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試着接受我
試着接受我
“元、元帥, 您、您怎麽來了——”
門外傳來裏昂不知所措的聲音。
時璇頓時冷汗涔涔,驚愕回頭,猝不及防撞進那抹溫柔注視着他的冰藍裏。
覺醒後的敏銳感知力屢試不爽, 他先前察覺到的那雙在暗地裏注視着他的眼睛,不是錯覺。
有什麽是比在背後拉人家做擋箭牌, 結果被正主逮個正着還叫人難為情的嗎?
時璇轉過臉, 低頭咬住唇。
霍司帶着查理走近, 在時璇面前站定, 露出一個頗有意味兒的表情,“我聽到了。”
“你說你喜歡我。”
“……”
班傑明就在跟前, 時璇沒辦法當着他和霍司的面, 自圓其說。
他只能任由自己裹在防護服裏原地自燃, 頭頂冒青煙。
時璇祈禱,有誰現在給他一悶棍,将他直接敲暈拖出去埋了就好。
霍司看着他緘默不言的模樣, 會心一笑:“我等這句話等很久了。”
“……”
誰來救救他。
“喂!!!”班傑明悲憤交加,氣鼓鼓地從地上爬起來, 沖着霍司大喊一聲,“能不能顧及一下我的感受?”
班傑明指着地板,重重點了幾下, 擲地有聲道:“這裏是我的房間, 你們要秀恩愛,可以忍到出去, 在我眼睛看不見的地方随便秀。”
他喜歡的蟲和喜歡他的蟲搞到了一起,還當着他的面你侬我侬, 這種雙重打擊,班傑明受不了有一點兒!
“嗚嗚嗚嗚~~”氣死寶寶了。
霍司心情甚好, 連帶着看過氣情敵的眼神都柔和不少。
“我有事要問你,問完就走。”
班傑明嗚嗚咽咽地看了眼時璇,随後痛心疾首地閉上了眼,“愛過,祝好。”
霍司,“不是這個問題。”
班傑明挑眼,複又看向他,“從未,慢走,不送!”
霍司自動過濾掉班傑明的無效信息,面無表情道,“關于那支麻醉劑的來源,你能否清晰敘述一遍得到的過程。”
時璇擡起眼睛,看着跟他此行目的不謀而合的霍司。霍司似有所感,也恰在此時垂下眼簾看他。
“這裏有我,你到外面等着。”
報警器一直在響,提示空氣中的感染值已經嚴重超标,霍司不想時璇在此久留。
時璇自然不肯走,他對當晚發生的事,只知道零星點滴,想親耳聽班傑明講述安德烈是怎麽将感染源送到他手裏的。
他嘴角動了動,還沒來得及發音,就聽見霍司說,“別讓我擔心。我答應過你,會處理好這件事。”
霍司指了指查理手中的記錄儀,“一會兒給你看回放。”
班傑明也站出來,抽抽搭搭趕他走,“行了,狗糧已經吃得撐死了,你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多一個人多一份危險。
除了裏昂,在場其餘蟲并不知道時璇對感染免疫。
時璇被查理請到了消毒區外,返回時,還收關閉了通行權限,以防萬一。
-
班傑明平複好情緒,坐在鏡頭前,将麻醉劑的事情全盤托出,細無巨細。
霍司拷貝一份放到光腦裏,随後命令查理立即将記錄儀交給法律局。
-
時璇等候在太空監獄的消毒區盡頭,寬松常服下的身形,清瘦單薄,背對而立的後脖頸細膩如白瓷。
霍司在煙霧缭繞的消毒通道裏穿行而過,腰背挺拔,一步步朝他逼近。
“怎麽不去外面等我。”
時璇錯開霍司的目光,一五一十答:“想快點看到回放。”
霍司勾了勾唇,“也可以是想快點見到我。”
時璇耳根一燙,支支吾吾道:“剛剛我對班傑明說的那些話,瞎、瞎編的,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麽,想抵賴了?”霍司逼近他,将他籠罩在陰影裏,帶着沒有商量餘地的強勢:“阿璇,不可以這樣。”
時璇硬着頭皮,“……事實如此。”
霍司被一口氣堵得慌。
阿璇大概真的想氣死他。
他壓抑着呼吸,不着痕跡地換了口氣,“我送你回中央星。”
“不用,裏昂會送我回去。”
霍司不急,慢悠悠道:“回放不看了?”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時璇猶豫了會兒,看向裏昂,裏昂懂事地颔首退下。
-
銀河之星上。
時璇抱着靠枕坐在角落,目光專注地盯着光屏裏的回放,不想錯過每一個細節。
霍司給他倒了杯溫度剛好的水送到手邊,他頭也不擡,自然接過,手指無意壓住了霍司的手也沒察覺。
霍司屹立在原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喝水。
是他太愛阿璇的緣故?
與那根蔥白手指接觸着的皮膚,滋生出一種被神明親吻的奇異美妙。
時璇一門心思撲在光屏上,紅潤的嘴唇貼着水杯,喝的很慢。
霍司的目光,晦暗難明地落在那兩瓣微微翕開,被水汽浸染得水光潋滟的唇上。
他不自覺抽回手指,繃緊了腰腹,克制着又要越界的精神絲。
為了保險起見,他最終選擇走開。
他還處在躁郁期的餘溫中,那樣致命的誘惑,他也沒把握能完全抵擋得住。
時璇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直到看完班傑明的視頻才察覺,淩冽的信息素厚重濃烈,恰似一堵密不透風的圍牆,緊緊環繞着他,在他周遭畫地為牢。
他驚恐不凝地看正在朝他走來的霍司,把懷裏的抱枕抓得緊緊的。
霍司去儲物室,拿了抑制手環,當着時璇的面,咔噠一聲扣在了手腕兒上。
馥郁躁動的信息素,被物理屏蔽,逐漸稀薄,時璇如蒙大赦,将繃緊的後背放松,一點點跌回靠墊裏。
“看完了?”霍司好整以暇,提了提褲管,坐到了他旁邊。
時璇能清晰感受到沙發下陷,高熱體溫,在隔着一段距離侵略他的皮膚。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往邊上挪了點兒,悶悶應了聲:“嗯,看完了。”
低頭,細細喝水。
霍司側着臉,跟他讨論起班傑明的事,“結果不會太樂觀,班傑明的證詞,并不能直接證明安德烈是幕後主使。”
“證據鏈不完整,加上安德烈是雌蟲,法律局一定會從輕處置。”
時璇捧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僵,“你也認為是安德烈做的?”
霍司不置可否。
“最後的結果,大概會是他的侍者,将所有罪名承擔下來,發配荒星。”
在當前的大環境下,這已經是法律局能給出最公正,最體面的交代。
特殊時期,需要特殊對待。
帝國已經失去了一只寶貴的雌蟲,即便有足夠的證據指控安德烈,法律局也不可能依照正常條例,對安德烈進行重責。
時璇自然清楚這一點,他想要的,不過是将安德烈的罪行曝光出來,讓大家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安德烈自诩高貴,最忌憚聲名狼藉。
這是時璇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替班傑明出氣的方法。
即便是這樣,也沒可能實現了。
時璇輕嘆一口氣,沉默不語。
須臾,霍司拿走了被他緊緊攥着的空水杯。
時璇擡起目光,對上霍司的眼睛,剛想閃躲,就被捧住了下巴。
霍司立體深邃的五官,在他眼前清晰放大,迫使他沒有辦法思考。
“阿璇,別的事情說完了,該說說我們的事了。”
時璇睫毛顫了顫,心口驟然緊縮,“我們……有什麽事?”
霍司低沉而清冷的嗓音,似乎帶着某種奇異的溫存:“你對班傑明說,你喜歡我。”
“我很開心。”
想起之前口不擇言說的那些話,時璇頓時驚慌,好似那話裏,某些他自己都無法辨清真僞的成分,被眼前這雙眼睛窺探了幹淨。
這比謊言本身更可怕。
他慌亂扭頭,脖子卻被固定住,霍司不允許他再逃避。
時璇緊張到牙齒打顫,磕磕巴巴道:“我、我、我說了,那是瞎編的……”
“阿璇,你還要逃避到什麽時候?嗯?”霍司用大拇指,輕輕摩挲着他的下颌。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去考慮,去緩沖。”
“但阿璇,你考慮得太久了,我很煎熬。”
霍司低低笑了起來,“我應該是感染了什麽病毒,大腦和身體都不屬于我自己。我每天都想見到你,想知道你的一切。”
“得不到你的回應,會變得暴躁不安。”
一腔炙熱的愛意,将時璇空茫茫的胸腔填滿。
這不是屬于他的情緒,而是霍司此刻的情緒。
他感知到了霍司的心境。
這股突然闖進來的共情,讓時璇本就沒有主心骨的混亂思緒,變得更加不可開交。
時璇緊張到窒息,因為他知道,他在感受霍司,霍司此刻也同樣在感受着他。
他們之前建立過撫慰,攝取他的情緒,對霍司而言輕而易舉。
藏在最深處被壓抑着的,禁锢起來的,絲絲縷縷的喜歡,在交融在一起的共感面前,無處遁逃,原形畢露。
“阿璇,別再推開我,逃避我。”
一時間,耳膜像是被柔軟的鵝絨拂了一下,瞬間連呼吸都輕了。
時璇心髒驟停,血液凝固,大概過了幾秒,他的心髒才失去控制般,哐哐狂跳起來。
他有很多話要說,可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他竟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連吞咽空氣都變得艱難無比。
霍司的嗓音,無端低沉了幾分,充滿了耐心和寵溺:
“阿璇,無論你是誰,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竭盡所能,愛護你,絕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
一枚只有愛意,沒有情|欲的吻,悄然而至,落在時璇眉間。
“阿璇,勇敢走向我,你的心跳在說,你願意。”
霍司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是那樣專注珍惜,讓時璇有種,下一刻霍司就會吻上來的錯覺。
然而,霍司只是低聲說: “阿璇,試着信任我。”
時璇怔怔地看着霍司出神,即便他是蟲母,霍司也會像他說的那樣嗎?
甫一念頭冒出來,他立馬吓得冷汗直冒,登時後背冰涼。
害怕這一念頭被霍司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