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婕妤何氏
婕妤何氏
孟璋低眉在禦案上練字, 上好的狼毫沾滿墨汁在宣紙上留下蜿蜒的痕跡,聞言也不着急, 緩緩收下最後一筆,才接過張德保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如何?”孟璋伸手端過茶盞灌了一口,他行軍多年,身上便沾染了些不同于世家公子的習氣。
皇後一笑,将冊子遞給孟璋,溫言道:“一切皆如聖上所言,只是宣平侯府的娘子們, 略微有些不同。”
孟璋淡淡哦了一聲,便聽皇後繼續道來:“那靳郡主手腕受了傷,不好再入宮, 妾便聽了懿妃的建議,另擇了她的庶妹, 只是這位分,自然不好過高。”
将靳玉清換成靳玉嫣, 皇後自然也是滿意的, 靳玉清是先帝親封的郡主, 若是入宮,免不得要擡舉個昭儀昭容之位,若是得寵生下皇子, 身後的宣平侯府也是股不小的勢力。
若真讓她起來了, 雖是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卻也不願看見這後宮之中再多出一位寵妃。
眼下既然換了靳玉嫣, 便給個容華的位分, 且讓她慢慢爬吧。
換人之事孟璋倒是不太在意,只要是宣平侯府的娘子, 便是給足了舊臣臉面,至于具體人選,他不在意是大娘子還是二娘子,不過聽得是謝若暻定的,忍耐再三還是忍不住輕嗤一聲:“她倒是大度。”
皇後仍是溫柔笑着,并不答話,皇帝最好是永遠與懿妃別扭着,再也不去望舒殿才好。
待看至晏以纾時,孟璋翻冊子的手一頓,随口道:“此女看起來倒是不錯。”
皇後擡眸掃了一眼:“是晏禦史家的嫡幼女,今年已是十七了。”
孟璋點頭:“晏呈文家的女兒,難怪,凜凜冰霜節,修修玉雪身,有幾分她父親的氣度。”
難得見孟璋如此誇贊一個人,皇後也有些詫異,随即便道:“聖上不若今晚便宣她侍寝?”
孟璋搖頭:“今日已晚,日後再說吧。”
他又不是色欲熏心之徒,當日便要将別人小娘子拆吃入腹,便是誇了晏以纾兩句不過也是因着她身上與謝若暻有些相仿地氣質。
Advertisement
眸光掃至晏以纾名字後面跟着的位分上,皺眉道:“晏呈文向來忠君愛國,給他女兒承徽有些低了,改到充華吧。”
說罷,也不欲再看,将冊子随手扔至一邊。
皇後答了聲是,見皇帝不樂意看,索性幾句話說清:“還有戶部尚書家的嫡女江绾绾,封了婕妤,威遠侯府家嫡出的二娘子何昭月也是封了婕妤,另有一良家子蘇氏,封了美人,至于宮室,妾便自個兒安排了,聖上看看,可有要改的?”
“你自個兒看着安排吧。”孟璋将冊子一合,似是才想起什麽,不在意道:“對了,有孩子的嫔妃那兒就別放人了,吵着孩子更生事端。”
皇後行禮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窒,随即笑着應下。
待扶着含章的手出了乾盛殿,含章才壓低聲音不滿道:“聖上分明是偏心懿妃。”
什麽吵着孩子,明明是怕懿妃生厭。
皇後嘴角一笑,悠然道:“這宮中空着的宮室如此之多,便是聖上不說,本宮也懶得去觸她們的黴頭。”
晚膳後,儲秀宮教養嬷嬷便帶來了帝後的旨意。
“秀女江绾绾,封婕妤,賜居永福宮東側殿。”
“秀女何昭月,封婕妤,賜居頤景宮東側殿。”
“秀女晏以纾,封充華,賜居衍慶宮東側殿。”
“秀女靳玉嫣,封容華,賜居玉堂軒。”
“秀女蘇禾,封美人,賜居頤景宮西側殿。”
“主子們,請吧。”教養嬷嬷微微一笑,便立即有宮人上前,将各位主子領至相應宮中。
衆人中得封高位的免不得心中竊喜,封位低的,諸如靳玉嫣,便暗自嫉恨為何才是一個小小的容華。
不過不管所想為何,現在皆只能随着宮人們前去自己宮中。
剛至玉堂軒,靳玉嫣便按耐不住自己脾氣,坐在凳子上一拍桌便氣道:“為何進宮的竟不是靳玉清那個賤人!非得是我!還是個小小的容華!”
貼身丫頭溪蕖見她當着衆人面便耍起性子,立即便沉了臉色朝宮人道:“都先下去,小主累了,待喚你們了再進來。”
待衆人都退下後,溪蕖才上前勸道:“我的好女郎,您說話可仔細些,這可是在宮中,不比咱們府上,若是傳出去了,只怕聖上怪罪下來。”
靳玉嫣聞言,再也按耐不住,幾乎立刻便泣不成聲:“我原是嫁給時哥哥做當家主母的,如今卻是得了個小小的容華,你叫我怎麽不恨!”
如今位分低也就罷了,聽說聖上年紀也不小,如何比得上風姿卓絕的時哥哥?
靳玉嫣越想越氣,伸手便拿了一旁的茶盞就要往下摔,被溪蕖眼快攔下:“女郎不可!如今已成定局,不妨往好的地方想想,您如今成了宮中的主子,要拿捏大娘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溪蕖自小服侍靳玉嫣,知道她最在乎什麽,自家女郎自小就要處處壓大娘子一頭,奈何始終低了半截,日子一久,就成了心中的執念。
果然,幾乎話音剛落,靳玉嫣便冷靜下來,紅着眼閃過一絲狠厲:“我必叫那賤人不得好死!”
見她冷靜下來,溪蕖這才讓宮人們進來聽訓。
不過這宮中哪有不透風的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玉堂軒發生的事兒便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幾日後,正式的冊封旨意曉谕後宮,新宮嫔照例去坤儀宮拜見皇後。
待衆妃皆到齊之後,便宣了新宮嫔們入殿拜見。
諸女皆是盈盈一拜,待聽見皇後一聲起後,才乖乖起身,擡起頭站定。
其中最令謝若暻注意的,既不是容貌最盛的蘇氏,也不是被孟璋誇過的晏氏,而是站在衆人中,略微有些熟悉的婕妤何氏。
“本宮記得,這位妹妹是叫何昭月?”謝若暻遙遙一點,便将何婕妤指了出來。
見狀,皇後适時對新宮嫔們道:“這是懿妃,殿選之上,你們當是見過。”
新宮嫔們聞言便又朝謝若暻行禮:“妾等見過懿妃娘娘。”
禮畢,何婕妤恭謹一笑,回道:“回懿妃娘娘的話,妾正是。”
此前站在人群中,盡管皇後等人皆覺得何婕妤瞧着有些眼熟,卻也并未放在心上,可到了謝若暻将其點出來時,卻明白這股子熟悉來自哪裏。
那日殿選,秀女們皆是着同樣的服飾妝容,如今皆是按照個人喜好來,才發現這何婕妤的路數,竟與謝若暻如出一轍。
若說晏以纾身上那股子清冷之氣與謝若暻有些相同,可略一接觸便會發現,謝若暻是仿若天上月般的清冷不可觸碰,晏以纾卻是如清風綠竹的清高不自傲。
可這何氏,無論是穿衣打扮,甚至就連身上那股子氣質,都像極了謝若暻身上出自世家的優雅驕矜。
想明白這點後,衆人臉上的神色皆是有些奇怪。
錦妃便毫不客氣道:“何婕妤這身衣裳,倒是頗為襯你。”
何婕妤聞言,倒也不怕,先是朝錦妃行了個禮,才不疾不徐道:“多謝娘娘誇獎,妾自幼便喜這花青色,妾鬥膽,敢問這位娘娘是?”
皇後聞言,便順着錦妃、慧貴姬以此做了介紹,待行禮完成後,便揮手道:“行了,都坐下吧。”
甫一落座,何婕妤便抿唇一笑,遠遠朝着謝若暻道:“妾一見娘娘便覺得分外親切,如今想來,許是有緣。”
謝若暻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垂下眼眸好整以t暇地看着她道:“你若是喜歡,得空便來望舒殿坐坐。”
都是千年的狐貍,何婕妤心中打的什麽主意她還能不知道?
無非是想着模仿自己得寵罷了,若是以前謝若暻倒是說不好,可如今,以孟璋對自己的态度,想來她是讨不了好。
皇後在座上看着下方的動靜不言,眼瞅着時候到了,才輕輕放下手中茶蓋,與茶盞相觸發出清脆一聲。
衆妃嫔一聽聲音,皆是閉口不言,默契地看向皇後,見她們如此識趣,皇後便滿意道:“既已冊封,便是宮中正經的主子了,往後便要潛心侍奉聖上,友愛姐妹,切莫生事。”
說完,又朝夏興側首道:“太後那便怎麽說?”
夏興上前一步,垂手彎腰恭敬答道:“太後娘娘潛心禮佛,便不再見了。”
皇後點了點頭,便朝衆妃道:“想必諸位妹妹都已累了,便都散去吧。”
衆人又是齊齊跪安,随後謝若暻便與錦妃結伴而行。
二人也不坐辇,倒是相攜着一塊兒朝禦花園走去,在宮中悶得久了,出來透透氣倒覺得心情甚好。
錦妃深吸了一口氣,将胸中濁氣都散去,才悠悠道:“我瞧着這新人裏面,倒是有不少聰明的。”
謝若暻一笑:“聰明是好事,可若是聰明過了頭,反倒不美。”
兩人說的誰,自是心知肚明。
果然,尚且不待二人說話,身後便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二位姐姐留步。”
謝若暻與錦妃回頭看去,卻見是一穿花青宮裝的女子,扶了身旁宮女的手快步過來,口中羞澀一笑道:“妹妹初來乍到,可否與二位姐姐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