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慧淑媛
慧淑媛
不過片刻, 張德保便将人拖了回來,只見那粉桃雙目赤紅, 衣衫狼狽,蓬頭垢面,一瞧便是受了大罪。
“如何?”孟璋緩緩轉動自己指上的玉扳指。
“回聖上,這宮女是個骨頭硬的,原本咬死了不肯說,後面提及她家中親眷才松了口,說是慧淑媛指使, 說完便要自盡,幸得禦前司手腳快,才堪堪攔下。”張德保恭敬上前回道, 說話間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宮女,心中感嘆, 倒也是個忠心護主的。
聞言,慧淑媛一雙柳眉擰成了麻花, 朝孟璋辯駁道:“聖上, 粉桃說的乃是妾遣她去詢問蘇承徽一事吧。”
“哦?”錦妃一唇角一撇, 譏諷道:“那這紅花粉,慧淑媛作何解釋?”
孟璋淡淡地看向張德保,張德保一踢粉桃, 口中淩厲道:“錦妃娘娘問你話呢!還不速速道來!”
那粉桃擡眸瑟瑟地望了一眼慧淑媛, 口中喊道:“娘娘!奴婢對不住您!”
說着就狠狠朝一旁的柱子撞去, 卻被飛來的茶蓋打中雙腿, 踉跄地跌倒在地, 孟璋淡淡将手收回衣袖。
張德保狠狠一甩浮塵,兩步走至粉t桃面前, 冷聲道:“将方才在禦前司說的那套,再說一遍!”
粉桃見求死無望,只得心灰意冷道:“是淑媛娘娘,她讓奴婢将紅花粉灑在送給蘇承徽的物事上,她說這樣既能保住龍胎,又能顯得錦妃娘娘照顧不力,便能順理成章地撫養蘇承徽腹中皇嗣。”
此話一出,衆人神色間又添了幾分寒意,如此說來,慧淑媛便是從未将蘇承徽腹中孩兒看在眼中,這樣的人,怎麽相信她能照顧好孩子。
“你...你!本宮何時曾說過這種話!”慧淑媛聞言怒不可遏,說着便要沖到粉桃面前,卻被張德保攔住。
慧淑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璋淡漠的眼神,心中的憤怒一寸寸冷下來,平靜道:“若是妾說,這紅花粉,妾确實不知從何而來,聖上可信?”
說完,慧淑媛有些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暗中的人既然能将局做到這個地步,想來這紅花粉也定是記在了她的頭上。
果然,侍立一旁的賀言致正翻看着太醫院的記檔,随後道:“四月十七,确實有永寧殿的宮女從太醫院取走了紅花粉,說是慧淑媛月事不調,以此調理。”
Advertisement
見狀,慧淑媛只得垂頭跪在地上,終歸是她棋差一着,着了別人的道,她認了。
眼見慧淑媛大勢已去,綠芝撲通一聲跪在衆人面前,埋下頭道:“一切事情,皆是奴婢所為,與慧淑媛娘娘無關!”
蘇承徽看着綠芝冷冷一笑,随後嘲諷地看着慧淑媛道:“娘娘這是敢做不敢當嗎?”
說罷,又淚眼朦胧地望着孟璋,似是期盼他能還自己一個公道。
許是念着蘇承徽的身子,孟璋起身,将事情帶到了前殿處置,只對蘇承徽道:“你方才動了胎氣,切忌情緒動蕩,好好将養着吧,此事,朕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見孟璋等人從內室出來,謝若暻不動聲色地望了眼錦妃,見她不着痕跡地點點頭才微微勾起唇角。
皇後見狀立即迎上去道:“聖上,如何了?”
孟璋淡淡看向張德保,張德保立即便将內室的事又說了一遍。
謝若暻心下了然,慧淑媛這是想要将綠芝推出來頂罪了事,便笑道:“這宮中誰不知道,綠芝對慧淑媛最為忠心,私自做下這事,難道就不怕連累到慧淑媛?”
綠芝臉色一白,咬唇道:“奴婢并未想那麽多,只是心中暗恨蘇承徽做下此事才生了這等心思,奴婢既已知罪,願一力承擔罪責,還請聖上不要牽連娘娘。”
孟璋聞言,卻也并未開口,只是淡淡看着慧淑媛,似在斟酌什麽。
見狀,慧淑媛不得不忍痛舍下綠芝,眼含熱淚哭求道:“聖上,妾真的不知啊,妾願以身家性命擔保,若是做下此等禍事,還如何照顧昭華?便是為了昭華,妾也萬萬不敢做下此事。”
聽聞慧淑媛提及昭華公主,孟璋原本如古井般的眼眸終究是閃了閃,一個尚未出生的皇嗣,和一個已經三歲的公主,那邊分量重?
謝若暻瞧見這一幕,倒是冷下臉色,端起手邊的茶輕輕飲了一口,才将這股寒意壓了下來。
皇後不經意注意到謝若暻腕上的镯子,若是此次沒了慧淑媛,那将來這宮中,豈不是懿妃一家獨大?
思及此,皇後面帶關切地上前勸道:“聖上,這宮中慣有奴大欺主之事,想來慧淑媛念着昭華公主,也斷不會做下如此混賬事,幸而蘇承徽無甚大礙,不如便将那宮女好生處置,以儆效尤。”
似是沒想到皇後會為自己說話,慧淑媛先是一怔,随後苦苦哀求道:“聖上,皇後娘娘所言不錯,便是念在昭華的份上,妾也不敢如此行事啊。”
說完,便不住磕頭,随即又朝綠芝斥道:“本宮沒成想你竟是如此膽大妄為,連這等大事都敢背着本宮做出來!”
扭過頭,慧淑媛繼續痛心疾首道:“妾治下不嚴,願意聽候聖上發落。”
一句話,輕飄飄地便将謀害皇嗣的大罪變成治下不嚴。
錦妃冷哼道:“治下不嚴?慧淑媛,本宮聽見這話已不是第一回了吧?”
上次臨華宮出事,慧淑媛便是借着治下不嚴的借口輕輕逃過一劫,如今卻又故技重施。
然而慧淑媛哭的可憐,終究是陪了自己多年的老人,加上又有昭華在,孟璋不由得有些恍惚。
見狀,謝若暻淡淡朝江修容使了個眼色,随即便聽見一聲悶哼。
孟璋扭頭朝那方向看去,卻見江修容一臉疼痛難忍的表情,便低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慧淑媛一聽江修容出聲便暗道不好,果然,便見江修容扯了扯略顯蒼白的嘴角,輕聲道:“回聖上,妾無妨,不過是方才不小心,扯着傷口罷了。”
“傷口?”孟璋皺眉,瞧她那傷口還在後背,宮中妃嫔一向是金尊玉貴的,怎會傷到後背。
瞧着到時候了,錦妃立即跪在孟璋面前,臉上仍舊帶着氣怒道:“還請聖上為懿妃做主!”
孟璋眉頭一皺,怎麽又扯到懿妃哪兒了,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謝若暻身上,轉而朝錦妃一伸手:“有什麽事,起來再說。”
“今日在摘星閣之上,慧淑媛原本與懿妃好好說着話,可不知怎的,昭華公主竟是突然間不管不顧便沖過來,險些将懿妃撞下摘星閣,幸而江修容相護,這才沒有出事,只是江修容只怕也傷的不輕。”錦妃垂下眸子,緩緩将今日之事道來。
孟璋聽完瞳孔一縮,下意識便将目光看向謝若暻,神色有些複雜道:“昭昭...,你...”
似是知曉孟璋要說什麽,謝若暻蓮步輕移,上前握住孟璋的手,微微一笑道:“妾沒事,不說也是為了不讓聖上擔憂,只是昭華公主這性子,卻是要改改才好。”
說完,眼中露出一絲擔憂。
一旁的慧淑媛原本還能咬咬牙認了今日的事,卻冷不防聽見她們在聖上面前如此編排昭華,忍不住便道:“懿妃當真會颠倒黑白,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勁兒,竟是能将江修容撞成這樣?”
轉而又朝江修容冷聲道:“江修容怎麽證明,這傷是因為昭華傷的,誰不知道你與錦妃向來便與懿妃交好,自然是幫着她們的。”
“荒謬!”孟璋冷嗤一聲,冷漠地與慧淑媛對視道:“懿妃是什麽人,朕還能不知道?”
話音未落,便見嫔妃中有一女子上前道:“回聖上,妾今日走的略晚些,走時确實只剩了懿妃娘娘與慧淑媛娘娘等人。”
這女子正是晏容華,晏容華會為懿妃說話倒是衆人皆沒有想到的。
一旁的江修容也是不懼,站出來道:“若是聖上不信,大可請太醫為妾檢查傷勢,看看是不是摘星閣的欄杆所致!”
“慧淑媛,你還有什麽話好說?”孟璋目光落在慧淑媛身上:“朕原以為你至少是個好母親,卻不成想将昭華教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聽着孟璋充滿失望的話語,慧淑媛便下意識覺得不好。
果然,幾息只見便聽見孟璋的聲音道:“看在昭華的份上,朕留你一個顏面,張德保。”
“奴才在。”張德保恭敬上前道。
“傳令下去,綠芝杖斃,慧淑媛教女無方,禦下不嚴,今日起,降為美人,褫奪封號,遷居永泉宮,昭華公主交由皇後撫養。”
一言既出,衆人皆是一怔,為着一個蘇承徽竟是讓慧淑媛,不,現在應該稱之為蘇美人,竟是讓蘇美人栽了跟頭,永泉宮那是什麽地方,不過是個名字好聽點的冷宮罷了。
見蘇美人仍舊怔愣在原地,皇後心中一嘆,上前和藹道:“還請聖上放心,妾定會照顧好公主,至于蘇美人...畢竟是公主的生母,妾也會吩咐宮人,不能苛待了她。”
昭華公主如今年歲大了,也是會記事的年紀,若是讓皇後選,她是定然不願撫養昭華公主的。
謝若暻适時道:“這蘇美人與蘇承徽,都姓蘇,倒是不好稱呼,妾鬥膽請聖上為蘇承徽賜下封號。”
孟璋點點頭,謝若暻此言也在情理之中,何況今日蘇承徽本就受了委屈,便吩咐道:“蘇承徽孕育皇嗣有功,晉位充華吧,賜封號t和,江修容今日保護懿妃有功,賜封號端。”
說完,孟璋揉了揉額角,便對謝若暻道:“今日本是你的生辰,怎料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朕送你回去。”
謝若暻也不拒絕,順勢受了孟璋的好意,只是今夜多事,旁人不知是否還能安穩入睡了。
回望舒殿後不久,瞧着謝若暻的呼吸聲漸漸平和,孟璋才起身披上衣服離開,臨走時吩咐宮人不得吵醒謝若暻。
孟璋甫一離開,謝若暻便微微撐起身子,吩咐丹素将謝琰白日裏送的棋盤拿來,放在面前細細摩挲。
果然,待她手指觸及某一處時,唇角微勾,果然有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