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聽見自己的名字, 祝滿微微一愣。
他還以為賀天昀會繼續裝,繼續跟之前那樣裝傻,跟他裝可憐撒嬌。
進來之前他都想好了, 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他願意陪着賀天昀裝, 裝多久都無所謂。
但賀天昀沒有。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賀天昀叫自己的名字,語氣認真到近似珍重, 聽得他眼眶有點發熱。
“我在這。”祝滿輕輕握住他的手, 柔聲答他, “怎麽了?”
賀天昀拉了他一下,說:“過來?”
祝滿眨眨眼,想了一下, 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順着他的力道爬上床,在他身旁躺下, 說:“好了。”
“祝滿。”賀天昀又叫他, 空着的手輕輕裹住祝滿握住自己的手,臉上泛起一些局促和不安,連聲音都因為緊張有些發緊。
他反複地張口, 似乎是想說點什麽, 但最後又重新抿回了嘴裏,像只試探的小動物,頓時戳到了祝滿心裏的軟處。
祝滿伸手過去摸了摸賀天昀的臉, 有些涼。
他說:“以後聽話點,我就不生氣了。”
賀天昀一愣, 旋即點點頭,乖巧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點, 握住他的手擡到他身側,似乎是想抱抱他,但很快又放下了。
祝滿看着他臉上的猶疑,像是一下跳到了兩個人剛認識時的狀态——更準确地說,是應該有的狀态。
好奇又害怕,像在領地裏看見生人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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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賀天昀并沒有這種狀态,他從第一天看見他的時候就很親近了。
祝滿又想到自己剛來時的狀态,憤怒又緊張,想反抗卻沒有太多底氣,只能強撐起一點攻擊性,像只被逼到絕路的刺猬。
但那些糟糕的情緒在看見賀天昀那張臉時就消失了。
其實現在也一樣,他真的對賀天昀這張臉生不起氣,尤其他看上去真的很擔心的樣子。
祝滿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會,旋即很輕地笑了,伸手過去抱住他,說:“現在沒有生你的氣。”
賀天昀立刻回抱住他,收緊手臂,像是要将人揉進骨血裏,小聲道:“謝謝。”
祝滿被得有些難受,但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嗯”了一聲,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過了一會,賀天昀力道終于松了些,但依舊沒有放開他,而是将下巴搭到他頭上,用一種更為親昵的姿勢抱着他,問他:“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你願意說?”祝滿順着他的動作将頭靠到他心口,說道,“不想說不用勉強自己,等明天你繼續做你的傻子,我不會再多問什麽。”
賀天昀聞言很輕地笑了一聲,聲音像是從胸腔中傳出來的,低低的:“既然跟你承認,我就沒什麽好瞞你的了,問吧。”
他說得坦蕩又自然,祝滿反而猶豫了。
倒不是猶豫該不該問,而是想問的太多,不知從哪問起。
糾結了一會,他問道:“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
賀天昀一愣。
“嗯?”祝滿疑惑地擡頭看他,“不能說?”
賀天昀搖頭,他只是沒想到祝滿最先問的是這個。
“還有兩個人。”賀天昀道。
祝滿立刻明白過來,皺眉道:“其中一個是顧頌今吧?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果然是在商量壞事!”
賀天昀聞言很輕地笑了,低頭用臉蹭了蹭他的發際,說 :“若我真是傻的也就罷了,可我又不是,媳婦都讓人欺負了,我難道還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祝滿被說得心裏一暖,也跟着用發際去蹭他的下巴,說:“原諒你了,那另一個是貴妃娘娘?”
賀天昀搖頭:“是徐憶安的師父。”
祝滿有點驚訝:“貴妃娘娘不知道?嬷嬷也不知道?”
賀天昀“嗯”了一聲:“母妃不知道,所以她沒告訴過我你的身份,是新婚那日頌今告訴我的。”
“新婚?”祝滿更疑惑了,“酒宴上說的?”
“你睡着之後。”賀天昀指了指香爐的方向,“那安神香我聞了十幾年,早都不怕了,只有你,每回都睡得跟小豬一樣。”
祝滿:?
“怪誰。”祝滿不輕不重踢了他一下,踢完又覺得哪裏不對,皺起眉來,“你不會趁我睡覺對我做過什麽吧?”
賀天昀聞言只是笑,沒說什麽。
祝滿卻敏銳地出他的意思——的确有。
祝滿警惕:“你做什麽了?”
賀天昀看他這跟炸毛小動物一樣的反應,眉眼更彎,貼近一些,很輕地印上了他的唇。
忽然貼上來的柔軟觸感讓祝滿愣了一下。
他以為賀天昀會跟之前一樣碰一下就分開,但沒有,賀天昀甚至變本加厲地加重了這個吻,撬開他的唇舌,肆無忌憚地在他口中劫掠每一寸領地,直到呼吸逐漸被奪走,祝滿才慢慢回過神來,推了他一下。
賀天昀立時放開了他,低聲道:“明白了?”
祝滿臉頰飛紅,往後退了一點,從他懷裏退出來,說:“這麽變态的事你也好意思承認!”
“是你問的。”賀天昀伸手重新将人攬進懷裏,笑得像只沒吃飽的獅子,“我們是夫妻,親一下怎麽了?要不是怕你知道真相會生氣,我還想做更過分的事。”
祝滿實在沒膽量問他更過分的事是什麽,抿了抿唇,轉移話題:“所以你那天,是故意打的盧尚書?”
“是。”賀天昀冷笑了一聲,“這次婚事就是那個老匹夫先提的,一直在父皇面前上蹿下跳的,如果不是他,哪有今天的事。”
祝滿道:“所以你并不願意成親?”
賀天昀被問啞了。
幾息後,他解釋道:“當時的确不願意,對我來說,成親不算什麽好事。”
祝滿笑了:“現在呢?”
“現在?現在我想去給他送禮。”賀天昀也笑,“還好是你。”
祝滿垂下眼:“那你新婚那天為什麽對我那麽……”他一時想不到形容詞,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好?”
賀天昀道:“因為嫁給我已經很可憐了,不想再吓到你,本來想等第二天你就會去西苑,我們再也不會有什麽交集。”
祝滿擡手指着他的鼻子:“覺得我可憐還敢阻止我逃跑!”
“誰讓你膽子那麽大,一大早跟花濺就當着我的面計劃逃跑?”賀天昀道,“再說……我覺得你挺……好。”
祝滿疑惑。
賀天昀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過了這麽久,看過太多對他避之不及的人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多是厭惡,府裏的下人甚至敢當着他的面罵他、欺辱他,好一些的就是憐憫,高高在上地對他說幾句可憐,寥寥無幾幾個态度不錯的,又不像祝滿跟他一樣有這樣獨一無二的親密關系。
對他來說,祝滿是特別的,是上天送給他的、萬裏挑一的緣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跟人産生過這樣的關系了,久到意識到這件事時欲望幾乎在瞬間長成參天大樹,遮蔽了他那顆常年不起波瀾的心。
祝滿見他不想說,便不再追問,而是問道:“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賀天昀看他。
祝滿以為他是沒理解,又解釋了一遍:“裝傻,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嗎?”
賀天昀擡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說:“你應該問,不這麽做有什麽壞處。”
祝滿更懵了:“能有什麽壞處。”
賀天昀道:“你以為藥是誰下的?”
祝滿皺眉,想了想貴妃的話,以及走之前皇後那句忽如其來的關心,遲疑道:“皇後?”
賀天昀點頭:“你覺得是什麽藥?”
“春藥。”祝滿答得毫不猶豫,就賀天昀那個狀态,根本沒有別的解釋。
但賀天昀卻笑了:“是對着你才像春藥。”
祝滿:?
“那種藥喝多了,會讓人徹底喪失神智,變成完全靠本能行動的瘋子。”賀天昀道,“但只下一點點就會像我那樣,神志不清,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祝滿道:“那不還是春藥。”
賀天昀搖搖頭,湊到他耳邊很輕地笑道 :“本來不是,但看到你,就是了。”
祝滿踢了他一腳,說:“少來,你去年不也發生了一樣的事。”
賀天昀還是笑:“你真以為我想對那個宮女做那種事?”
“本來我是不信的。”祝滿道,“但看了你今天的狀态我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賀天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說:“我對她沒興趣,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人,但我不能那麽做,一個傻子跟一個會殺人的瘋子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才拼着最後一點理智把自己撞昏了。”
祝滿被這句話說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居然有這麽恐怖的藥,那皇後不是能随便讓人發狂?”
賀天昀無奈:“哪有那麽多厲害東西,這種藥味道很重,一下就能聞出來,稍微有點警惕心的人都不會中招的。”
祝滿皺眉:“那你還喝?”
“不喝,下藥的人又怎麽會放松警惕?”賀天昀道,“本來我是想,少喝一點應該能扛住,等嬷嬷發現我不對勁就會去找徐憶安來了,沒想到你自己傻乎乎送上來了。”
祝滿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說我不該擔心你了?”
賀天昀舉手投降:“是我說錯話了。”
祝滿“哼”了一聲,這才問道:“所以皇後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還能是為什麽。”賀天昀道,“自然是為了皇位。”
祝滿不解:“她是皇後,就算什麽都不做,端王也有很大的機會繼承皇位吧?”
賀天昀卻是搖了搖頭:“你知道皇後姓什麽嗎?”
祝滿點頭:“何。”
之後祝滿便從賀天昀那裏聽說了何家的情況。
何家跟顧家一樣,都是開國元勳,在朝堂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和知情識趣、急流勇退的顧家不同,何家随着手中掌握的權力越來越大,野心也跟着日漸膨脹。
不過何家演得一手好戲,在先帝面前永遠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娶了何家女當太子妃後,先帝擔心外戚幹政,開始打壓何家的勢力,何家當時也的确像顧家一樣做出了退步。
然而随着先帝身體每況愈下,何家也逐漸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開始插手朝堂政務,等到皇上登基時,外戚幹政已經十分嚴重。
皇上也不傻,剛登基那會需要何家幫忙穩住朝堂,就裝出謙恭聽話的姿态來,等位子坐穩了,就開始對何家下手了。
然而何家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皇上花了這麽多年也沒能将何家鏟除,為了不讓下一代皇帝重蹈自己的覆轍,他可能根本沒想過讓端王繼位。
祝滿有些不解:“那皇上為什麽會同意這門婚事?”
“因為太後也是何家人,算起來皇後和父皇還是表親。”賀天昀解釋道,“而且當時的何家裝得很好,先帝也沒懷疑過何家的用心,所以沒有對這門親事表達過不滿,打壓何家只是因着前朝有外戚幹政的先例,未雨綢缪罷了,父皇沒得選。”
祝滿聽得心裏一涼:“所以皇上那麽寵愛貴妃是因為不喜歡皇後?”
賀天昀笑着搖搖頭:“那倒也不至于,至少一開始不是。”
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娶了何家女後沒多久就被先帝派去江南巡查,他就是在那時認識了秦家小姐秦望舒。
秦望舒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首富家的掌上明珠,提親的人都不知道踏破了多少門檻。
當時太子一見她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成日找借口往秦家跑。
起先秦老爺是不太願意女兒遠嫁皇家的,但日子久了,秦望舒也被太子打動,同意做他的側妃。
雖然是側妃,但排場和禮節卻全是按着正妃的儀制去的,可以說是狠狠往何家臉上打了一巴掌,但當時先帝尚康健,何家只能忍了。
秦望舒進府後太子幾乎夜夜宿在她院裏,不到三月,便傳出喜訊。
次年,秦望舒誕下一子,取名天昀。
後來先帝駕崩,太子即位,皇上封秦望舒為虞妃。
幾年後,皇上徹底坐穩帝位,恰逢皇後有孕,皇上借口體恤皇後,晉秦望舒為貴妃,協理六宮。
聽完這個故事,祝滿有點一言難盡:“所以皇上是真的喜歡貴妃娘娘?”
賀天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道:“肯定是有的,但利用也有,人的感情本來就很複雜。”
“但從這個故事來看 ,皇後也挺無辜的。”祝滿嘆了口氣,“她只是何家的棋子。”
賀天昀無奈:“你這小笨蛋,何家怎麽可能随便讓哪個族人坐上這個至關重要的位子?現今的皇後可是何家精挑細選出來的,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裝傻?”
祝滿微微蹙眉:“也是皇後幹的?”
賀天昀沒有回答,而是道:“我第一次吃那種藥是在七歲。”
祝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種藥非但不苦,甚至是甜的,宮人給我,我當是糖水,全喝了。”賀天昀道,“那藥藥性太烈,我那時尚年幼,身體根本扛不住,喝下去沒多久就不省人事,開始發高燒。”
祝滿立刻想起杜萍娘先前說他過,賀天昀小時候曾病過一場,高燒不退,命懸一線,雖說後來救回來了,卻也燒壞了。
祝滿愣愣道:“你從那時候就開始裝了?”
賀天昀搖頭:“我的确傻過一段時間,那時母妃遍尋名醫為我診治,最後找到了徐憶安的師父。他治了很久,約摸是在我十二三歲時才漸漸有起色,徹底恢複是在十五歲。也是清醒後我才知道,皇後這些年從來沒放過我,她在我身邊安插了很多人,宮人,廚子,暗衛,甚至連從小跟着我的潘福都被收買了。他們不止監視我,還會抓住每一個能置我于死地的機會,她必須确保我絕對不會成為端王的絆腳石,一旦發現我恢複,她一定會趕盡殺絕,我只能繼續裝着。”
賀天昀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淡,淡得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卻聽得祝滿冷汗都下來了。
他以前在話本看過許許多多有關皇權鬥争的故事,卻是此時才深刻意識到這其中的殘酷。
怎麽會有人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下毒?這是得多狠毒的心才能下得去手?
“你放心。”祝滿道,“要是有機會我一定幫你報仇。”
賀天昀看他這義憤填膺要給自己報仇的樣子,好笑道:“你準備怎麽幫我報仇?”
“呃……”祝滿被問住了,想了一會,皺着眉擺擺手,“我還沒想好,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幫你。”
賀天昀無奈:“你能保護好自己,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祝滿撇撇嘴:“你說得好像我一直在……不是,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準備這輩子就這樣了?”
“怎麽可能。”賀天昀伸手捏捏他的臉,“等天烨登基,這種日子自然會結束。”
祝滿聽到這個前提,眉頭就皺了起來。
“如果沒有呢?”祝滿問道,“如果天烨失敗了呢?”
“沒有如果。”賀天昀道,“如果天烨失敗,何家不會放過我們的。”
祝滿臉色頓時又不好看了。
賀天昀看他這樣,很輕地嘆了口氣,收緊抱着他的手,輕聲道:“所以我只問你一次,祝滿,你還想走嗎?”
祝滿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麽意思?”
賀天昀道:“意思就是,如果你不想被卷進這件事,我會想辦法送你離開,給你足夠豐厚的銀錢,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如果這個問題是在剛成親那幾天問的,祝滿可能真的會動心,但現在……
“賀天昀你看不起誰呢?”祝滿“哼”了一聲,“這點事我才不怕。”
賀天昀彎起眼,很輕地“嗯”了一聲:“是我小瞧你了,我的王妃比誰都要勇敢。”
這種哄孩子似的語氣,先前祝滿經常用來哄賀天昀,沒想到現在反過來了。
祝滿好笑地拍了他一下,說:“我可以不走,但是有三件事你要答應我。”
賀天昀垂下眼:“說。”
祝滿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臉:“第一,以後你不準再騙我!”
賀天昀彎起眼,點點頭:“以後你問我就答,不能答的,我也會告訴你不能說,絕不騙你。”
“這還差不多。”祝滿又伸出拇指,跟食指合力掐住賀天昀的臉,“第二,以後聽話一點,不準仗着自己傻就欺負我,就算做傻事也不準做危險的事!”
賀天昀無奈:“我什麽時候欺負過你?”
“你上次還讓我背你!”祝滿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賀天昀自知理虧,只好道:“這個要求太模糊了。”
祝滿想了一下,覺得也是,他覺得欺負人的事賀天昀可不一定會這麽覺得,畢竟賀天昀心眼蔫壞的。
“那這樣。”祝滿道,“以後你聽到我說,天昀乖乖,就是不可以做的事。”
賀天昀笑了,點點頭。
祝滿這才松開他的臉,将手放下,聲音放輕了些,說:“第三,我希望你把曼曼送走,送到絕對安全的地方。”
這其實是最簡單、也最重要的事,但賀天昀卻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問他:“你确定?”
祝滿點頭:“跟着你是我的決定,我不能讓曼曼跟着我一起承擔,何況……她什麽都不知道。”
“但她一定不願意你騙她。”賀天昀道,“你妹妹其實比你想的堅強。”
祝滿看他:“那你為什麽不跟貴妃娘娘坦白?”
賀天昀頓時啞了。
答案他們都很清楚,也知道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祝滿不願意坦白,是不想有朝一日連累妹妹。
賀天昀不願意坦白,是不想母親為他的事痛苦。
或許說了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但改變不了會讓她們擔心的事實,倒不如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坐下來好好說清楚,大不了就是挨一頓罵。
“我知道了。”賀天昀道,“我會讓人送她去江南。”
祝滿蹙眉:“何家會放過秦家嗎?”
賀天昀聞言無奈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以為秦家只是有錢?秦家可不是個小家族,族人也是有不少入仕的子弟的,只是大多都回到江南任職,在朝中勢力并不大。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何家就算想對付秦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祝滿不解:“那你為什麽不幹脆躲到江南去?”
“當然是怕逃不到那邊,山高水遠的,誰知道半路會發生什麽?”賀天昀道,“再說我走了,母妃怎麽辦?與其窩囊地躲一輩子,倒不如賭一把。”
祝滿聽他這麽說,徹底安心了:“那就送曼曼去那邊吧,除了她,我也沒什麽牽挂了。”
“好,我答應你。”賀天昀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祝滿,謝謝。”
祝滿一愣,旋即想到什麽,笑了:“賀天昀,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嗎?”
賀天昀倒是被問住了,他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原因,只能胡亂扯了一個:“因為你大愛無疆?”
“當然不是了。”祝滿輕輕笑起來,用手在他臉頰上點了點,“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賀天昀愣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祝滿先前種種,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如果我長得不好看,你是不是第一天就會跑了?”
“那倒不至于。”祝滿道,“但第二天我肯定會跑。”
“那現在呢?”賀天昀問他,“如果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看的,你也會跟他跑?”
祝滿很想說不會,但在這方面他對自己是真的沒什麽信心,最後只能安慰他:“別怕,根據我多年的觀察,京城沒有長得比你更好看的男人了。”
賀天昀:?
“你怎麽觀察的?”賀天昀問他。
“在街上觀察啊。”祝滿理所當然道,“我有空就會上街看看,京城很多人我都看過。”
賀天昀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出不去。
他說:“祝滿,你現在是有夫之夫了,不能再做這種事了知道嗎?”
“當然不會了。”祝滿笑道,“有你了,我幹嘛還去找別人。”
賀天昀心口那口氣這才散了,他将人抱緊了一點,臉埋進他頸間,說:“說好的,不能騙我。”
他這樣倒是有了幾分裝傻撒嬌時的勁了,還挺可愛的。
祝滿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臉,說:“行,你頂着這張臉跟我要什麽我都答應。”
“真的?”賀天昀頓時來了興致,“要什麽都行?”
祝滿沒有回答,而是道:“天昀乖乖,不可以恃寵而驕的。”
賀天昀:“……”
他重新把臉埋回祝滿頸間,甕聲甕氣道:“騙子。”
祝滿勾起嘴角:“是你騙我在先的,現在,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