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神新娘(七)
第7章 山神新娘(七)
村裏綠樹成蔭,到處蟲鳴鳥叫。
烏雲密布的天空讓人壓抑,連續問了十來戶人家,既沒車也沒找到線索,武馳不耐煩起來。
喬一翰取下背包拿水喝,突然說:“糟了,沒帶繩索。”
荒山老村,沒有武器哪有安全感。
武馳比他還急,瞪了眼走路都喘,完全指望不上的蘭淺,急忙說:“瀚哥你們走着,我回去拿。”
等他小跑離去,喬一翰與蘭淺步入竹林之中,借潺潺的溪流聲遮掩說話聲。
時間有限,喬一翰單刀直入。
他有一籮筐問題,按重要順序,先挑一個最關注的問了:“樓亭是怪物嗎?”
蘭淺表情很淡,“嗯。”
喬一翰心頭一緊,“你是怎麽從他手上……”
問到一半覺得不合适,蘭淺脫身自然有他的本事,這種機密的事,他問得唐突,問了人家也未必說。
蘭淺果然沒回答,喬一翰多疑地看了看周圍,“那你為什麽找我。”
聽到這裏,蘭淺第一次彎了眼睛,笑意一閃而逝。
“你會隐藏自保,不算太笨。”
喬一翰一怔,一下明白,蘭淺看出他謊報技能了。
“你說你有力氣加成,這點沒人會求證,渾水摸魚很方便。你也看出我在說謊,大家彼此彼此。”蘭淺絲毫沒有拿這點做文章的意思。
喬一翰有些驚訝,他确實猜到,蘭淺一進游戲就被怪物鎖定,大概率有某種吸引怪物的技能。
沒想到他自己也被看穿。
看穿,卻沒有追根究底地詢問,很有分寸。
喬一翰難得笑了,頭一回覺得,和聰明人聊天,真是件享受的事。
他轉頭看蘭淺的側臉,對方鼻子秀挺,五官清俊,還是漠然的神情。
蘭淺虹膜偏淺,是很漂亮的琥珀色,從側面看,就像剔透的琉璃。
他忽然想起蘭淺休學回來後,有一次上游泳課。
喬一翰練游泳的,他的速度一般人比不上。舒展四肢在水中暢游幾圈後,他靠着泳道線休息,冰涼的水在身邊上下晃動。
不多時,隔壁泳道濺起的水花由遠及近,一個人破水而出。
是蘭淺。
他明顯不打算再游,擡手取下泳鏡和泳帽,手指插進頭發中,将濕發往後梳。
水珠沿着他濕潤的發尾往下,落在臉頰,劃過脖頸和起伏的胸膛,沒入水面。
喬一翰有種撥開迷霧見明月的震撼,原來蘭淺胸膛的皮膚那麽白,運動後的嘴唇那麽紅。
察覺到他的目光,蘭淺漫不經心往側邊一瞥。
在晃着光影的藍色水中,他漠然的眼神連一秒鐘都沒有停留,就已偏過頭去。
被無數同學刻意讨好的喬一翰,在同齡人中第一次碰釘子,深深記住了那種被冒犯的不爽。
或許因為處在危機中的吊橋反應,蘭淺那目中無人的缺點變得不值一提。
能讓人記住的,只有他的臨危不亂,堅韌不拔。
原本喬一翰心裏沒什麽底,認為同行人中沒有一個能打,需要他來撐起一片天。
如今,有鎮定的蘭淺在他身側,縱然知道有恐怖的怪物存在,他也踏實了。
前塵恩怨随風而散,蘭淺那些壞脾氣,都變成了他獨一無二的個性。
喬一翰還有些可惜——以前被偏見蒙蔽,沒發現蘭淺是這樣可靠的一個人,要不然他們早就是朋友了。
走神間,蘭淺分析道:“我們幾人中,技能最有用的是郁卉和武馳。”
“郁卉的技能是綁定,她很聰明,只說和綁定對象共享榮耀,但我猜測負面狀态也會一起綁定。”
喬一翰一點就透:“你是說,讓郁卉和樓亭這個怪物綁定?”
“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只要樓亭在副本不死,她就能保住性命。”
喬一翰順着這一點,想得更深:“他們綁定之後,我們也能用郁卉來要挾樓亭對不對?這樣就能控制最危險的存在。”
他昨夜冥思苦想,找不到破局之法,沒想到蘭淺在應對怪物的同時,還有餘力思索困局。
喬一翰一時肅然起敬,腦中又浮現出蘭淺出水的模樣。
冷靜又果斷的男生,讓他有些轉不開眼。
蘭淺沒有再聊郁卉,“武馳的技能也不錯,可以偷取關鍵東西。”
喬一翰腦子轉得很快,“你是說讓他偷樓亭的技能,得到怪物的強大實力?”
蘭淺平靜道:“如果是我,我會铤而走險這麽做,因為不做比等死強。但技能不是我的,風險自負,我不會引誘別人去冒險。”
喬一翰當即反駁:“樓亭是怪物,在山神廟把武馳吓成那樣子,還從你身上吸血。武馳說怪物非常龐大,我們之中,沒人有太厲害的攻擊技能,拿什麽對抗?你別婦人之仁,郁卉綁定樓亭,武馳偷取技能,這才是雙保險,否則我們所有人都很危險。”
蘭淺沒有自證,“你是他朋友,你和他說說利害關系,看他怎麽選。我被樓亭看得很緊,很難落單,你也找機會提醒一下其他同學,讓他們沒事不要招惹樓亭,特別是龍雪羽。”
他對時間把控精準,知道武馳快回來了,準備側身。
喬一翰不贊同他為了那點良心,為了所謂的同學情誼,放任事态進入被動局面。在他看來,新手保護期已過,不利用同伴的技能會死得更快。
不能創造價值,就算死了,也是對死亡的浪費。
他沒有繼續說服蘭淺,問出了最關心的事,“樓亭那邊,你怎麽辦?”
蘭淺笑了。
笑意如蕩漾的湖水,從黑白分明的眼睛,傳到上揚的眼尾,蔓延到微笑的唇角。
藏在笑意之下的,是不易察覺的興奮。
喬一翰內心大震,明白了一件事。
蘭淺在學校不是不愛搭理人,他是覺得普通人索然無味。
而如今,一個讓他興致勃發的怪物擺在面前。
他怎麽敢!
在和怪物的較量中,渺小的人類竟不止恐懼,也有被勾起興趣的熱忱,有舍我其誰的勇氣,有想反殺怪物的野心。
蘭淺不止驚懼,他在沉迷地享受,他熱愛這種刀尖舔血。
喬一翰吃驚到不可思議,心頭被重重一撞。
心率和脈搏通通加快,臉頰充血,目光被牢牢吸引。
他這一刻徹底懂得,什麽叫無法阻擋的魅力。
血液在體內加速,他的心間湧上滾燙的熱流,一種抓心撓肝的渴望,如狂浪的海嘯将他淹沒。
他的眼球,看到蘭淺鼻翼冒出的小小汗珠,翕動的鼻尖,聞到一股致命的香甜。
碾壓此生聞到的一切香味,讓他的神經有種高|潮般的戰栗,光聞到就讓他有一種過電的快感。
欲望瘋狂咆哮,沖動來得迅猛無比。他想舔蘭淺鼻子上的汗珠,想湊到蘭淺的面前,猛吸他說話時口中的芳香。
更想刺破他白嫩的皮膚,從中吸食芳香四溢的血液。
喬一翰被這變态的渴望吓了一跳,自己仿佛成了一個陌生人。
他想遠離蘭淺 ,呼吸了一口空氣。
蘭淺身上的氣味分子被他吸入鼻腔,理智蕩然無存。
人類孱弱的意志力崩塌,一瞬間,他的眼睛變成銀白眼球的豎瞳。
變成觸肢的舌頭刺出口腔,往蘭淺的脖頸伸去。
兩人距離本就近,蘭淺離他一步之遙,眨眼間,觸肢碰到了蘭淺的皮膚。
被觸肢舔舐那異常黏滑的感覺,是蘭淺噩夢的開始。
他反應異常迅捷,飛快往前一步拉開距離,鋒利的眼神向後看來。
喬一翰規規矩矩站在他的後方,正凝眸沉思。
他倆隔了一條手臂的距離,他沒聽到任何往前的動靜,他也沒感覺到噴灑在後頸的粗重呼吸。
可被舔的感覺實實在在,讓他心裏發毛。
看到他的反應,喬一翰不解地問:“怎麽了?”
蘭淺擡臂往脖頸抹去,沒有摸到任何濕痕。
反倒是身體感覺到濕意,擡頭一看,下雨了。
空中的水汽很濃,蘭淺搖搖頭說:“沒事,雨下到我脖子上了,我反應太過了。”
喬一翰卻很理解,露出憤恨之色,“是因為樓亭對不對?我都不敢想象,被深入身體裏吸血,是多麽恐怖的事。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殺死,走出村子。”
蘭淺不置可否,繼續往前,一陣麻痹卻從脖子往四肢蔓延,他的意識極快渙散。
下墜的身體,被體育生肌肉線條極佳的胳膊接住了。
喬一翰變成豎瞳的眼裏閃着狂熱的光芒,那條舌頭觸肢分裂成海葵形狀,不斷蠕動。
觸肢背面長着一個個粉白色的圓形吸盤,因爆發的食欲分泌的粘液将吸盤潤滑得濕淋淋、亮晶晶。
喬一翰的五官被擠壓到極致,堆在額頭上,一張血盆大口占據臉的80%。
人類的骨骼構造不可能将嘴大張到這種地步,仿佛要将蘭淺整個頭顱吞入。
事實上,從他喉嚨伸出的觸肢,也确實将蘭淺的臉蛋覆蓋了。
吸盤貪婪而瘋狂地吸附在蘭淺皮膚表面,不管是鼻翼上的汗珠,口腔裏清甜的口水,還是薄薄皮膚下血管裏湧動的血液。
一旦吸入一點點血液,就會滿足到發抖。
香,好香,好好吃,好嫩!
是他的,美味的獵物只能是他的,啊啊啊,想把他整個人吞入,含在嘴裏不停吮吸。
激狂的狀态由觸肢傳到本體,不遠的村口,樓亭停了下來。
翻騰的陰影從他的腳底彙聚,吱吱吱的摩擦,躁動地扭動。
每一條觸肢都有獨立意識,脫離本體也能生存,同時也被本體掌控。
強大的本體控制觸肢的一切,分享觸肢的一切。
樓亭本可面不改色的享受美味。
可是,那是蘭淺。
那是最美最甜最香的獵物。
放松狀态下的蘭淺那麽香嫩,讓他人皮下的怪物身軀蠢蠢欲動,給他的感官帶來澎湃的刺激,他興奮到維持不住人形。
樓亭脖頸裂變的口子中刺出更躁動的觸肢,與喬一翰吸食蘭淺的動作完全同頻。
一邊掌控離體的觸肢,一邊發出滿足的,無法被人類聽到的喟嘆。
“不自量力的獵物,還和其他渺小的人類密謀殺我。還吓得不夠狠嗎,還有這樣旺盛的求生欲。這樣鮮活的生命,在高等的凝視下不崩潰的小生命,真是可愛呀。”
“這麽可口還這麽可愛,副本結束享用他的身體時,要從哪裏開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