見喂雞鴨的菜葉。
而這樣的地方卻是梁圳白從小的住所,是他拼盡全力想要改變的原生環境。
房屋逼仄,設施落後,交通不便,是連知霧那雙一塵不染的皮鞋踩在這片土地上都會覺得格格不入的地方。
知霧跨過面前那道歲月悠久的門檻,回頭向梁圳白伸出手。
她敏銳地察覺到,自從回到這裏,他整個人都肉眼可見地緊繃了起來,連落在她臉上的視線都不動聲色地變多變久了。
還是在擔心啊。
知霧在心裏嘆了口氣,見梁圳白遲遲沒有伸手回應,主動地去牽了他落在褲沿的大掌。
“我之前不是就說過了嗎梁圳白,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往往需要一些坦蕩的表達。”
“你如果是在擔心我嫌棄這裏,那就直接開口問啊,” 知霧歪了下腦袋,雙手捧起他的臉,“藏着掖着的話,我可永遠都猜不到的哦。”
她在引導他,亦是在輕輕予以壓迫。
畢竟一個人不可能永遠都在揣摩對方的心思,再怎麽樂觀也會有耐心用盡的一天。
單單是這幾天,知霧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了梁圳白将自己深藏起來難以交流的一面。
就例如現在,她明明都已經将話說到了這種程度。
他卻一把拉開她的手腕,還是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心,選擇了避重就輕地僵硬揭過:“我沒有。”
說罷,繞開了她接着往裏走:“奶奶,家裏還有媽的身份證明嗎?”
知霧望着他的背影,心頭騰起一抹淡淡的失落感。
“身份證明?出什麽事了?”吳蘭芳的面上不經意閃過一絲警覺的心虛。
劉慧娟自殺這件事并沒有傳到這個消息閉塞的小鎮,更沒有流入這個身體向來不好的老人家耳中,她只是下意識發自內心流露出來的不安。
“沒事,”梁圳白溫聲安撫她,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只是有些考試需要填父母的信息。”
對于成績優異的孫子要參加的考試,吳蘭芳雖什麽也不懂,但是卻表現得非常上心,生怕這些額外因素耽誤連累了他,連忙顫巍巍地道:“我幫你找,我這就幫你去找找。”
鑒于梁圳白走前已經細心地将家裏大部分地方都翻了個遍。她并沒有和他那樣在家裏翻箱倒櫃地找,而是輕車熟路地從衣櫃的上方拿出了一只帶着鎖的大紅皮箱,口中喃喃道:“t這是你爸留下的,都是你媽嫁過來前的東西。如果這裏沒有,那就肯定沒有咯。”
知霧和梁圳白同時湊過去。
偌大的一只箱子,打開來放在裏面的東西只有一點點,其中最令知霧在意的,就是一枚耳釘。
她平時接觸奢侈品多,和專櫃銷售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也能有些分辨飾品真仿的能力,更別說到手的是那麽經典的一個老牌子。
趁着梁圳白和吳蘭芳将注意力放在另一邊,知霧不動聲色地将那枚耳釘拿起來看了看,拿到手裏才發現上面的耳針殘留着點血跡,像是被人從耳垂上硬生生拔下來的一樣。
這樣想着,知霧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不過湊近看完心裏更篤定了,這必然是件真貨。
只是十幾年前就能認識加買得起這樣的奢侈品牌,再怎麽樣也該出身一個高知家庭,怎麽會嫁給一個打了多年光棍聲名狼藉的賭徒?
她将東西拿在手裏特地問了一句:“這個東西也是阿姨的嗎?”
吳蘭芳老眼昏花,擡頭看了一眼就道:“是剛來家裏的時候戴的。”
話畢,她似乎覺得自己言語有失,看着知霧的眼色又補充了一句:“也說不好,從哪裏撿來的也說不準。”
言語前後不一,總感覺在遮掩着什麽。
知霧先前那種被刻意忽略的感覺又重新湧了上來。
一個曾經能夠帶得起高奢品牌的女人,嫁到這裏後卻精神失常進了精神病院。
連身份證造假都是隔了這麽多年才被發現,難道她這麽多年從沒生病進過醫院,出過一趟遠門嗎?
現在甚至連張身份證明都找不到。
知霧望着吳蘭芳刻意低頭匆匆避開她的動作,抿了抿唇。
一切的一切,不覺得太令人奇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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