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實驗新田
第5章 實驗新田
半月餘,鹹陽城。
“陛下,雍城那邊有密信送到。”
“哦,這麽短時間又有新消息傳來了?”正在翻看奏折的秦王政面露差異,“快快給寡人呈上來。”
“喏。”
有關雍月此人,早在趙姬提出要去雍城之時,嬴政便心中有數。他了解趙姬這個人,除非不可抗力的因素,否則喜好奢靡享樂的她是絕不會離開繁華錦簇的鹹陽的,哪怕去的是秦國舊都雍城也不行。
占星殿的蔔算在趙姬賄賂他不久,便已經将此事私下禀告給了秦王政。蔔算之職雖不算大官,但至少不用服勞役,而一旦他收受賄賂的消息被捅出去,不但官位會丢連人也會跟着吃挂落。不要小看秦律的嚴苛,《秦律》規定:通一錢者,黥為城旦。就是說哪怕你只收了一個銅板,也要受到臉上刺字修城服苦役的懲罰。
當時剛登上王位的嬴政正處于楚系一脈和秦相呂不韋争權奪勢的漩渦之中,手持一半王權的趙姬選擇在這個時間離開,其實也讓他松了一口氣。畢竟比起蠢笨不堪不知何時會被楚系私下蒙騙惹出麻煩的趙姬,他更放心心狡如狐手段狠辣的仲父呂不韋。因此在趙姬提出離開的時候,嬴政立馬順水推舟的将其連忙送走。
事實證明,嬴政的選擇是對的,就在趙姬離開鹹陽不久,被他埋在雍城的細作便傳來了王太後有孕的消息。當時知道這個消息的嬴政差點沒驚出一身冷汗,如果這件事當時在鹹陽曝出來,秦宗室一脈定會不滿,在朝中楚系的操作下,趙姬手中的王權很有可能會送進華陽太後的手中。到親政之時,嬴政要是想拿回來這一半王權怕是難如登天。
所以關于雍月之事,比起親母趙姬,嬴政更擔憂其暴露在王室宗親和朝中大臣的眼中。也不是沒想過将雍月暗中處理掉,但一想到真下手,失去孩子的趙姬會做出何等失去理智之事,以及當初在趙國時趙姬對自己的生養維護之情後,嬴政便放棄了。
只是個女嬰罷了,他堂堂秦王還是能容得下的。因此關于雍月的存在不只趙姬在瞞着鹹陽,嬴政其實也在其中插了一腳。
誰曾想此女出生不到兩年時間,便給了嬴政衆多的驚喜。
幾卷潔白輕薄的絲絹被秦王政撫在手中,嬴政上下翻閱着手中寫滿大篆的絲絹,臉上喜色愈來愈甚。半炷香後,嬴政才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絲絹,擡手抵住下巴沉思。他這個異母妹妹尚在孩提之際便有如此智慧,在蹒跚走路之時便已知能善物,将來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于大秦必有益處。
“不過……”嬴政低眉輕挑,将最底下的那卷絲絹抽了出來,上面詳細記錄了雍和宮趙姬、嫪毐還有惠娘之間的‘愛恨情仇’,內容竟比酒肆說書的還要精彩。略微嫌棄的将此卷絲絹置于燭火之上,宛如在燒什麽髒東西的嬴政皺眉冷哼一聲,“哼,區區閹人也敢在太後宮內造次……”
察覺到王上的不快,整個鹹陽宮內瞬間悄無聲息。
“張林。”
Advertisement
“老奴在。”
“拟旨,令蒙直在雍城務必保護好雍月,不得有誤。”
“喏。”
一歲半的雍月在嬴政眼中可比趙姬重要多了,保護雍月這事趙姬他是指望不上了,他親母是個什麽樣的人嬴政心知肚明。身為秦太後竟被男寵耍的團團轉,險些誤了我朝中大事,嬴政簡直憋了一肚子氣。
無論是木碓石磨,還是精鹽曲轅犁,都與秦有大利。蒙直說,每當雍月有所為時雙目必有金光閃現,所做之物皆于黔首民生有益,由此猜想此女必定生來不凡,難不成這孩子是哪位神仙轉世或者仙子下凡。
想到這,嬴政手一頓心一橫,暗道,不管雍月到底來自哪裏,既然她降生于大秦,名諱亦是我大秦舊都,必然要留在我大秦之中,生是我大秦之人,死亦是我大秦之鬼。視線落在絲絹上有關雍城那裏對雍月的稱呼,嬴政嘴角輕輕一勾,“既然你已經承認了自己公主的身份,那就一直做下去吧!”
“張林,将此絲絹送去給墨府,命他們按照上面的記錄,立刻将曲轅犁給寡人做出來。”
“喏。”
精鹽一事現在不易暴露,但曲轅犁卻事關農耕不能有一絲差池。考慮到雍月每次心有所感的過程,嬴政尋思着應該讓蒙直故意試探雍月幾次,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中的規律。
*
“阿嚏——”
正蹲在田間的雍月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直接吓了春雁一跳,“小公主該不會是着涼了吧!稍等一會,奴婢這就去拿衣服。”
“不用不用,我不覺得冷,”上輩子糙慣了的雍月揉揉鼻子,大咧咧的對起身要走的春雁擺手,“估摸着是有誰在想我呢!”打一個噴嚏是有人想你了,打兩個說明有人在罵你,打三個說明你生病啦!我才打一個,嗯,肯定是有人想我,不過就是不知道想我的是誰呢!
“啊!?”
“沒什麽,我說着玩呢!先別管這些了,咱們還是看看曲轅犁怎麽樣吧!”
之前就說了春耕是大秦最重要的時期,所以曲轅犁的制作也因此向後推了推。畢竟只是名一歲孩童随手畫出的物件,當地總有幾個不買太後賬的‘硬漢’官員,平時礙于身份他們不敢管也不想管,但是現在全大秦都在忙着春耕,所以不想搭理這邊的借口也是現成的。
因此,雍月他們整整過了近一旬的時間才把曲轅犁拿到手,雍城的春耕也基本快完事了。
知曉曲轅犁是何等農耕利器的蒙管事也不知道說這群官員什麽好了。拿過去的圖紙,他估計那群人看都沒看,不然曲轅犁不可能等這麽多天之後才做出來。
因為曲轅犁做出來的時候太晚了,所以輪到雍月他們試用的時候,已經沒有現成的耕地給他們。
“要不,我們自己開墾一片農田吧,其餘時間找人打理。”
新農具出現不試一下怎麽都說不過去,已經耕好的農田,農務官估計不會讓他們去動,因此他們只能另辟蹊徑自己動手。也不是沒想過去趙姬邑下的耕地試用,誰想到剛過去那群幹活的奴役便哭天搶地哭爹喊娘的跑過來,讓他們不要糟踐自己剛耕好的農田,還是挨了管事幾鞭子都不停下來的那種。
“公主心善。”
蒙管事也是被逼的沒脾氣了。
曲轅犁一直試用不上這事還真怨不上小公主,主要還是趙姬趙太後在雍城這邊的名聲實在怎麽好,整日帶着個男寵招搖過市醉生夢死,連帶着一衆官員和黔首們對小公主也帶有偏見。雍城宮內的奴仆婢女倒是對小公主很有好感,可是他們在雍城沒有地啊,有好感也沒用!
雍城比較肥沃的土地和荒地都已經被開墾過了,雍月他們也只能選擇一些土地比較貧瘠的地方開墾農田。反正現在也只是想試用曲轅犁,至于種不種糧食到時候再說。
選好了一片較為平坦的地面,蒙管事自告奮勇率先上前。蒙直小時候在家幹過農活,自然知道一個人要拉動耕犁需要使多大的力氣。因為将使力點更改,曲轅犁較比直轅犁更容易拉動,因此沒用多少時間蒙直便犁出一大片地,而且耕出的田地照比直轅犁更深更重。
“确實好用,”蒙管事将牽犁的繩索卸下,交給身邊的奴役,“只可惜咱們選擇的這片地不太好,哪怕犁的更深,下面的土壤還是不行,不适合耕種。”
越覺得可惜,蒙管事就越希望鹹陽那邊陛下能盡早下令将曲轅犁推廣于世。
“我覺得這裏也不是不能種地,”見蒙管事試用完,雍月便開始巴拉剛被犁開地面,“只是缺營養的土罷了,只要不是沙子就還有機會。”
“哎!?”
被雍月的話驚了一下,蒙管事下意識的去看雍月的眼睛,又是一陣金光閃過。蒙直頓時心下大定,小公主這是又有什麽新發現了!
“植物生長就像人一樣需要養分供應,肥沃土地糧食産量比貧瘠土地高就是因為這樣的道理。既然知道植物需要養分,那我們就供給它們足夠的養分好了,”雍月拍掉了手中的塵土,鼓着一張小嫩臉對着蒙管事認真道,“世間萬物生老病死後皆會魂歸塵土,此為世間輪回之道,關于輪回之道老子的《道德經》裏也有所記載。也就是說土地裏的養分很大概率就來源于失去生命的萬物,比如枯草落葉或者動物的屍體。”
“小公主的意思是讓我們去弄些枯葉落葉……”
“确實如此,不過土地吸收死去之物的養分是需要時間的,因此單純将枯葉落葉灑在這土裏是肯定不行的,”雍月點着下巴,繼續道,“現在我有兩種方式制作土地需要的養分,也就是所謂的肥料。不過一個速度快效果差,另一個速度慢效果卻很好,你們要選哪一個?”
“如果有效果好的自然是選擇效果好的那種,只是這是否會被春耕世間影響,畢竟我們現在已經比其他人晚了一旬有餘了。”務實的老秦人當然想要效果更好的方法,不過蒙直心中也有自己的擔憂,所以便問了出來。
“影響肯定是有的,不過相差二十幾天影響并不大,畢竟如果肥料好的話足以彌補這些差距。”小小的奶團子一本正經的對在場的大人作講解,全場衆人竟沒有一人感到好笑,反倒皆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大秦鼓勵黔首開墾新田,因此第一年并不會收繳賦稅。由于他們現在試用的耕地并不會算在今年雍城的稅收中,所以哪怕耕種失敗也不用擔心觸犯刑法。有了這一層保障,蒙管事直接大刀闊斧的就按照執雍月的命令執行任務。
因為想要做出對比給大家看效果,所以雍月将兩種肥料的制作方法都說了。
第一種極為簡單,就是将枯草落葉放火直接燒成草木灰,放涼後灑在耕地,與土壤拌在一起,然後在進行種植。速度是快,但提供的養料有限。
第二種就比較繁瑣了。因為時間的不充裕,所以普通的漚肥法肯定是不行了,因此雍月只能選擇更加有效快捷的辦法,比如高溫堆肥法。
首先挖一個一米左右的大坑,長度視需求肥料的數量而定,往裏面堆滿凡是能成為肥料的原材料,再在上面蓋滿葉片讓坑內溫度升高。具體還有很多細節,比如還要挖兩條相交的十字溝,用來放水泡稻草稭稈什麽的……
雍月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但是每當她張嘴的時候這些知識便會不由自主的吐露出來,連她自己也是一臉懵逼,而跟在一旁的蒙直倒是聽的如癡如醉。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知識點,從細枝末節中透露出來的道理,在蒙直看來亦是極為深奧。
“小公主漚肥的方法,直聞所未聞,但受益匪淺。請小公主務必受奴一拜,大秦黔首定會感謝公主今日之貢獻。”
“額,沒必要弄得這麽高大上,咱們現在不是還只是試用階段嗎,離黔首感謝什麽的還遠着呢!而且也不知這些是不是真的有效,蒙管事你沒必要如此……”面對蒙管事如此鄭重其事的感謝,雍月搔掻臉頰有些尴尬。
話說自己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這麽詳細的,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說這就是屬于她穿越者的金手指——天授知識!?
那她現在算是啥,知識小百科,十萬個為什麽真人版!?
*
半月之後,高溫堆肥法所出的肥料便被安排用在另一邊耕地中,等着跟之前使用草木灰作為肥料的土地進行對比。
因為對這片農田的在意,蒙直恨不得天天窩在此處觀察田間最新狀态。但奈何他身負要務,尊陛下旨意保護好雍月。所以他只能将農田委托雍城某位私下交好的農事官看管,千叮咛萬囑咐他要實時記錄田間變化。
起初那位農事官還覺得好友直大驚小怪,他為官多年這田間的大小變化他閉眼都能知曉,一片土壤貧瘠的新田何至于需要他天天盯梢。誰成想只是因好友所托才在試驗田多待幾天,在某一日愕然發現,這片田裏的幼苗竟然發芽了,整整比其他農田早了近一旬之數,在加上此地秧苗原比其他耕地晚近一月耕種,該農事官的冷汗都驚掉了。
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