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風波
風波
太陽已完全落山, 整個天空漆黑一片沒有半點星子,這樣靜默的天氣憑空令人的心情更加煩躁起來。
“還有多久?”孟璋坐在禦辇上皺眉道, 自他登基以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緊張不安過。
張德保瞧了眼前面的宮室,大致估摸了一下便回話道:“想來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
聞言,孟璋沉聲吩咐:“再快點。”
禦辇剛到臨華宮,尚不待孟璋下辇,候在宮門口的以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口中哭道:“請聖上為我家娘娘做主。”
孟璋心下一沉, 腳下加快幾分,沉聲道:“發生何事?”
以檀快步跟上,小心将臨華宮之事快速講給孟璋, 末了還要加上一句:“幸而我家娘娘用的少,不然怕是要同錦妃娘娘一道, 遭人暗害了去。”
臨華宮前殿,謝若暻正滿臉蒼白地靠在貴妃榻上, 便見孟璋衣角帶風地沖了進來, 口中急喚道:“昭昭。”
謝若暻扭過頭去不看他, 聲音卻帶着一抹倔強哭腔:“聖上心中,哪裏還有昭昭這個人。”
說罷,兩行淚水便蜿蜒而下。
美人垂淚, 自是惹人憐惜, 更何況還是謝若暻這般絕世美人。
這些日子, 孟璋心頭的氣早已去了大半, 再經過先前何婕妤的對比, 更覺出謝若暻的好來,若是沒有此事, 只怕孟璋也是明日便要去望舒殿的。
思及此,孟璋一時間竟忘了同樣臉色蒼白的錦妃,只耐着性子哄着謝若暻道:“這些日子,是朕不好,你受委屈了。”
謝若暻仍是背對孟璋,只讓他瞧見眼尾的一抹嫣紅,淚光閃閃道:“聖上不是疑心妾麽,如此多時日不來看妾,便是連歲歲都不顧了。”
聽着女子聲淚俱下的控訴,孟璋只覺自己心如刀割,氣怒之下,不由得朝張德保斥道:“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做什麽吃的?是要叫朕去請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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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保一聽,連忙喚了自己的徒弟小福子去傳。
謝若暻卻是苦澀一笑,神色有些凄然地自嘲道:“這宮中慣來是拜高踩低的,妾與錦妃久不見天顏,他們不放在眼裏也是自然。”
此話恰巧被趕來的皇後聽進耳中,暗恨謝若暻給孟璋上眼藥,于是先一步關切問道:“這是怎麽了?”
久久無言的錦妃,這才虛弱朝皇後道:“打攪娘娘了,拂風方才說,妾此生,怕是不會再有孩子了。”
什麽?皇後瞳孔一縮,皺眉道:“這是哪裏的話?可傳太醫瞧了?”
柳拂風适時上前行禮,口中恭敬道:“錦妃娘娘與我家娘娘是食用了落苔子,此物甚是陰毒,女子服用後便會像小月般淋漓不盡,實則壞了身子,再也沒法子懷孕生子。”
這時,帝後二人才看見擺在桌上的兩碗補藥,一碗已見了底,另一碗瞧着未曾用許多。
孟璋眼中暗潮洶t湧,眼中隐隐有山雨欲來之勢,平靜朝柳拂風問道:“懿妃身子可有大礙?”
柳拂風看了謝若暻一眼,斟酌片刻才道:“還請聖上恕罪,懿妃娘娘的身子,奴婢已盡力保全,只是日後能否有孕,還要看天意。”
此話自然是謝若暻授意的,可是孟璋不知道,因此分外憤怒。
錦妃這時也哀切起來:“妾嫁予聖上多年,此生都沒能有福分誕下孩子,可懿妃還年輕啊,竟也被妾連累,遭此橫禍。”
話音甫落,太醫院院正賀忱終是領着太醫們到了。
孟璋先是對着賀忱道:“仔細給懿妃看看,可有大礙?”
一旁錦妃的手心都攥出汗來,謝若暻卻是一派鎮定。
果然,不過片刻便聽見賀忱說出與拂風相同的結論:“懿妃娘娘用量不多,不過倒也傷了身子,臣這便為娘娘開上一副藥調理身子,至于子嗣緣分,萬望娘娘莫要強求。”
此話一出,整個臨華宮靜的落針可聞。
随即,賀忱注意到一旁桌上的補藥,得了孟璋首肯後便起身過去查看。
賀忱取過一旁的白瓷勺,細細蘸取少取補藥,放至舌尖抿了抿,拱手回道:“這藥中,确是摻了落苔子無疑。”
聞言,孟璋眸色更沉,冷聲問道:“你們太醫院都是幹什麽吃的?竟耽擱如此之久,想來是比朕還要忙了?”
孟璋這話說的嚴重,賀忱等人一聽,吓得連忙跪倒在地,口中辯解道:“非是臣等不盡心,實在是慧貴姬娘娘說昭華公主不适,将臣等都召了過去,這才來遲。”
“昭華?”孟璋蹙眉,正要将此事放過,便聽謝若暻道:“昭華公主?本宮記得,上次也是昭華公主不适,竟是連本宮親自去永寧殿,都為榮安請不來太醫。”
皇後一聽,便知曉謝若暻這是要跟慧貴姬算總賬了,只是不關她的事,她也樂得看兩人狗咬狗。
“懿妃所說,可是真的?”孟璋擡眸看向皇後。
“此事懿妃與慧貴姬已報給過妾。”皇後垂眸,手心泛起一陣冷汗。
“哦?”孟璋挑了挑眉,随即喚道:“來人!”
張德保連忙上前,垂着腦袋聽孟璋吩咐。
“曉谕後宮,所有人待在自己宮中,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外出,張德保,你帶着禦前的人,一個個挨個兒給朕查,務必要将此物的來源查到。”孟璋平靜道。
皇後心中一緊,孟璋竟是越過他直接吩咐後宮之事,未免有些太不給她皇後的體面了。
謝若暻卻是淡淡垂下眸子,仿若未覺。
“聖上。”錦妃突然出聲道:“還請聖上徹查臨華宮。”
孟璋回頭看她,卻見她艱難扯出一抹笑道:“妾自知約束不力,才出了如此禍事,便鬥膽請聖上徹查臨華宮。”
孟璋靜靜收回目光,側首朝張德保吩咐道:“臨華宮一道徹查。”
不過片刻,張德保便從小廚房押出一奴婢,瞧着倒是臉生。
“回聖上,近些日子都是此人負責錦妃娘娘的補藥,未曾交由她人。”張德保将人扔下便斥道:“聖上面前,還不趕緊老實交代。”
“聖上!奴婢不知啊聖上!”那奴婢連滾帶爬便要去抱孟璋的腳,被孟璋一腳踢開。
華舒上前仔細辨認了那宮女的臉,才朝衆人回話道:“此人是臨華宮專門管藥膳的宮女,叫做白杞。”
說罷,又冷聲道:“還不快從實招來,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聖上!聖上饒命啊!”見孟璋不理她,那宮女又爬至錦妃床邊哭喊:“錦妃娘娘,錦妃娘娘救我!”
“你這膽大包天的奴才!做下這樣的事也敢讓錦妃娘娘救你,你還是快快從實招來!”華舒一把将白杞從錦妃窗前扯開。
孟璋心中本就不耐,更是不想聽這宮女哭喊,便朝張德保道:“帶下去用刑吧,什麽時候招了,再來回話。”
瞧着謝若暻慘白地臉色,孟璋的臉色陰沉得駭人。
“聖上,懿妃如今身子虛弱,不妨先将她送回望舒殿休養。”皇後關切的朝謝若暻看了眼,随即對孟璋道。
不待孟璋開口,謝若暻便道:“有勞娘娘關心,只是找不出幕後之人,妾寝食難安。”
“無妨,便就讓她在此。”說罷,孟璋又捏了捏謝若暻的手道:“怎的這麽涼,丹婳,再拿床被子來。”
謝若暻搖搖頭道:“妾這心中,總是不安心。”
張德保應是對白杞用了重刑,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便拖着那宮女前來回話。
謝若暻看的不真切,只瞧着白杞仿佛成了血人,待定睛想要再看時,卻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擋住了眼睛,聽的孟璋在耳邊道:“別看,髒了眼睛。”
此番做派落在皇後心中又是一陣酸澀,索性別過眼去不再看,而是朝張德保問道:“如何,可招了?”
張德保搖頭道:“倒是個嘴硬的,內牢的刑具都過了一遍,也不肯說半個字。”
孟璋沉眸看向她:“倒是個骨頭硬的。”
皇後眯了眯眸子,朝孟璋進言道:“不妨去查查這宮女可還有家人?”
言下之意,便是将這宮女家人用作威脅。
孟璋側眸看了看皇後,還不待開口,便聽那宮女瘋了般的喊叫:“是皇後娘娘!是皇後娘娘指使的奴婢!”
說完,竟是直接咬舌自盡!片刻間便沒了氣息。
皇後未曾想到這宮女竟然攀扯到自己身上,連忙朝孟璋行禮道:“還請聖上明鑒,妾絕無此心。”
又朝錦妃與謝若暻道:“本宮絕無加害二位妹妹之意。”
謝若暻朝皇後虛弱一笑:“妾自是相信皇後娘娘。”
孟璋朝她安撫地一握手,輕聲道:“別怕,朕已命禦前司去查,想必很快便水落石出。”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震,聖上竟動用了禦前司?
随着夜色漸深,宮中卻又是一個不眠夜。
永寧殿
綠芝垂下眸子,惶恐道:“娘娘,聖上竟是動用了禦前司,咱們該怎麽辦?”
慧貴姬也是一陣慌亂,良久才定下心神,輕輕握住她的手道:“莫怕,你且去告訴那丫頭,是一人死,全家活,還是一人活,全家死,全在她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