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拍個拖”
此前賀輕塵送她回公寓無數次, 她都是轉身就走,從不回頭。并不是沒有感受到背後有一束深深的目光在注視自己,只是不想去确認, 怕确認過後不知所措, 也怕自己承受不起。
可是今天,顧缃走進公寓玻璃大門,那種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背後的感覺,令她突然想回眸。
她想看看,那個男人注視她背影的眼神是什麽樣的, 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樣。
回頭的一瞬,她看到了他修長的手指正好夾走了叼着的煙,長籲一口氣, 透過那團淡藍色的煙霧,男人漂亮迷人的眼睛微微凝起,深情、缱绻、留戀的目光裏, 還夾雜了一絲無奈與悵然, 像是對她從不回頭感到失望。
只是發現她回頭的瞬間, 那雙微凝的眼睛睜開,眼睛裏黯淡的星光仿佛在這一剎那點亮。
顧缃就知道,這種眼神, 是她負擔不起的。
她不由低垂眼眸,心底幽幽地嘆息。
再次擡眸,男人依舊倚靠着車門,清隽的身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是看向她時帶了一絲笑, 仿佛心靈得到慰藉,連笑容亦變得釋然起來。像是只要她回頭看他一眼就足夠, 并不期待她有言語或動作,如果她下一秒轉身回家,也沒有關系。
好傻的男人。
顧缃沉沉心思,提起步子,向他走去。
走出大門,再往前幾步,來到他面前,男人的目光一直溫和又平靜地注視着她。
“賀輕塵。”她望向他,叫着他的名字,聲音輕而淡。
“嗯,”他溫柔回應,嗓音低又磁,“我在。”
聽見“我在”這兩個字,顧缃驀然鼻尖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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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上卻就好像是說,不管發生什麽,哪怕天塌地陷,風大浪急,他也會一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沒有辦法再逃避了,他這個人,注定是她這輩子避不開的劫。
顧缃在怔愣中,聽見自己用沾染了幾分哭腔的聲音說:“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冷。”
初秋的晚風涼意明顯,男人很輕地呵了一聲,單手把她攬進了懷裏,另一只手夾着的煙也很快扔掉,兩只手一起,把人穩穩當當地圈在懷裏,貼在胸前。
賀輕塵身上熟悉的薄荷煙草味,讓顧缃感覺安心,埋首時有兩道晶瑩的淚花無聲滾落,沾濕在他胸前的黑色襯衫上。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像是都累了,又像是在享受難得的安靜親昵。
顧缃的手自然地圈在了男人勁瘦的腰間,耳朵聆聽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仿佛要震得她臉頰發麻。
“除了讓我抱你,就沒別的要求了?”
男人明明想索問更多信息,開口卻總是利她,像是告訴她,不管她提什麽要求,哪怕很過分,他也會答應。
顧缃縮在他暖心的懷抱裏,仰頭看他,霧蒙蒙的眼睛依稀帶着幾分潮濕。
她深吸一口氣,纖長的眼睫垂下時,小聲地問:“還想問問你——”
“什麽?”
“我們會扯離婚證吧。”
賀輕塵:“……”
男人的喉結上下滑動着,抿直了唇線,深深地凝視她,仿佛是用盡力氣低聲回答:“啊,只要你想。”
聽見這個回答,她好像,放心了。
她好像,可以放縱自己一回。
顧缃咬了唇,眼睛裏的濕潤感再度襲來,但這次她淺淺地笑了笑,用很平靜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賀輕塵——”
“嗯?”
顧缃很認真地看着他:“怕不怕受傷?”
他知道她的意思的,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受傷,而是在感情裏受傷。
男人輕笑,反問:“怕又如何,你會因噎廢食?”
顧缃便知道,他的回答從來不會平庸,更不會讓她失望。
她也釋懷了,問道:“那在扯離婚證之前,要不要跟我……”
男人的眼睛睜大了一些,幽邃無比的目光在期待她的後半句話。
顧缃想說“談個戀愛”,可是突然覺得這詞兒沒味道,她不得不停頓住,蹙眉問:“粵語的談戀愛怎麽說?”
賀輕塵心裏被什麽東西緊緊揪住,不得不屏住了呼吸,用粵語回答:“拍拖。”
顧缃聽見他的聲音腔調,自帶浪漫,她的唇角像小孩般勾出了微笑,重複道:“那在扯離婚證之前,你要不要跟我……拍個拖。”
她有樣學樣,但是口音聽上去怪怪的,不像賀輕塵說的那樣純熟。
賀輕塵聞言笑出了聲,顧缃正皺着眉要發難,卻聽見他笑容收斂,沉沉地籲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堅定:“要,我要。”
聽見他的回答,顧缃愣了愣,卻不知為何,心裏那股子酸澀的感覺越積越多。他們t最終要分離,特地一起談個戀愛,這注定是場BE美學。可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男人似乎也感應到了這點,兩只手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擡起頭直視他的臉龐,蠱惑的聲音帶着某種程度的負氣,說道:“我現在就跟你正式拍拖,一分一秒都不耽擱。”
顧缃吸吸鼻子,眼圈開始泛紅,淚珠滾出眼眶
男人的心軟下來,幫她擦掉眼淚:“不哭了,我會跟你好好談,只是,你別再提扯離婚證這幾個字了,就算你想扯,聽了也怪掃興的。”
顧缃嗯聲,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在這個秋風乍起的夜裏,兩個人安靜地擁抱着,男人在心底深深地嘆息,調整呼吸後,他摸着她的腦袋:“想怎麽拍?”
顧缃止住哭泣:“不用刻意,和之前一樣就好,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只是……”
“只是什麽?”
“明确一下态度和關系。”
“哦,終于舍得給我個說法了?”男人的聲音有點兒怨氣。
顧缃沉默住。
他把她從懷裏松開,手指幫她擦淨了眼淚。
“快回去洗洗臉,敷一敷眼睛,明天還要上班呢,下班我去接你。”
這一次,顧缃交代:“那你別看着我背影了。”
他臉一沉:“不看着你進公寓,我不放心。”
“那你坐車裏看。”
*
坐在車裏,再次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男人按下窗戶,點了根煙。
其實她一直知道,也是,怎麽會不知道他在看着她,在等她回頭看一眼?不過都是不想回應罷了。
手指伸出窗外撣撣煙灰,電話響了起來。
那個用他的卡刷了十幾萬,買了高奢時裝、包包、鞋子、首飾的表妹說:“哥,我們已經平安回滬了。”
賀輕塵:“行。”
“對了,我前兩天隐約聽到有人說你身邊有個漂亮女孩,原本想當面問問你,但老見不着你面。”表妹八卦的語氣問,“是不是真的啊?真有個漂亮女孩?”
賀輕塵唇角微勾:“是。”
“什麽,哥,那你是在談戀愛?還是随便玩玩?”
賀輕塵冷哼一聲:“你看我像你身邊那些花花公子?”
表妹驚訝的聲音傳來:“那堂舅媽知道嗎?”
“你第一個知道。”
“可是哥——”
“沒什麽可是,你好好上學,別多問。”
還沒滿20歲的表妹被嗆聲,看着挂斷的電話氣得郁悶。她和爸媽假期回北城跟親人團聚,聽到堂舅媽說要給表哥的個人問題施壓,結果又在月下酒吧聽聞表哥有對象了。
現在,表哥的态度很明顯,不是談着玩玩。
一貫強勢的堂舅媽要是知道了會怎麽辦?逼表哥分手?
她這個表哥,打小就長得帥,是晚輩裏最出挑的,又是語言天才,一直潔身自好,沒找過女朋友,現在他這麽堅定的語氣,那女孩究竟是何方神聖啊,好想看看。
真恨假期太少了,否則她怎麽着也要見見那女孩,看看她是不是跟手臂文了只蝴蝶的小哥說的那樣“巨漂亮”。
車裏的賀輕塵挂掉電話,沉思許久,最後才驅車離開。
*
假期後的第一天上班,辦公室裏大家都像一具行屍走肉。
顧缃還好,沒有什麽不适應,她的工作輕松又繁忙,不斷有人送快遞之類的過來,若有客戶到訪,她要負責接待,同事要打印複印,她要幫忙,行政部上司有什麽活兒交代她做,她也要完成。
這個行政前臺的崗位,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可替代性強,她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但是至少目前她不會辭職。
現在形勢似乎越發嚴峻,誰也不敢輕易辭職。
中午吃飯時間,顧缃給張步發了條信息:【跟你說一聲,我戀愛了。】
張步正坐在辦公桌後處理文件,看到這幾個字,愣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氣不過。
助理正好給他送午飯過來:“張總,這是您的午餐。”
張步沒回答,嘁了一聲。
做了一年的助理很會察言觀色:“張總,您有什麽吩咐嗎?”
張步看着她,翻了個白眼:“眼睜睜看着長好的白菜被豬拱了,你說我能有什麽吩咐?吩咐你去把那男的打一頓?”
女助理面色尴尬:“這……”
張步點了根煙,冷笑:“扯淡,行了,出去吧,我順順氣兒。”
“好的張總。”
唉,他倆戀愛,注定是場腥風血雨。
他也不确定那天勸顧缃及時行樂是對還是錯,可是這倆人只要湊在一起,就像磁鐵的南極和北極,注定互相吸引,尤其是賀輕塵那狗,隔得再遠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朝她溜過去。
人生啊,就是一場冤種們的大相會,愛咋咋的吧。
*
下班時間,顧缃一出大廈就看到了賀輕塵的車,像從前一樣,只要看到他,她便感覺踏實,并沒有因為她把事情說破了,就改變什麽。
她坐進去,系好安全帶,問他去哪兒?
他說:“先去吃飯,再帶你去個地方。”
“又是什麽神秘的地方?”
“不神秘,還挺重要的。”
嗯?她怎麽就不信?
坐在車裏時,顧缃也和從前一樣,跟他絮叨公司的事,說今天公司有同事叫了奶茶外賣,店家送了兩只黃色橡皮小鴨子,她打算明天中午點一杯嘗嘗,反正很久沒喝奶茶了。
賀輕塵說:“奶茶你喝兩口就不喝,嫌太甜,糖分太高,看中的是小鴨子?”
“嗯,還挺可愛的,或者放你車裏當個擺件。”
賀輕塵勾了笑:“放吧。”
閑聊了一會兒,顧缃又說:“我告訴張步了。”
“你怎麽說的?”
“就發了條信息,說我戀愛了。”顧缃提起來時,雙頰羞色難掩。
賀輕塵的臉上表情倒是得意:“他怎麽回的?”
顧缃:“他發了個嘔吐的表情包。”
賀輕塵的車淹沒在擁擠的車道中,導航顯示路線紅色,不過他心情甚好,說道:“你的發小對我意見真大。”
“他一直這樣,不用理他。”
飯後,八點多,賀輕塵帶着顧缃,抵達一座高級住宅小區。
顧缃一看這個小區的名字,有點驚訝,說道:“這個小區前段時間在網上很火,說要二十幾一平米哎。”
賀輕塵神色很平淡:“再貴也只是個住人的地方。”
顧缃問:“你要帶我去見誰嗎?”
他笑:“當然不是,房子剛裝修好,還沒入住,帶你來看看。”
他住在這兒?
并不是奇怪,他當然住得起,顧缃只是感覺不是看看這麽簡單。
這個小區所在的地理位置實在優越,全是低矮樓層的南北板樓,最高不超過7層,房型均為大平層,小區住戶不多,環境綠化設計得跟公園似的,入則寧靜,出則繁華,貴有貴的道理。
跟着他,顧缃看到再富麗、奢華的東西也見怪不怪。
他的房子在頂樓第五層,兩百多平米的套房,起居室外有一個大露臺,栽植了一些花草,支了一架咖啡廳常見的遮陽傘,下設桌椅……在這兒閑坐喝茶或者莳花弄草還挺不錯。
賀輕塵很神秘地說:“走,去看個地方。”
顧缃以為他要帶她去卧室,結果推開房間的門,裏面空空如也,只是一面牆上的鏡子、舞蹈訓練用的把杆如此熟悉……顧缃心裏忽然被什麽一扯,擡眸定定地望着他。
他淺笑如風,無所謂般撇了一下頭:“找了設計師弄的,看看還合适嗎?要不合适,再返工。”
顧缃不想哭的。
真的。
昨晚決定跟他好好談戀愛的時候,顧缃就打定了主意,不再輕易哭了。
奈何此時此刻眼淚不聽使喚,如雨點般墜落。
她悶在男人溫暖結實的懷裏,抽泣了許久。聽他說你真是水做的姑娘,那幾碗湯都白喝了。
顧缃花了很大力氣,才平複心情,但免不了質問:“可是,你怎麽知道我會住進來。”
他的聲音低淡:“剛好要裝修,先裝了再說。”
“何況我運氣還不錯,你這不是來了嗎?”
顧缃咬牙:“我只是來參觀你豪宅的。”
“興許你一眼就相中了它,喜歡得晚上都睡不着覺,就被它勾過來了呢?”
顧缃破啼而笑,這間房也跟他這個人一樣,是會勾人的狐貍精。
男人眼睛凝了凝,拇指幫她擦拭幹淨眼淚,随後嘆了一聲,抵着她下颌,湊唇過來,溫柔纏綿親吻了許久。
只是一間她用得上的舞蹈功能室,怎麽能哭成這樣。
外面樹木搖晃,光影迷離,室內燈光明亮又旖旎,顧缃咬着他的唇瓣,忽然問他:“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過來住?”
賀輕塵眉眼溫柔地看着她:“你住過來的那天。”
“為什麽要等我?”
他嗓音很淡:“t不想一個人住,太空。”
“那你要等很久哦,我現在意志堅定,沒被它勾引住。”
“我很有耐心。”
他的耐心,指的是,四十八小時。
兩天後,他就把人不由分說帶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