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驗(二)
“快些吃飯,吃完了還有事要做的!都給我快些!”肥熊對着正在吃飯的奴隸們吼叫着,他不停地繞着蹲在地上的奴隸轉來轉去,瞪着兩只滾圓的眼睛,走起路來也是搖頭擺尾的,真的像一只熊。
“來來來,一人一勺。”無餘由戲站在一桶面糊邊,拿着一個木勺,奴隸們輪流走到木桶旁,他就舀起滿滿一勺倒在他們的碗中。面糊是用劣質的黑面粉和着菜葉子熬成的,雖然幹澀難以入口,但對于饑餓難耐的奴隸們來說,卻是難得的美味了。他們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大口地吃着。
“你,回來。”無餘由戲對着剛從木桶邊走過的一個人說道,那人捧着碗轉過頭來,原來是緣前。緣前不知叫他有什麽事,怏怏地往回走。無餘由戲命令道:“你,把碗拿過來。”緣前把碗往前送了一點,碗中是剛舀進的一勺面糊。無餘由戲一揮手,又是滿滿一勺盛進他的碗中:“好了,我說到做到的。去吧。不夠再來加。”緣前感激不盡,抱着碗走開了。
這時,排在緣前身後的一人不高興了,對着無餘由戲嚷道:“哎,你怎麽能這樣,不是一人一勺的嗎。你怎麽給他這麽多,那可不行,你也得多給我一些。不光是我,還有我身後的兄弟們都應該多給些!”
無餘由戲擡頭看去,那人他認得,是奴隸裏面的老大華,大家都怕他,就連平日裏耀武揚威的肥熊也不敢對他大呼小叫。可是無餘由戲也不是好對付的人,在礦場裏的人都知道,幹什麽都不要惹了他,否則就沒飯吃。
今天老大華看見新來的人居然享受到從未有過的優待,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自己老大的位置怕是難以做下去了。你看,有人可以獨自住一間房子,有人可以每頓多吃一口,自己在礦場裏幹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的歧視,的确是難以忍受的,加上平時也看不慣無餘由戲,新恨舊恨上心頭,終于發作了。
看見老大發火了,其他的奴隸慌忙和他站成一線,一致地叫道:“說得對!我們每人要吃三碗!對,吃三碗!”
無餘由戲把勺子往地上一掼,罵道:“混蛋!都不想吃飯了是吧!你們有本事就鬧下去呀,看看我給不給你們三碗。來呀試一試。混蛋,你再叫一句試試!”
看見夥食長發怒了,很多人都安靜下來。老大華還在堅持,他繼續鼓動着身後的同夥:“大家一起來,就不信他今天能守住這個桶,他不給我們,咱們自己搶!”
從一開始就看見事情經過的肥熊卻在一旁叉着手不說話,他也想看看這件事會怎麽收手。
看見奴隸們向着木桶蜂擁而來,無餘由戲不慌不忙地把着手往前一按。說來也怪,那個碩大的木桶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來呀,來搶啊,誰他媽的也別想吃了!”他惡狠狠地叫着。
“沒了!怎麽沒了!”奴隸們個個驚詫地張着嘴。“搶啊!怎麽不搶了!”無餘由戲憤憤地罵着:“都想餓肚皮是吧,好呀,看看誰有那能耐!”
雨寒在一邊冷冷地看着無餘由戲,實在是搞不懂他變的什麽戲法,好端端的一桶面糊就和着桶一起人間蒸發了。最後這場鬧劇,是由肥熊出面,左右地說好話,才叫無餘由戲把桶又變回來,大家才避免了餓肚子。
“空間轉移術!”雨寒不知聽到誰說了一句,他下意識地向着無餘由戲多看了一眼,後者已經平息下去,仍然給奴隸們舀面糊。沒有時間給雨寒去多想了,一來無餘由戲派發完面糊就回了他的小屋子,二來吃完了飯的奴隸們被肥熊帶往另一個地方,好像是要學習什麽挖礦的技術。
無餘由戲搖晃着發酸的手臂,拖着空空的木桶回到了屬于他的房子。這件小木屋建在奴隸木棚的旁邊,裏面不大,卻放着兩個大木桶,一些勺子,還有一些爛白菜堆在牆角,一個巨大的爐竈上架着一口鐵鍋。若是叫城裏那些貴族老爺們瞧見吃的東西竟是從這種肮髒無比的房間裏燒出來的,他們一定會說“天哪,這些東西能吃嗎?”
在那一堆廚具和菜葉裏,還空出來一小塊地方,擺着一張老久的木板床,床上胡亂地堆着被褥,床邊是一張小木桌,上面是一個缺了口的瓦罐和一盞黑乎乎的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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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餘由戲把空桶扔在牆角,懶得去清洗。他還有自己的最愛,做正事前一定要先喝兩口的。于是他走到床邊,一副老态龍鐘的樣子,手也直哆嗦,在床底摸索了半天,抓出一個小瓶,扒開瓶塞,急匆匆地送到嘴邊呷上一口,滿足的心情瞬間便爬上了他那滿是皺紋的臉。
“哎呀,好東西,真是我的好寶貝。”他心滿意足地贊賞着,突然他聽到了一陣細微的抽泣聲,于是對着聲音的方向喝道:“誰,快出來!”
隔了一小會,在那堆白菜上冰小蜻現身出來,她蜷縮着坐在上面,無助地抱着兩條修長的腿,臉上挂着淚珠,委屈地抿着嘴,那模樣看上去真是憐人萬分。
“哎呀,小姑娘,你一個人在那裏哭什麽呀,有什麽值得你如此傷心呢?生活嘛,就是應該快快樂樂的,為什麽要為不必要事傷心難過呢?”無餘由戲不想去推測她是誰,因為他的酒量不行,只要一小口就昏頭了。
小蜻歪着頭看了看他,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大叔,我不是有意在這裏打擾你的。可是,我的确有想不通的事情。這些事情堆積在心裏叫人難過。”
“那麽,你就在那裏哭個夠吧,等到你想通了再和我說吧,如果不願意跟我講就自己走吧,不用來管我的。如果你哭餓了,我可以給你燒碗湯的。自己放開了哭出來就是了,不用來管我的。”無餘由戲含糊不清地說完這些話,又喝上一大口燒酒,他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渾濁了。
小蜻又把頭埋進了兩腿之間,柔順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臉,只看見從發間露出的小巧耳朵。
如此過了許久,只聽見無餘由戲漸漸響起的鼾聲。小蜻突然擡起頭,悲哀的神色全然不見了,她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她小心地爬到無餘由戲身邊,後者抱着酒瓶倒在床上。“大叔,謝謝你,我好多了。”小蜻向他道謝。
“啊,啊”無餘由戲驀地驚醒過來,看見身邊的小蜻,安慰道:“你想喝湯了啊?好,好,我給你燒去。”
小蜻被他逗笑了,說道:“不用了,大叔。我吃不了你們的食物。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啊,沒關系的。我無所謂的,以後有人欺負你,就來這裏好好地發洩一下吧,反正這裏經常是只有我一個人的。你有什麽要求就跟我說好了,像想吃湯,或者是要烤餅都可以的。像你這麽可愛的女孩子就給賣到這裏作苦工,真是世道淪喪呀,你的主人怎麽狠得下心來。”無餘由戲滿是惋惜。
小蜻笑了:“不是那樣的,其實,我的主人也在這裏做工的,我一直跟着他的。”
無餘由戲轉動着暈乎乎的頭腦,好容易想通了這個關系,于是點着頭贊同道:“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來這裏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你居然還肯跟随主人來受苦,不簡單呀。以後每天我都給你留些好吃的食物,你盡管來吃就是了。”
小蜻感謝道:“大叔,真的不用那樣。我是不吃……啊,我跟主人一樣就行了,不用再麻煩你了。”
“咦,是嗎?那太可惜了。”看到她如此堅持,無餘由戲惋惜地說道。
“大叔,我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你能否告訴我,我該怎樣做才能讓一個男孩子高興呢?求求你,一定要告訴我呀。好大叔,告訴我吧,我應該說什麽呢?”
無餘由戲喝上一口酒,暈乎乎地說道:“那還不簡單,看見他的時候只要撲上去抱住不放就行了,什麽話也不用多說,用眼睛就可以把他征服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他做好了。”
“原來這麽簡單,那我一定行的。謝謝你,大叔!我走了!下回再見吧。”小蜻甜甜地向他道別,然後一轉身就不見了。
“喔,走得還真快。咦,怎麽這麽冷呀,是酒喝少了吧,再來口好了。”無餘由戲不由自主地打個寒顫,接着喝酒。
“嗨!你個笨蛋!已經做了這麽多遍了,怎麽還學不會呀!你的腦子全給拉屎拉掉啦?”看見雨寒還是沒有從礦土中挑出礦渣,肥熊氣得不行:“說了多少遍,左手用篩子,右手用力刮才行,你看你,挑出來的是些什麽東西,這樣的礦渣是沒法煉礦的。你個蠢貨!再試一次”
雨寒再次拿起篩子,舀進礦土,按照要領用力一刮,這次沒見着礦渣掉下來,卻是礦土全出來了,因為他把篩子刮破了。
“混蛋!”肥熊眼睛都紅了,鼻頭更是紅得要滴下血來,他舉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雨寒的臉上,正待打第二下,卻猶豫了。他想到軒轅蝴蝶特別關照這個家夥,不清楚雨寒到底有什麽底細。于是肥熊忍了下來,咬着牙道:“算了,算了!你這個蠢貨看來是學不會了。滾一邊站着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雨寒捂着熱刺刺的臉,請求着:“讓我再試一下,我一定學得會的,再讓我試一下吧。”“滾開,滾開!”肥熊不耐煩地把他推開:“自己下洞挖礦土算了,你是幹不來這活的,去,去,叫老大華帶你挖礦土去。”
雨寒被推到了老大華那裏。剛才,老大華和着他那幫難兄難弟一直在觀賞新來的人學習技巧,當看見雨寒那傻頭笨腦的樣子,肚皮都笑痛了。“哎呀,哎喲。笑死我了。這家夥,真是的,哎喲,太好笑了。你看你看,滋!篩子都破了。”老大華一面笑一面模仿着雨寒,他身後的奴隸們也笑得東倒西歪。
雨寒微微皺了眉頭,冷淡地看着他們。老大華友好地拍拍他的肩,笑着說道:“哎喲,老弟。我真是服了你呀。好久沒見着這麽經典的貨色了,跟我混,保你有出路。哎,你們大家都聽着,這個小子我罩了,誰以後跟他難堪,就是跟我過不去了。你叫什麽名字來着?”最後一句是問雨寒的。
雨寒答道:“我叫憐雨寒。”老大華對着身後那堆人叫道:“那好,從今以後雨寒兄弟就是自己人了。走,操上家夥,我們下地去了。”
“嗷嗷!喔!走!”那群奴隸歡呼着,拿上筐子和鐵鍬,簇擁着雨寒和老大華走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