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孽障是愛稱?
第五章孽障是愛稱?
“我不是白丁啊,都說了我是田螺,孽障,你沒有耳朵嗎?”金鼠姑不知白丁是什麽妖精,但先否定總沒有錯。
這也算是在回答了,她就是個不識字的人,安時禮眼睛仍閉着,呵呵笑了,抓到個白丁有些興奮:“姑娘渾身赤裸,要一直挂在我身上嗎?”
“不然呢?”金鼠姑用頭去撞安時禮的腦袋,“你在蘇州時把我的殼給踩爆了,我裸着身子半年了,還不是你害的。孽障,你不還我殼,我就不下來。”
金鼠姑的話眼裏道出了來歷,捕捉到蘇州二字,安時禮忍着頭痛,慢慢憶起半年前在蘇州發生的事兒。
蘇州禦窯裏制作的兩尺見方的地磚專供皇家使用,工藝精湛精美,每道工序都不敢馬虎。
北平的宮殿建成後不到半年,遇到一場火,好幾處地方燒成灰燼,因經濟不景氣,萬歲爺遲遲不敢修葺,這些年賦入盈羨了後才有重新修葺的打算。但有傳聞城此禦窯近些年來縮工減料,貪贓枉法,将開采的石頭倒賣出洋。
半年前萬歲爺正要擇官員前去查探一番,忽聽聞安時禮要去視察蘇州的學風如何,萬歲爺便讓安時禮下蘇州時隐姓埋名,順道去一趟禦窯探一探。
安時禮領命,學風視察訖轉腳去禦窯探了幾天。禦窯非和傳聞傳得那般縮工減料,貪贓枉法,數百人起早貪黑開采石頭,所開采的石頭都入禦窯裏制作兩尺見方的地磚,無人敢貪一銀。
探得情況,安時禮動腳回北平。
京杭大運河已疏通,安時禮乘船來蘇州,亦要乘船回北平,上船的那一日,眼一時岔,把一只在運河邊吹風負日的田螺給踩爆了。
“這麽脆弱?”安時禮擡起腳,被踩爆的田螺顏色與文章倒是好看,金黃色夾上白文章,螺內壁晶瑩若玉,若沒有爆開拾回去擺在書房裏當裝飾也不錯。
可是它爆了,爆得看不出原狀是怎麽樣的美麗。
殼爆了,裏頭的螺命硬未受傷,待安時禮的腳一擡,飛風似地遁入河內。
螺未死去,安時禮的愧疚之心減半,嘿然走遠後又折回來,換一只腳再踩一次,把本就碎得稀爛的殼,幾要踩成粉末。
聽見破碎的滋滋聲兒,安時禮的心裏才舒坦:“還是得踩兩次。”
……
“确實是我踩的。”把一只田螺精的殼踩爆,好比是搶走街上乞丐的讨飯之碗,安時禮感到愧疚,“你先下來,有話我們好好說吧。”
金鼠姑習慣在地上爬行,保持猴人身上的姿勢有一刻了,四肢垂垂發軟,先放一足在地板站穩,她的腳底無鞋襪授溫,地板涼飕飕登時鑽入足底來,凍得她嘶嘶哈哈亂吸氣:“冷、冷死了。”于是乎足兒擡起,踩上安時禮的鞋面,另一只擱在他腰上的退也踩到鞋面來。
鞋面柔軟,下方是安時的足背,踩下去後鞋面頗頗兒不平,金鼠姑的雙手不敢放開,腰兒反而一拱,往安時禮的身上壓去:“姑娘自己去榻裏吧。”
“啊?”耳朵遠離了安時裏的嘴巴,金鼠姑聽到的話是模糊,類蜜蜂振翅發出的嗡嗡聲響,她偏了頭,耳朵湊進安時裏的嘴邊,“你說什麽?”
金鼠姑身體冷,耳朵也冷,耳廓不小心擦過安時禮的嘴唇,兩片嘴唇倏忽滾燙如火,金鼠姑捂住耳朵大喊大叫:“孽障!要燙熟你爺爺我了。”
“我說,姑娘自己去榻裏吧。”安時禮抿起了唇,但耳廓冰冷的觸感在唇面上徘徊不散,抿起來,倒還把觸感困在兩片唇間。
“什麽?孽障,你說什麽?”安時禮的嘴皮在亂動,不知說了什麽,金鼠姑的耳朵本就聽不清東西,雙手捂住了耳朵,就算身邊有爆炸聲也聽不見了,她捂着耳朵又湊進去。
不知金鼠姑耳朵聽不見東西的安時禮說了一遍又一遍,說至第十二遍,他才知金鼠姑剛成精,離遠了耳朵說話就聽不見東西,只好丢失男女相處之禮,和她咬耳朵說。
金鼠姑才聽清,踩着安時禮的鞋面慢慢轉身,然後和青蛙一樣,跳回榻上。
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安時禮方才睜開眼,重新視物的眼睛并不看金鼠姑,他低頭走到衣櫃前,取件披風在手,随後閉上眼睛,靠着記憶走到榻邊,遞過披風,彎下腰來與金鼠姑咬耳朵:“先穿衣裳,再好好談。穿好衣裳,叫我一聲。”
“哦。”金鼠姑接過披風,在膝蓋上攤開來看之又看,撫之又撫,不知如何穿戴,腦子簡單不容她去深思穿戴的方法,索性把頭裹住,多餘的料子再往身上亂裹一通。
“我穿好了孽障~”身上不冷,金鼠姑滿心高興,孽障二字拖得長。
金鼠姑一口一聲孽障叫得親切,俨然當成了個愛稱,安時禮拿她沒轍,也不能去計較,畢竟他先把人家殼踩爆了,一聲聲孽障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反正比不上看着自己的殼被踩爆了難受。
安時禮睜開眼看她将自己裹得似一顆巨螺,嘴角不禁抽起來,想糾正她的錯誤,但她身上的春色已遮住,美或醜又與他有何幹系呢。
安時禮挑起一邊的眉毛,他不想再和金鼠姑咬耳朵了,和個陌生姑娘過于親密總歸不好,他鋪紙握管,寫下四個字:報上姓名。
雖她管自己叫金鼠姑,但安時禮不敢十分肯定這是她的名字,寫訖舉起來與她看。
隔着兩臂之距,金鼠姑的視線還算清楚,可清楚也沒有用,她識的字沒有幾個,一根手指隔空仿寫紙上的字:“嗯……上女生……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