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隔離(四)
隔離(四)
時璇大多數時候都躺在床上, 發呆式地看霍司訓練。
看得久了,眼睛酸,而且一直盯着人家看, 感覺有點兒怪。
他收回目光,打開光腦, 準備換一個不費腦子的游戲玩兒。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款心滿意足的。
正當時璇下載好, 準備沉浸其中的時候, 霍司突然喊他。
“過來, 幫我計數。”
“計數?”
時璇用眼神指了指霍司手腕上的光腦,“我沒它記得準确。”
霍司也不拐彎抹角, “它不能幫我增加負重。”
“負重?”時璇沒懂。
霍司走了過來, 站在床邊。
運動出了汗, 渾身肌肉處于興奮狀态,整個人透着濃烈的雄性荷爾蒙。
時璇敏銳的感知力,在這一刻起了壞作用, 他不自禁口幹舌燥,看着霍司喉頭一湧。
霍司很滿意他這個反應, 為此感到身心愉悅。
霍司替時璇關掉了游戲,逼時璇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
用他那把禁欲低沉的好嗓音,騷動着時璇的耳膜, “我抱着你, 或者你坐到我身上。增加我訓練的負重。”
時璇心髒哐哐狂跳,偏了偏頭, 拉開有些近到離譜的距離,“……這樣, 不好吧。”
霍司卻表現得很淡然,好似真的只是單純為了增加訓練難度, 才找時璇幫忙:“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絕不讓你摔下來。”
暗黑高階雄蟲擁有超乎同類的自制力,同樣,占有欲也超乎所有同類的想象。
霍司要阿璇看向他,并成為眼裏唯一的存在。
時璇被拉下了床,并稀裏糊塗坐到了霍司結實可靠的後背上,伴随着霍司俯卧撐的動作,高高低低起伏着。
霍司的核心力量很穩,時璇沒有感受到任何要摔的威脅。
在一上一下的起伏中,他能清晰感受到身下骨骼的一曲一張,血液被調動到最沸騰的炙熱。
時璇在跟這個病态的世界建立連接,也在跟這個世界的每個生命産生共鳴。
霍司蓬勃的、高能量的生命力,讓時璇每一個細胞都在自由徜徉。
心裏滋生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他看到陰霾褪去,天空變得湛藍。
漫漫黃沙,一點一點被青山綠水吞噬。
小草在土壤下冒出嫩芽,野花在角落裏舒展,鵝黃的花蕊随風搖曳招搖。
碧綠的湖水,鋪滿金色的陽光,風一吹,就波光粼粼了起來。
時璇感受到了,生命,治愈,健康的複蘇。
還有一切都會變好的希望。
所有的美好,都在漫無聲息地生長。
那些如夢如幻的場面,每一幀都很真切,時璇有種身臨其境的錯覺,他聞到了風裏裹挾的花香,感受到陽光照耀在皮膚上的溫度,以及一呼一吸間,充盈富足的清新負氧離子。
那種體驗棒極了,迷人到不可思議。
時璇整個身體都放松下來,靈魂也好像飄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輕盈地圍繞着他。
驟然,霍司有了異常,他停下了動作。
時璇如夢初醒。
眼前的一片冰藍,讓他驚愕。
霍司的精神海泛濫了。
時璇趕緊站起來,手忙腳亂地退到一邊。
泛濫的冰藍,變成細如蛛絲的絲線,洶湧澎湃地跟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仿佛時璇才是那片海的主人。
“怎麽會這樣?”時璇不解地看向霍司。
“我越界了。”霍司看起來很鎮定,可時璇感受到了他隐藏起來的戒備。
越界代表精神海失控。
無論是對越界者本身,或接近越界者的蟲來說,這種情況都是非常糟糕和危險的。
因為,越界後的雄蟲會進入躁郁期,會變得暴戾、急躁,嗜血、好鬥。
只有得到足夠的交|配,抑或精神絲得到梳理,才能恢複正常。
普通的雌蟲,只能應對普通的雄蟲或者高階雄蟲。
霍司不屬于那個等級。
他的越界,需要他自己帶領自己,找回失控的精神海域。
時璇看見霍司額角的青筋,逐漸凸起。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但隐隐猜到跟他剛剛的臆想有關。
時璇又內疚又擔憂地看着霍司:“我能幫你做點什麽?”
霍司隐忍地看着時璇,想起了那晚的月色……
他腦中想要□□的欲|念,在這一刻達到巅峰。
“你幫不了我。”
霍司轉身,走向浴室,走出幾步又赫然頓住,微微側過臉來,冷着語氣勒令道:“別跟過來。”
“還有,一會兒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理會。”
霍司語氣嚴肅異常:“否則你會後悔。”
霍司盡量保持着冷靜,不再回頭看時璇。
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會情不自禁,會傷害阿璇……
時璇還想說什麽,但他察覺到了周遭的空氣在發生變化,他好似站在火山口,不斷噴湧的高溫,将空間裏的水分蒸發殆盡,空氣被烤得灼熱幹燥,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
冰藍的精神絲也被強行抽離而去,被霍司牢牢隔絕在了門內。
霍司站在淋浴閥下,咬緊牙關,閉上眼,任由冷水從頭頂澆注而下。
他試着掌控自己,梳理自己的精神絲。
成效甚微。
他的精神絲在跟他對抗。
越界的精神絲,哪怕被關了起來,依舊向往時璇的方向,像洶湧的、破壞力極強的觸手,瘋狂拍打着那扇禁锢起來的門。
它們渴望圍繞時璇,像那天晚上一樣,将他裹起來,不讓外界窺視。
-
時璇焦急地打開光腦,向萊爾發起了連線。
萊爾聽完他的描述後,沉着臉說了一句,“元帥的燥郁期提前了。”
“燥郁期?”時璇喃喃。
大自然的所有生命都有燥郁期,只是叫法不同,蟲族叫燥郁,植物界叫授粉,動物叫發情,人類稱之為情欲。
本質都是一樣的,是一種本能需要。
只是前幾者的這種本能更集中,只在特定時間節點和某些特定的環境下爆發,因此,一旦爆發,也比人類難以控制和自洽。
“阿璇,不要接近他,我有辦法。”萊爾神色凝重:“我會想辦法讓安德烈來接走元帥。”
萊爾還是放心不下,囑咐道: “阿璇,現在的元帥很危險,在安德烈到來前,你千萬不要靠近他。”
猝然聽到安德烈的名字,時璇神經一緊。
安德烈雖然是雌蟲,但他和霍司的精神力等級不匹配,想要幫霍司度過躁郁期的方式,只有一種。
滿足霍司的交!配欲。
萊爾幽深的眸子一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阿璇,我們是時候進行plan b 了。”
時璇抿緊唇,沉默了一瞬。
霍司喜歡他。
或許,只有終結達蒙的身份,才能讓霍司死心。
“好。那就plan b吧。”
-劇情閃回-
“摁住他。”
安德烈惡狠狠瞪着萊爾,“即便你殺了我,達蒙也必死無疑。而你,也休想獨善其身。”
“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萊爾将針頭刺進安德烈的皮膚,慢慢推注着裏面的液體:“放輕松,這不是毒藥,也不是感染源。”
安德烈被霍頓家族的警衛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針劑推到了底,萊爾收針,“松開他。”
安德烈捂着脖子,又驚又怕,“你給我打的是什麽?”
萊爾俯下身,湊近他的臉,壓低聲音道:“誘導劑。”
“如果記得沒錯,元帥拒絕了跟你匹配,你下個月要進入新的匹配期。”萊爾擡起安德烈的下巴,“其中一位雄子,是我們霍頓家族的成員,我猜你會選他。”
萊爾的聲音再低些,“給你注射的,就是從他血液提取出來的誘導劑。”
“一命償一命吧。”
萊爾松開安德烈的下巴,接過裏昂遞來的消毒紙巾擦了擦手,仿佛他剛才碰過的是什麽髒東西。
“如你所說,殺了你也于事無補,還不如用你的孕腔,替霍頓家族繁衍。”
萊爾居高臨下,輕蔑地睨着一臉恨意的皇室遺孤,語速輕緩又諷刺,“這是你唯一的價值了,安德烈…殿…下!”
安德烈瞠目欲裂,驚恐道:“你敢用違規的手段争奪繁衍權,我會向法律局告發你。”
萊爾不以為意,哂笑道,“當然,法律局你一定會去。不過,不是為了舉報我。”
萊爾雲淡風輕地垂下眼,看着安德烈:“你既然知道元帥喜歡達蒙,那你就應該知道,傷害了達蒙,元帥不會放過你。”
“如果你能懷上霍頓家族的孩子,我會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以達蒙雌父的身份,向法律局出具諒解書。”
“哦,對了,”萊爾像是想起什麽,溫和一笑,“即便是邁克爾博士,也檢測不出你身體裏的誘導劑。”
“不信你可以試試。”
萊爾走後,安德烈癱坐在了地上。
安德烈不是束手就擒,聽天由命的性子。
所以,他去找了霍司,他想跟霍司一起隔離。
只要他跟霍司有了親密接觸,體內別的雄蟲的誘導劑,就會失效。
于是,他看到了毫發無損的時璇,他恨,他驚訝,他不甘心……
-
時璇的蟲母聖體已經覺醒,隔着門,都能感受到浴室裏濃烈的暗黑高階雄蟲信息素在暴走。
還有霍司幾近瘋狂的精神絲。
時璇沒有比此刻更希望看到安德烈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時璇詢問萊爾,萊爾說他還在想能讓安德烈見到霍司的辦法。
特殊時期,想要讓處在隔離期的雌蟲,跟同樣在隔離期的雄蟲見面,還要把時璇誘導霍司進入躁郁期的嫌疑摘出來,談何容易。
班傑明的感染,本就讓整個帝國處于驚弓之鳥的警戒狀态,更何況邁克爾博士已經注意到了時璇,就差一個能将時璇裏裏外外檢查個透徹的機會。
萊爾不能冒這個險。他必須思慮到萬無一失。
時璇的等待遙遙無期。
猝然,浴室裏沒了動靜。
時璇集中精力,感知到霍司在自殘。
霍司想要用生理上的疼痛,來鎮壓精神海的失控。
時璇的心髒,恍若被什麽帶刺的東西,狠狠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