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處置
處置
江氏。”孟璋嗤笑一聲, 随即一雙眸子緩緩注視着曲東太守:“朕記得,曲東太守, 也姓江?”
曲東太守伸出袖子連忙一擦額頭的汗,忙不疊道:“回聖上...正...正是小女。”
“呵——”孟璋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從各官員身上一一掃過去,良久,才道:“擺駕元政殿。”
說罷,便再也未朝殿中投去半點目光,大步出了殿門, 身後的官員們也連忙跟上,獨留下一殿女眷。
那江洧寧跪在地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張小臉變換了好幾個顏色, 終歸還是皇後開口道:“行了,聖上既有事在身, 你們都回去歇息吧。江娘子也回府吧,這嘉陽行宮畢竟不是你一個小娘子待的地方。”
一番話将江洧寧難堪地釘在地上, 見皇後扶着含章的手離開, 連忙退至角落跪着。
謝若暻經過時, 腳步一頓,偏了偏頭看見瑟縮在角落的江洧寧輕聲道:“更深露重,江娘子還是早些回府吧。”
元政殿, 孟璋在嘉陽行宮的議事處。
衆官員齊齊跪倒在地, 皆在帝王威儀下忍不住顫抖。
禦座之上, 孟璋緩緩撚着一串碧綠的翡翠手串, 面上看不清喜怒。
半晌, 才聽見他平靜的聲音傳來:“江桢海。”
曲東太守忙不疊跪着上前,頭也不敢擡道:“臣在。”
“你可還記得朕今日在城門口是如何說的?”孟璋看也不看曲東太守, 只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見他如此做派,曲東太守心中懼意更勝,就連聲音也帶出了一絲顫抖:“臣...臣萬不敢忘。”
“哦?”孟璋微微勾了勾唇角,語氣平靜:“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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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說凡有戕害百姓、奢侈無度者,皆...皆罷之。”曲東太守一字一句地将孟璋的話複述出來,已是慌亂地在地上不住磕頭:“聖上!聖上饒命啊!”
至此,孟璋才緩緩真開眼,啪地将手串拍在桌上:“饒命?你竟敢讓朕饒命?”
說着,眼神一淩:“曲東郡丞何在?”
一青衣官袍男子跪爬着向前道:“臣...臣曲東郡丞李金,拜見聖上。”
“你來說說,去歲曲東郡稅收幾何?欠了朝廷錢糧幾何?大肆整修迎恩橋、嘉陽行宮,又用銀幾何?”孟璋平靜地看着下方的官員。
李金顫顫巍巍道:“回聖上,去歲曲東郡共收銀三百萬兩,新舊歲銀相加,仍欠朝廷約莫八百萬兩,至于...至于整修嘉陽行宮所耗,臣...臣實在是記不清了。”
話未說完,李金便死命在殿內磕頭,直将額頭嗑出血印來。
“記不得了?”孟璋伸手端過一旁的茶盞,輕聲道:“你們呢?可有誰記得的?”
這時,一名中年官員上前回道:“回聖上,整修嘉陽行宮及建造迎恩橋,共費白銀三千萬兩。”
“你叫什麽名字?”孟璋緩緩抿了一口茶水。
“臣曲東刺史章汶。”
孟璋指腹輕輕劃過杯口,淡聲道:“曲東太守江桢海,廢黜太守之位,貶為主簿,郡丞李金,廢黜。”
說完,也并未下發別的旨意,只靜靜靠在椅背上,江桢海突遭貶谪,卻半點不敢出聲,只安靜跪在地上。
其餘人生怕牽連己身,也是默不敢言,片刻,仍是方才的章汶站出來道:“臣鬥膽,還請聖上明鑒。”
“說。”
章汶面無表情地看了江桢海幾人一眼,面上才帶着些視死如歸道:“臣懇請,減免曲東郡的欠銀,如今曲東郡新舊欠稅加在一起,已不堪重負,還請聖上開恩。”
話音一落,整個殿中的氣氛冷凝地快要滴出水來。
“很好,你說的,朕會考慮。”孟璋将茶盞放回禦案,碰撞出清脆的一聲,卻答非所問道:“這些日子,你便暫代曲東太守之位。”
“行了,你們退下吧。”
說完,幾人皆不明就裏地恭敬退下,尤其是曲東太守,自己明明費盡心思準備了如此多的東西,竟然被貶至區區一個主簿之位。
思及此,擡眸狠狠瞪了章汶一眼,随即拂袖離去。
殿內,張德保小心為孟璋添上熱茶,恭敬侍立一旁。
“張德保。”孟璋淡聲道:“吩咐下去,暗中調查曲東郡官員在民間的聲望,朕要聽到最真實的消息。”
“是。”張德保連忙應了,暗道聖上這是要清理曲東郡的官員了,難怪方才如此輕易便放過了曲東太守等人。
吩咐完以後,孟璋便輕輕閉上眼,手指有意無意地敲着扶手,見狀,張德保湊上前小心道:“聖上,可要去飛霜殿看看懿妃娘娘?”
孟璋側眸瞥他一眼,哼道:“你對她倒t是忠心。”
張德保在一旁賠笑道:“奴才可都是為了聖上。”
“行了,走吧。”孟璋臉上挂着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轉身出了元政殿。
飛霜殿,謝若暻正懶懶倚在殿內的美人榻上,悠悠瞧着殿外的夜色,今夜雖無月色,天上卻綴着繁星點點,瞧着也頗有趣味。
“娘娘,夜裏風大,小心着涼。”丹素笑着給謝若暻披上披風。
謝若暻一笑:“已是五月的天,哪有那麽容易着涼。”
說完,見丹素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笑道:“想說什麽便說吧。”
“娘娘您說,聖上會要那位江大人家的娘子麽?”丹素有些猶豫道。
見她竟是為着這個擔憂,謝若暻忍不住噗嗤一聲,随即篤定道:“放心吧,聖上不會的。”
雖說就算是有,也絕不會影響到她的地位,但是以孟璋的為人,他定是不會要的。
“你們二人說什麽呢?聊得這麽開心?”忽然,孟璋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丹素一驚,連忙退了下去。
謝若暻卻是歪了歪頭,莞爾道:“聖上來了?”
“你倒是自在。”孟璋見她一派閑适,忍不住打趣她。
好好的一句話,卻是惹了她不喜,謝若暻微微別過頭去,哼道:“在宮中便諸多規矩,難不成現在還要拘束?”
說完,故意站起身朝孟璋身前一禮:“妾給聖上請安。”
随即站直身子,理也不理孟璋地往內室走去。
“瞧你,朕不過是說上兩句,你倒還生氣了。”孟璋三步并兩步走上前,輕輕将謝若暻攬入懷中笑道:“便是朕不好,昭昭可饒過朕這一回,可好?”
“聖上如今認錯是愈發熟練了?”謝若暻拿眼尾輕輕掃他,勾的孟璋心癢不已。
一把将謝若暻打橫抱起,快步進了浴池,這飛霜殿較其它宮殿更為特別的是,飛霜殿中引入了一汪溫泉,打造成了菡萏狀的浴池,因此又得名菡萏池。
謝若暻自入住飛霜殿以來還從未來浴池看過,因此甫一進來也是滿眼震驚。
整個內室由蓮花紋玉磚鋪就,其中又以墨玉修建菡萏池,就連池子的壁面也是鑲金砌玉,好不繁華。
“這...”謝若暻忍不住讷讷出聲。
孟璋眸中神色也深了下去:“現在知道朕為何要處置他們了?”
這裏的一磚一瓦,皆是民脂民膏,當初曲東太守上報行宮破損,需要重新整修,卻不曾料到,竟是這麽個整修法,就連遠在建京的皇城,只怕也不曾有如此奢華的浴池。
鬧了這麽一出,二人嬉鬧的心思也歇了不少,只沐浴後便熄燈歇息了。
翌日,孟璋早早便出去巡視河工,謝若暻醒時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娘娘醒了?快些用早膳吧。”以檀連忙将膳食一一拿出來擺在桌上。
因着在行宮之中呆不了多久,各宮皆是統一用司膳房準備的膳食,倒是沒有那個宮有小廚房了。
謝若暻清晨大多沒甚胃口,便略微用了用,随口問道:“歲歲如何?可有哭鬧?”
以檀一笑:“小公主乖巧的緊呢,晨起吃過奶後便又睡着了。”
小孩子這個年紀正是嗜睡的時候,因此謝若暻也頗為放下心。
說及此,以檀有些神秘笑道:“今晨奴婢去司膳房領食盒時,遇見華清宮的宮女,倒是聽了一耳朵。”
哦?華清宮,那豈不是皇後哪裏?
見她看來,以檀才道:“說是昭華公主鬧得緊呢。”
謝若暻眉頭一皺:“鬧得緊,有何好鬧的?”
“還不是嫌行宮中無趣,想要出去游玩。”以檀不在意道,小女郎正是愛玩的年紀,拘在宮中想必也悶的緊。
謝若暻點點頭,皇後想必是不會同意的,可憐蘇美人一心為昭華打算,如今卻見不得自己的女兒。
這廂謝若暻畢竟在妃位,加上又得寵,吃穿自然是撿着最好的來,那廂旁人可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
秀翎宮
靳容華冷着一張臉坐在桌旁,看着上面早已沒了熱氣的膳食,冷聲道:“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就給本主用這些東西?”
侍立在側的溪渠勸道:“主子,如今在行宮,自是比不得宮中,您就将就将就。”
這司膳房每日要做那麽多宮的膳食,爐子和鍋又是有數的,那只能先做一些後做一些,這些拿到靳容華面前的倒也稱不上涼,只是溫熱罷了,可看在靳容華眼中就是看不起她的意思。
“将就?本主就不信,送去瑤光樓和飛霞殿的也是這樣。”說着,靳容華面上神色愈發不善。
一旁的溪渠只得好言勸着,心中卻在想,先不說是否得聖上寵愛,便光是這位分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主子又有何資格與懿妃相比,可她也知道主子的性子,只得小心哄着用了膳。
而另一邊,謝若暻用晚膳後,便自顧自地在殿中看看書,寫寫字,倒也自得其樂,這嘉陽行宮別的不說,景致确是一等一的好。
直至傍晚,張德保才小心翼翼地前來禀報:“娘娘,聖上已經等着了,還請您沐浴更衣了過去。”
說着,立即便有宮人送上一套常服,謝若暻立刻便會意,孟璋這是要帶她出宮游玩。
丹素剛将奉着衣服的托盤接過,張德保又壓低了聲音提醒道:“聖上心情不好,還請娘娘多勸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