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兒
第六章桃兒
安時禮的胸口注滿了一口氣,想起金鼠姑是白丁這件事,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耳朵聽不見還不識字。
日後該如何保持着距離禮貌地交流?
此問題看似無解,也不得解,但難不倒博覽群書的安時禮。
安時禮尋來一張作畫的紙,中間留空,将其卷起後約有一臂長,他上前幾步拉近二人之距,将畫卷一端伸到金鼠姑的一只耳朵前,自己的嘴巴貼在另一端說話:“報上姓名。”
聲音通過畫卷之空徑傳到金鼠姑耳朵裏,聽是聽見了,但聲音輕輕的,好似一根根羽毛在搔她的耳垂,她忍不住縮肩頭,嘿嘿發笑:“哈哈,癢癢的。”
笑夠了才捽住畫卷的一端靠近嘴巴回答:“孽障啊孽障~你爺爺我叫金鼠姑,金鼠姑的金,金鼠姑的鼠,金鼠姑的姑。”
說是說,卻有點曲調,不如說是唱出來的,還是用蘇州嗓兒唱出來的。
回答完感覺哪裏不對,金鼠姑沉吟了片刻,她剛剛好像鬼了一通廢話。
安時禮又不耳聾,聽人回答哪裏需要用畫卷,金鼠姑回答的時候,他用手掌捏住另一端,回答完了也捏着。
“呼~”金鼠姑覺得好玩,回答完了以後頰鼓鼓,在畫卷裏頭不停吹氣,弄出天真的氣象。
等金鼠姑吹累了,安時禮才開口問她:“府裏的東西都是你打碎的嗎?我的耳朵很好,你不用學我這樣子說話。”
“那當然是我了,誰讓你這個孽障踩碎我的殼。”金鼠姑氣勢絲毫不弱安時禮,一臉傲色認下了“罪名”,“孽障,你的腳怎麽這麽賤呢?”
安時禮第二次踩她殼的時候,金鼠姑冒出一點頭在不遠處看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殼在他的腳底變成粉末,無法修複回來,仇意夾着恨意立在在心裏生根發芽,夜晚時分瘋狂生長,滿溢的仇意恨意,要打碎幾件好看的器物才能暫時抑制住,管是有底之器還是無底之器,上了釉還是沒上釉,打碎了再說。
第一次踩到算他不小心,可他還特地折回來踩多一次,金鼠姑很難不生仇恨。
這幾日安時禮把府裏易碎的東西都換下了,東西打不碎,金鼠姑難受得今日掉态成人形,縮在仇人的家裏流淚。
害她殼沒了,安時禮總不能再害她被人抓去,他轉過身要和金鼠姑講人間的規矩和道理。
轉過身去的安時禮看到了一幕讓他頭目森然的光景。
油酥酥的肉被揉成萬千形狀,安時禮險些一頭栽倒在地,面對如此放浪的精怪還能講什麽規矩和道理,他捂住眼睛離開自己的寝房,到外頭去吹風雪冷靜冷靜。
安時禮于檐下吹風雪,默背幾則《論語》,才讓自己取水的欲望消去。
精怪初做人,類孩童事事不懂,比起教金鼠姑識字,更重要的是先教她要如何做人,安時禮決定先教金鼠姑男女之間的禮儀。
這時阿刀用木盤子端來兩個大小顏色和相同,帶着枝葉的桃子:“大宗伯,此乃少宗伯命人送來的桃子,說是泰山産的名桃,皮脆肉嫩汁水多。”
木盤子上的桃兒紅紅,如浸了清水後四處暈染開來的狀态。
只是一眼,身下有物似蛇出洞覓食,安時禮憂傷地嘆起氣。
阿刀擔憂詢問:“大宗伯今日不舒服嗎?”
安時禮讓阿刀把桃子端到胞廚裏,眼不見為淨:“有些許累而已。”
安時禮不想浪費舌頭解釋了,神作禍作,到頭來納些虧罷了,死不了。他讓阿刀擇些人事送到少宗伯府,這邊吩咐完,裏頭的金鼠姑開始不安分了:“啊,我怎麽流血了?孽障,你方才是不是在外面咒我人身?”
這句話說完了,突然來句軟綿綿的蘇白:“耐!能格賤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