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中秋是個很重要的節日, 宮裏每年的中秋宴自然也鋪得很盛大,而祝滿作為皇室的一員,是要盛裝出席的。
他除了成親時的婚服, 還是第一回穿這麽繁複的禮服,他晃了晃頭上沉重的珠翠, 有些糾結:“也不用這麽正式吧?”
“自然是要的。”幫祝滿打扮的是虞貴妃宮裏的侍女,心靈手巧, 幫他畫了很漂亮的妝, 這會正在手上調顏色, 準備再畫些點綴,“您是昭王妃,是王府的面子, 自然要打扮得好看些。”
祝滿道:“昭王府的面子應該是王爺。”
“王爺自然也是。”侍女道,“您不用擔心,其她王妃哪回宴會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王妃自然也不能輸。”
祝滿:“……”
他也不是很想在這種事上拼個輸贏。
但再看看同樣靓妝豔服、派頭堪比皇後的虞貴妃, 他又覺得自己這身還算低調了。
祝滿嘆氣,認命了,等侍女給他畫完花钿便起身去找賀天昀。
賀天昀正穿着禮物蹲在院子裏翻烏龜。
那些烏龜是養在興慶宮池子裏的, 據說天氣好的時候會出來曬曬太陽, 賀天昀就把它們一只一只翻過來。
他有點無語:“你在幹嘛?”
“曬。”賀天昀指着石頭上翻了個面的烏龜,“肚子也要。”
祝滿一時無言,伸手過去把烏龜翻過來, 說:“他們肚子不用曬。”
賀天昀皺起眉:“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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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滿戳戳那烏龜的殼,說:“因為這是他的盔甲, 曬太陽是在保養,這樣遇到危險才能保護自己。”他說着伸手戳戳賀天昀的肚子, “肚子軟軟的不可以用來擋刀,你自己都不曬肚子,烏龜也不用。”
賀天昀被戳了一下,立刻笑着躲開他的手。
祝滿又去戳他。
賀天昀也戳回去,兩個人就蹲在池子邊玩無聊的戳肚子游戲。
虞貴妃出來時看他們這樣,好笑道:“還鬧,準備走了。”
祝滿“噢”了一聲,拉着賀天昀站起來:“走。”
賀天昀立刻跟上祝滿,說:“王府,也要烏龜。”
祝滿好笑地點點頭:“随你。”
虞貴妃也笑:“不然那幾只你們就帶回去吧。”
祝滿卻是搖搖頭:“這樣他下回來就沒得玩了。”
虞貴妃覺得也是,便說道:“我讓人去找幾只漂亮些的,看着心情也好。”
祝滿點頭。
畢竟讓他去的話,花園的池塘最後可能會被放幾只王八進去。
賀天昀一聽能養烏龜,也很開心,說:“我要好多好多。”
“不行。”祝滿瞥了他一眼,“最多養五只。”
賀天昀頓時皺起眉。
祝滿只好道:“大烏龜會生小烏龜,将來多了,他們就沒地方住了。”
賀天昀聞言又笑起來:“小烏龜。”
祝滿笑道:“對,想不想要?”
賀天昀點頭:“要!要好多好多,小烏龜。”
兩人一來一回地聊着,就算坐上轎辇也沒停下,講的還都是些沒什麽營養的廢話,但賀天昀就是聊得很開心。
這種開心直到抵達辦宴的承德殿看見皇後的瞬間消失了。
“見過皇後娘娘。”虞貴妃盈盈一禮,跟在她身後的宮人立刻跟着跪下,祝滿也慢半拍跟着行禮,只有賀天昀還杵在那,一臉不情願地抱着手瞪着皇後。
皇後也不惱,笑道:“都起來吧。”說着,目光看向祝滿,“這就是天昀剛過門的王妃吧。”
祝滿立刻上去:“祝曼參見皇後娘娘。”
“你叫祝曼。”皇後道,“本宮記得吏部尚書也姓祝。”
祝滿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該怎麽答。
京城提起“祝”這個姓,大多人第一個想到的都不會是他爹,而是他大伯,現任吏部尚書祝知遠,還會說他家風清明,父慈子孝,幾個孩子也很有出息。再往後才會輪到他家,而且說的要麽是祝知行混得不如他哥,要麽就是說他治家不嚴,養出一對叛逆的雙生子,總之都不是什麽好名聲。
虞貴妃見他不說話,便搭了一句:“說起來,這還是皇上欽點的婚事。”
皇後笑了笑:“皇上選的,自然是最好的。”她說着,語氣帶了幾分笑,“既已嫁入皇家,便要知曉這其中規矩輕重,昭王任性懵懂,王府諸多事宜還需你用心操持。”
祝滿一時沒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是之前沒去拜見沒機會說,趁現在講了就不用再見到他們了?
他滿肚子疑惑,應了聲“是”。
皇後又道:“昭王如今正當年,王妃也該好好努力,給王府添份喜,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祝滿頓時在心裏罵了句娘,這才是她想說的吧?!
祝滿實在不知道怎麽接這話,但想到來之前貴妃也提醒過他皇後會說寫刺耳的話,讓他別放在心上,所以他最後還是硬邦邦應了聲“是”。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去年昭王不就差點……”皇後說這話時,目光卻是緩緩轉向貴妃,旋即譏諷地笑了聲,“是本宮失言了,妹妹別介意。”
虞貴妃聽見這話,臉色相當難看,但還是擠出一個笑來,說:“怎麽會呢,臣妾不像姐姐一般好命,端王數次徘徊于生死邊緣卻都能轉危為安,實在是福星高照,雖說現今身子骨弱了些,但也是好好長大了不是?一點小毛病,也不用太在意。”
這話說完,皇後臉也黑了。
兩人鬥了個兩敗俱傷,最後都是冷着臉進殿的。
祝滿站在旁邊聽了個全程,只聽明白貴妃跟皇後的确不和,至于她們兩個打的啞謎他是一頭霧水。
賀天昀去年差點怎麽了?端王又怎麽了?怎麽宮人都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
等入了席,祝滿實在忍不住,小聲問跟在身後的春草:“剛剛貴妃娘娘跟皇後娘娘是在說什麽?”
春草垂着眼,輕聲道:“這些都是宮裏的禁忌,王妃還是別問的好。”
“至少賀天昀的事能跟我說吧?”祝滿道,“我好歹是他的王妃呢。”
春草聞言有些無奈:“王爺的事可是皇上封了口的,倒是貴妃娘娘說的……只是皇後不愛聽罷了。”
祝滿說道:“那你都跟我說說。”
春草聞言看了一眼兩旁。
祝滿看他這麽小心翼翼的,說:“你放心,左右兩邊是天烨跟秀心,他們還沒來呢,這會沒人的。”
春草只好在他跟前半跪下,輕聲道:“這都是沒影的事,王妃聽過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她這麽一說,祝滿更好奇了。
春草繼續說道:“王爺去年進宮參加宮宴,險些對一個宮女……”
祝滿好奇的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
“自然是謠言,王妃不必挂心。”春草連忙解釋道,“王爺是在回去的路上撞見那宮女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也沒人知道,總之,等大家找到王爺時,王爺已經昏迷了,那宮女受了傷,神志不清的,一直求王爺饒了她。後來太醫查過,她是受了驚吓導致,身上也是些皮外傷,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問題,至于王爺……是在宴上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祝滿想到來之前貴妃還叮囑他別讓賀天昀亂吃東西,心裏一沉,追問道:“怎麽會不知道發生什麽?沒人跟着他?”
春草搖頭:“侍衛都被支走了,那宮女一口咬定王爺欲行不軌,後來再問,就撞柱自盡了,王爺自己又說不清,查無可查。”
祝滿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哪有那麽巧的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算計。”
“貴妃娘娘也是這麽想,可唯一說得清情況的宮女已經死了,太醫只能證明那宮女沒被王爺玷污,別的……”春草說着,嘆了口氣,“謠言甚嚣塵上,都說王爺忽然發瘋,想強迫那個宮女,宮女不堪受辱自盡身亡,皇上實在沒了法子,只能下令不準再提起這件事,還讓娘娘和王爺禁足三個月。”
祝滿無奈:“不查出個結果,這事就過不去,而且皇上還禁足他們,這不是讓謠言愈演愈烈嗎?”
“誰說不是呢。”春草輕聲道,“後來大家都說,皇上素來疼愛王爺,如果不是王爺真的犯了錯,怎麽會受罰?還連累了娘娘,若不是娘娘受寵,怕是不止這點處罰。”
祝滿皺着眉,總覺得這說辭有哪裏不對。
想了一會,他問道:“你确定皇上不是故意的?”
春草一愣:“皇上為什麽要故意這麽做?”
“我哪知道,就是感覺。”祝滿道,“我才不信這麽簡單的事皇上想不到。”
春草垂着眼想了想,只道:“那許是皇上有什麽考量。”
祝滿撇撇嘴,也不想再提這事,轉而問起端王的事。
春草想了想,問道:“王妃可知端王世子?”
祝滿點頭:“我記得是去年生的吧?滿月的時候還擺了流水席,熱鬧了好一陣。”
春草點頭,輕聲道:“端王打出生身子就不好,滿月那會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沒了,後來也一直用名貴藥材吊着,是前幾年才漸漸好轉,但身子骨依舊羸弱不堪,而且端王妃過門三年有餘,半點動靜也沒有。”
祝滿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說:“這不挺正常?懷孕這事又不是說就有。”
春草道:“不止端王妃,側妃和那幾個姬妾也是半點動靜都無。”
祝滿終于想明白了:“你是說端王那方面……”
春草點點頭,說道:“而且端王世子出生後身子也一直不大好。”
祝滿聞言看了一眼身旁的賀天昀,說:“這麽說,皇後跟貴妃好像差不多。”
春草無奈:“這話您跟我說說就行,可別讓人聽去了,而且……不同的。”
祝滿看她。
春草繼續解釋道:“成王殿下敏而好學,九皇子卻……”她說着朝皇後的方向看了一眼。
祝滿也跟着看過去,就見一個孩子正在她身旁哭鬧,也不知皇後說了什麽,他幹脆坐到地上撒起潑來,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皇後只能讓人先将那孩子帶下去。
祝滿道:“倒有你們王爺幾分神韻。”
春草頓時被逗笑了,說:“王妃可別瞎說,王爺在這種宴會上素來安分。”
于是祝滿又去看身旁的人,發現他的确挺安靜的,這會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畫畫。
祝滿湊過去,問他:“在玩什麽呢?”
賀天昀指了指桌上,說:“王妃。”
祝滿看了一眼,就見他還真畫了個人,五官歪歪斜斜,發髻不知是随便糊的還是認真畫過但融了,總之看上去就是一灘水,只能勉強看出幾只步搖的影子。
祝滿笑道:“畫得不像。”
賀天昀不開心地噘起嘴,指着那畫說:“眼睛,鼻子,嘴巴,一樣。”
“這三個都有就是我了?”祝滿也跟着伸手,在他眼下點了點,“眼睛。”手指又移到山根處輕輕往下一抹,“鼻子。”手指順着往下點在他唇上,“嘴巴,你看那三個都有,所以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賀天昀就張嘴咬他,吓得祝滿連忙縮回手。
賀天昀立刻呵呵笑起來,說:“餓了。”
“一會就能吃了。”祝滿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柔聲道,“等你父皇來了。”
“父皇。”賀天昀說着擡手指了個方向,祝滿跟着看過去,就見皇上已經來了,身旁還跟着賀天烨跟賀秀心夫妻倆,四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衆人立刻起身行禮。
永順帝讓兩個孩子先回自己的席位,這才走到主位上去,讓衆人起來,開始說話。
祝滿是不耐煩聽這些的,同樣的還有賀天烨,他一坐下就湊過來:“哥,嫂子,你們來多久了?”
祝滿還沒回答,另一邊的賀秀心就朝賀天昀飛了個眼刀,頓時把賀天烨釘了回去,直到開宴才又重新湊回來。
宮宴時吃喝自然少不了,但祝滿記着虞貴妃剛剛說過的話,不敢讓賀天昀亂吃東西。
可賀天昀哪有那麽聽話,在被祝滿攔住第三次的時候終于不開心起來,說:“我就要吃。”
賀天烨聽見動靜立刻湊過來,問道:“怎麽了?”
祝滿總不好直說是貴妃交代的,只能解釋說:“怕他吃壞肚子。”
賀天烨有些不以為然:“禦膳房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端些不幹淨的東西上來,放心吃吧。
祝滿無奈,這賀天烨傳聞裏明明聰明得很,怎麽一到他哥的事就有點愣。
倒是賀秀心會意了,湊過來輕聲道:“總不能什麽都不吃,除非有別的辨別法子,不然防不住的,你別碰別人送過來的東西就好。放心吧,一般人不敢在這種酒宴上下什麽要命的東西,頂多就是鬧些烏龍,多看着點就是。”
祝滿想了想,覺得也是。
上回的問題是有人支走了侍衛才會發生那種事,那這次他一直跟着不就好了。
“吃吧。”祝滿把從賀天昀那攔下來的龍井蝦仁推回去,往他碗裏撥了些。
但賀天昀已經不想吃了,抓過桌上的荷花酥就啃了起來。
祝滿無奈地搖搖頭,動筷去夾剩下的蝦仁。
菜品一道接着一道上,正中有歌舞,氣氛很是熱鬧。
這時有侍女端了新的酒上來,賀天昀立刻給自己倒了一杯,瞬間眉開眼笑,又倒了一杯。
祝滿見狀問道:“很好喝?”
賀天昀點頭,說:“甜!”
祝滿聞言便想試試,但賀天昀不肯給,又往自己杯子裏倒了一點。
祝滿無奈,也不跟他搶,轉頭繼續跟一旁的賀秀心聊天。
就在他聊得興起的時候,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他看過去,就見賀天昀抓住了他準備拿酒壺的手。
祝滿疑惑地看向他。
賀天昀把自己吃一半的荷花酥塞進他手裏,說:“好吃。”
祝滿無語,把荷花酥放下,說:“我一會吃,吃了很多糕點,噎着呢。”
賀天昀卻把那塊荷花酥拿回來,重新塞進祝滿手裏,說:“王妃,吃。”
祝滿無奈,只能低頭把那荷花酥吃掉。
更噎了。
“行了吧?”他說着就要去拿酒,但賀天昀一把搶過酒壺抱在懷裏,“不給你。”
祝滿無奈:“我就喝兩口,剩下的都是你的。”說着就要伸手去拿那個酒壺。
賀天昀見狀,幹脆把酒壺往旁邊一扔,酒壺摔在地上,酒水瞬間淌了一地。
祝滿皺起眉,有些生氣地看着賀天昀:“你……”
“皇嫂,喝這個吧。”賀秀心及時出聲攔住了祝滿,無奈道,“大哥有時是挺氣人的,別放在心上。”
祝滿聞言好笑道:“我自然不會跟他計較,就是覺得不能慣着他這毛病,他現在這麽任性,就是你們太過溺愛了。”
說完接過她遞來的酒喝了。
是果酒,的确很清甜,難怪賀天昀會喜歡。
賀秀心也笑了:“的确,但每回說他,他就要鬧脾氣。”
祝滿也想到賀天昀平日裏跟他撒嬌的樣子,的确挺難生起氣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身旁的賀天昀忽然說想回去了。
祝滿不解地轉過頭去看他:“怎麽了?”
“飽。”賀天昀摸摸自己的肚子,“回家,睡覺。”
祝滿聞言有些無奈:“宴席還沒散呢,再坐會好不好?”
賀天昀搖頭,一臉不開心地拉着祝滿的手:“回家了。”
祝滿猶豫了,正想轉頭問問賀秀心能不能跟皇上說一聲先走,賀天昀已經等不了了,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
他們的席位離永順帝近,他餘光瞥見這邊的情況,便問了一句:“昀兒怎麽了?”
賀天昀的動靜其實不大,本來是沒什麽人注意的,但永順帝這麽一問,殿內所有人瞬間跟着看了過來。
祝滿頓感壓力,硬着頭皮站起來,解釋道:“王爺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氣。”
永順帝聞言笑了笑:“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吧。”
祝滿聞言松口氣,正要行禮,就看見虞貴妃皺着眉,似乎挺擔心的樣子。
想了想,祝滿還是朝她很輕地搖了搖頭。
虞貴妃眉心舒展開些,也沒說什麽,倒是坐在另一側的皇後開口說了一句:“夜裏風大,王妃可得小心些,別着涼了。”
“謝皇後娘娘關心,來時帶了披風,不妨事。”祝滿行了一禮,又朝永順帝行了一禮,“那臣妾同王爺先告退了。”
說完他便轉過身去,跟上賀天昀。
賀天昀看見他來,笑呵呵地過來拉他的手,說:“回家了。”
祝滿點點頭,跟他牽着手離開了承德殿。
大概是在屋裏呆得太悶了,賀天昀出來後就迫不及待地加快腳步朝宮門的方向走去,祝滿只能拉住他,說:“急什麽,車又不會跑。”
但賀天昀這會沒有搭理他,而是抽回手繼續往外走。
祝滿疑惑,快步跟上去:“怎麽了?”
賀天昀沒有說話,依舊快步朝宮外走。
祝滿想了想,皺眉拉住他:“賀天昀,你沒事吧?”
賀天昀沉默了好幾息才說道:“難受。”
祝滿一愣:“哪裏難受?”
賀天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祝滿還是有些不明白,皺着眉想了想,讓春草提着燈走近些,這才發現賀天昀臉有些紅。
“你喝醉了?”祝滿說着伸手摸了一下賀天昀的臉,體溫倒是正常。
也是,那點果酒勁并不大,應該是賀天昀平時不怎麽喝才這麽容易醉。
“那快點回去吧,給你煮點醒酒湯。”他說着拉上賀天昀快步往外走,但等到了宮外,賀天昀卻不肯走了。
祝滿有些不解:“你不是難受嗎?”
賀天昀左右看了看,最後看向不遠處的一架馬車,說:“我要坐那個!”
祝滿:“……”
“那是別人的,你去做什麽?”祝滿無奈地将他往車上拉,但賀天昀卻不樂意,甩開他的手就往那邊跑。
祝滿連忙追上去,剛走近就聽見守在旁邊的車夫朝賀天昀行禮:“參見王爺。”
祝曼一愣:“認識的?”
那車夫笑了笑,解釋道:“這是成王殿下的車。”
祝滿了然,感情這家夥是盯上他弟弟的東西了。
他正想着問問能不能換架車的時候,賀天昀已經自顧自爬上了賀天烨的馬車。
祝滿想叫他下來,那車夫便道:“不打緊,一會我駕王爺的車回去就是。”
祝滿松口氣,也想跟着上車,但賀天昀卻把門一關,不讓他進了。
祝滿:?
他在外頭拍了拍門:“賀天昀!你什麽意思?”
車內的賀天昀叫了一聲:“回家了!走!”
祝滿皺起眉,擡手就想強行推開,車夫連忙上來攔他,說:“王爺既然喜歡這車,就讓小的送王爺回去吧,王妃還是乘來時的車。”
“那天烨怎麽辦?”祝滿道,“總不能讓他走回去吧?”
車夫笑了,指了指旁邊另一架馬車,解釋道:“公主殿下也來了,王爺坐公主的車回去便是。”
那車旁也守着一人,方才一直在聽這邊的對話,聽到他們提及自己,笑道:“一會我同公主說一聲就是。”
祝滿對他們這接受能力還挺驚訝,但仔細想想,估計賀天昀之前也幹過這種事,便不多問了,而是道:“那就麻煩你送王爺回去了。”
車夫應了一聲,坐上車揚鞭便走。
祝滿這才回了原來的馬車。
王府離皇宮并不遠,他坐了沒一會就到了,驚心這會已經在門口等着,看見他從車上下來立刻笑着迎上來:“王妃,你回來啦。”
祝滿奇怪道:“你怎麽在這?”
“還不是看王爺一個人回來的,怕你出什麽事呗。”驚心聳聳肩,無奈道,“問了王爺也不搭理我,我只能出來看看,正好送王爺來的馬車還沒走,我問了一下才知道是什麽情況。”
祝滿好笑道:“你問王爺能問出什麽?他人呢?”
“回東苑了,心情好像不太好。”驚心道,“你們吵架了?”
祝滿搖頭:“心情不好?”
賀天昀不讓他上車他都沒生氣,賀天昀有什麽好不開心的?
“我去看看。”祝滿嘆了口氣,徑直回了東苑,但等到了房間一推門,卻發現門被從裏面反鎖了。
祝滿一愣,又試着推了幾下,門還是沒有開。
驚心“咦”了一聲:“壞了?”
祝滿搖頭,看向守在門口的侍衛:“屋裏除了王爺還有其他人嗎?”
侍衛搖頭:“杜嬷嬷說王爺喝了酒,要去端醒酒湯來。”
祝滿只好拍了拍門:“賀天昀,你鎖門做什麽?快開開。”
屋內沒有任何回應。
他又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了聽,但依舊聽不見什麽聲音。
事情發展到這他已經覺出不對來了,皺着眉将今晚的事回想了一遍,模模糊糊抓住了一個可能性——賀天昀不會是中招了吧?
想到這,他立刻朝屋後跑。
果不然,窗戶關着,但沒有鎖。
祝滿立刻翻了進去。
驚心見狀想跟,祝滿卻攔住了他,說:“我去看看,你去請徐大夫過來,再叫兩個人在這守着。”說完便關上了窗,快步走到床邊。
賀天昀正蜷在床上,呼吸粗重,臉上全是汗水,臉色也紅得異常,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詭異。
“賀天昀?”祝滿不敢碰他,只是小聲叫他。
賀天昀過了好一會才有反應,但只是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皺着眉,似乎才發現他的接近。
祝滿也跟着皺起眉:“很難受?我已經讓驚心去請徐大夫來了,你忍一忍。”
賀天昀依舊沒有動,只是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出、去。”
祝滿後退了一步,說:“我出去了你能保證不傷害自己嗎?”
賀天昀點了點頭,沒再出聲。
祝滿看得出這藥是真的厲害,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
他走到門邊,剛将手放到門闩上,就感覺腰被人摟住了。
他一愣,正要回頭,就感覺肩頸傳來一陣疼,頓時倒抽一口冷氣:“賀天昀!你松口!”
話音剛落,咬在他肩上的牙便松了。
但沒等他抱怨,賀天昀又一把将他翻過來,重重吻了下去。
柔軟的唇相觸,本該是溫柔又繾綣的,但賀天昀實在吻得太重,重得祝滿只能感覺唇上一陣陣地疼。
他用力推了一下賀天昀,卻沒能将人推開,反而換來更重、更瘋狂的親吻。
祝滿能看見賀天昀此時有些迷蒙的眼神,知道他神智有些不清了,猶豫了一下,試着減輕了抵抗,伸手在他背上輕撫。
他只是死馬當活馬醫,試了一下,沒想到賀天昀動作真的輕了下來。
祝滿趁機退了一點,整個人緊緊靠到門上,手一點點推着門闩,嘴上繼續安撫:“賀天昀,你現在是中了毒才會這樣,我知道你很難受,再忍一忍,大夫很快就到了。”
說完,門闩也被拉開了,他連忙轉身要開門,但賀天昀反應比他更快,一掌拍在門上,直接将門按住了。
祝滿見狀立刻貓腰從他腋下鑽過去,朝窗戶的方向跑。
賀天昀只是回身一撈,就把準備逃跑的人扛到肩上,大步走回到床邊一扔。
祝滿看着站在床邊神色不明的人,咽了咽口水:“賀天昀?你還有神智嗎?”
賀天昀沒有回答,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已經給了祝滿答案。
他直接撲上去将祝滿壓在身下,緊接着“刺啦”一聲,祝滿身上的外衣瞬間被他撕開了。
祝滿這下是真的有點慌了,連忙掙紮起來。
但他越掙紮,賀天昀的力氣就越重,直到将他整個人完全壓制住,才空出一只手撫上他的腿。
此時祝滿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賀天昀撕壞了,他輕易就能碰到祝滿的皮膚。
祝滿心中一涼,剛想踢他,賀天昀就先壓住了他的腿。
緊接着又是一個吻,比門外不間斷的叫門聲要更激列的吻。
賀天昀的脣舐霸道地撬開他的唇,攻城掠地般嚣張地在他口中肆無忌憚地游走,直到祝滿的眼淚滑過臉頰,被他一同卷進口中才停下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點。
祝滿感覺到他的變化,立刻重重将人推開,聲音急得染上了崩潰的哭腔:“賀天昀!你清醒一點!”
他以為賀天昀這次大概也不會給他回應,但出乎他意料的,賀天昀開口了。
“疼嗎?”賀天昀的聲音褪去了平日的癡傻,因為慾望變有些幹澀發啞,“對不起。”
祝滿在聽見他問自己時還高興了一下,但緊接着就被那三個字徹底打入深淵。
他眼眶一下就濕了:“對不起你就……”
他話還沒說完,賀天昀卻松開了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去,留下他一個人愣在原地,腦中亂成一團。
直到很遠的地方傳來叫喊聲他才從混亂中回過神來,連忙扯了件披風裹住自己往外跑。
驚心跟徐憶安還守在門外,看見他這狼狽的模樣都是一愣:“王妃,你……”
“賀天昀呢?”祝滿抓住驚心的手臂,着急道,“他上哪去了?”
“不、不知道啊。”驚心愣愣地指了一下賀天昀離開的方向,“可、可能去花園了?”
祝滿連忙拉住徐憶安跑過去,就見花園池塘邊的圍欄已經被破壞了,賀天昀手裏拿着一把從侍衛那搶來的刀、面色沉沉地站在池塘邊,不遠處圍着幾個侍衛都不敢靠近。
秋夜的風吹過,賀天昀像是被吹得晃了晃,随時都會倒下。
祝滿的心也在這一刻攥住了。
“賀天昀!”祝滿喊他,“你想幹嘛?你別過去了,先回來,我把徐大夫叫來了,他能幫你的。”
被拖過來的徐憶安也道:“王爺,你先……”
“撲通——”
他話還沒說完,賀天昀已經跳進了水裏。
祝滿頓時吓得臉都白了,侍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全部愣在原地,直到看見祝滿也跑過來,脫掉披風跟着往水裏跳才跟着跳下去救人。
但賀天昀掙紮得太厲害了,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他,怕被一起拖住,祝滿只能在旁邊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賀天昀!你冷靜一點!”
這句話好像咒語,賀天昀竟真的一點點安靜了下來,不再掙紮。
侍衛看準時機,連忙游上去托住他,合力把他帶上岸。
池邊已經有人等着了,拉起賀天昀往背上一甩,背着他就往東苑跑。
祝滿也跟着爬上岸,驚心連忙抖開披風給他披上,還沒來得及整理好,祝滿已經拔腿跟着侍衛往東苑跑了。
杜萍娘只聽見鬧哄哄一片,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看見他們這樣回來吓得手中的食案都翻了,臉色煞白,還是聽驚心說沒什麽大事才強行鎮定下來,開始安排人手做事。
祝滿被帶去洗澡,順便喝了一貼風寒藥。
他主要是受了點驚吓,加上受寒有可能着涼,問題并不大,但賀天昀那邊已經昏了過去,徐憶安這會正在屋裏幫他解毒,祝滿不敢打擾他們,只能搬個椅子在門口坐着等。
杜萍娘看他這樣,小聲勸道:“王妃,您還是先回去休息會吧,等王爺醒了我去叫您。”
祝滿搖了搖頭:“我哪還睡得着。”
杜萍娘只能讓人多拿件厚衣裳來給她披上,又給他塞了個暖手爐,說:“夜裏風大,您剛剛又下過水,別着涼了。”
祝滿點點頭,手指不自覺地在暖爐上一下下扣着。
杜萍娘滿目憂色地站在他身旁,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小心地問了一句:“今晚的事……”
“沒什麽事。”祝滿搖了搖頭,沒有跟她解釋的意思。
今晚的事要說他不生氣是假的,但要說他不擔心賀天昀,那更是假的。
他現在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還是賀天昀剛剛跟他道歉的模樣,一雙眼死死盯着他,像是地獄中爬出來的餓鬼,卻又被什麽東西禁锢着,掙紮着,恐怖至極。
至于原因……他又想起在宮中發生的事。
那壺倒掉的酒,賀天昀不對勁的狀态,非要跟他分開兩輛車,還有反鎖的門。
賀天昀可能早就發現問題了,但他還是喝了那壺酒。
他也的确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回來的路上還盡量避開他,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他以為那頂多就是一點春/藥,以為去年的事多是那宮女的污蔑,卻從沒仔細想過賀天昀為什麽會昏迷,那很有可能跟今晚一樣,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
想到這,祝滿攥着的暖爐的手就一點點收緊,指節幾乎被攥得發白。
他不明白賀天昀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但他已經明白之前逼賀天昀坦白這件事有多莽撞了。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攔住了祝滿腦中不斷滾動的線團,他立刻站起來,問走出來的人:“他怎麽樣了?”
徐憶安皺着眉說道:“王爺之前就中過這種藥,所以這次沒之前那麽嚴重,但那藥藥性太烈,對身體傷害很大,這段時間還是好好養着的好。”
“謝了。”祝滿說完便邁開步子進屋去了。
賀天昀這會還在睡,眉心緊皺,臉色也有些白,看上去莫名有些脆弱,跟方才癫狂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麽鬧了一通,祝滿也沒沒心思睡覺了,就守在床邊,時不時看一下賀天昀的情況,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躺在床上的人才慢慢轉醒。
看見他睜眼,祝滿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點笑意:“你終于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賀天昀很輕地搖了搖頭,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跟以往撒嬌時一模一樣,但這回不同的是賀天昀不再傻乎乎地喊他王妃,而是第一次認真地叫了他的名字:“祝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