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小調·十一
夜小調·十一
車子轉彎駛入大馬路，餘溫親昵地湊到姜禮身邊，為小太陽回來了而高興。
她彎彎眼睛：“姜姜，你怎麽打算，要不要回明榆來？”
姜禮關上手機屏幕，丁九聽後，也開玩笑說：“是啊姜小姐，聽說你一辭職，孟總很心痛啊。”
“沒錯。他都快抓狂死了，每天在我耳邊叨叨叨。”餘溫眨巴眨巴眼睛，“姜姜，有這麽可愛的我在，不考慮回來嗎？”
“姜小姐的能力有目共睹。”丁九又跟一句，“如果不回明榆的話，花漾集團的大門也為您敞開，我想尹總會十分樂意。”
姜禮被他們一唱一和逗笑了，假裝認真地撐着下巴：“那我還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見姜禮當真，餘溫有點急了。這可不光是上班的事了，這是要和她搶姜禮了！
她不滿說：“喂，丁秘，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丁九一笑：“當然，也歡迎餘小姐。”
餘溫：“？”
“就怕孟總舍不得。”
姜禮本來保持着思索的樣子，聽到這終于沒忍住笑出聲。
孟之聽對餘溫确實是有點“偏愛”在的，這一點公司的人都看出來了，要不是這樣，清澈愚蠢的餘溫也不會成為誰的嫉妒對象。
“你……”餘溫咬牙切齒，一個只會欺負她的人有什麽舍不得，“你給我閉嘴！啊啊啊！花漾集團的人都太壞了！”
眼看餘溫就要撲過去撕爛丁九，姜禮趕緊攔住：“溫寶，冷靜，咱們坐的是花漾集團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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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溫想想也是，只能忍氣吞聲地坐了回去。
“開個玩笑，不好意思，餘小姐別激動。”丁九見好就收，正色道，“話說回來，二位什麽時候有時間？尹總出差回來，說想請二位吃個飯。”
“不行！”姜禮還沒說話，餘溫就搶着拒絕了，“沒時間！”
姜禮住院的時候，尹卓爾不敢時時刻刻來看望，所以才拜托她幫忙，她當時遲鈍着，這會兒她反應過來了，危機感蹭蹭上漲。
如果沒有姜禮，尹卓爾在她眼裏可以是孟總親密的朋友、花漾集團令人尊敬的能力出色的尹總。
但他要追求姜禮，就必須經過她的重重考核，最後成為“和她搶寶貝的不要臉的姓尹的那男的”。
這麽快就想把姜禮搶走，不行，剛出院她還沒捂熱乎呢！
丁九不明所以：“明晚呢，有時間嗎？”
“不行。”
“後天？”
“不行……”
丁九腦瓜子疼：“那餘小姐您定個時間吧，我轉告尹總。”
“……”餘溫轉轉眼珠，“那你跟他說一個月以後吧。”
丁九霎時間沉默了，身為跟随尹總好幾年的金牌秘書，一般來說，沒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但餘溫他真是搞不定。
姜禮知道她在和尹卓爾較勁，好笑地拉拉她：“溫寶。”
“知道了。”餘溫氣鼓鼓地扭一邊去了，“尹總破費了，随時奉陪。”
“好的。尹總，餘小姐說請您定時間。”說着，丁九忽然摘了耳機。
手機裏外放出尹卓爾的聲音：“既然餘小姐沒意見，就今晚六點吧。”
餘溫瞪眼：“……”
合着她剛才的話尹卓爾全聽見了！
“那就六點？”丁九依然很好脾氣地笑着，“那定了哈，我在明榆大廈接二位。”
……沒人回答。
丁九默默，透過車鏡，看見了這倆人陰沉的臉色。
餘小姐就罷了，他未來的總裁夫人怎麽也不太滿意似的？
丁九極限求生：“呃，那麽，二位還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餘溫不吱聲，沉浸在閨蜜被搶了的氣憤中。
姜禮則往前挪了挪身子，湊近他的手機，怨氣十足地說：
“尹卓爾，你出差回來了，為什麽不先給我打電話。”
……
明榆大廈，下午五點四十五分。
餘溫一邊給姜禮打電話，一邊單手叉腰，在走廊裏暴走。
“六點六點！差一刻鐘就六點了！尹總發的位置那麽遠，我飛都飛不過去！”
“孟總這個大傻叉！氣死我了！”她氣得忘記克制音量，“我早就跟他說了！氣死我了！他聽不懂人話！氣死我了！”
樓道響徹着餘溫的“氣死我了”，因工作而犯困的同事們都瞬間精神了，悄咪咪地放慢打字速度，豎起耳朵聽瓜。
剛買來晚飯的同事a路過餘溫，被喊聲吓了一個激靈後，默默回到工位上。
“餘溫這是什麽情況，一……”
“噓！”
同事a沒領會，于是換了個話題說：“我居然在樓下看見姜禮哎，她是不是後悔辭職，又回來投奔……”
“噓！”一屋子人都制止她閉嘴。
同事a這才遲鈍地放下晚飯，跟着一群人轉過頭，去看窗戶另一邊的走廊。
餘溫像一只憤怒的小鳥，來來回回繞了走廊八圈不止。
“我說了尹總約我們吃飯約我們吃飯！他非和丁秘說等會兒他送我！你們剛走，他又讓我加班！已經五點四十五了！！！”她聲音越來越大，“這讓我怎麽辦？遲到真的不尊重人啊！”
“安啦安啦，溫寶。”姜禮被她的聲音震到耳朵，不禁把手機拿遠一些，“孟總不是說送你來嗎？這樣的話，他應該會當面和尹總解釋的。”
“這能一樣嗎？是他和尹總關系好，又不是我！憑什麽讓我背這個鍋，我明明很守時的！”
餘溫拿着手機，連珠炮似的罵了一串，絲毫沒注意到總裁辦公室的門開了。
孟之聽疑惑地從辦公室探頭，見是餘溫在激情澎湃地打電話，便走出來想提醒她小點聲。
屋內的人見他過來，都默默地低下頭，替餘溫捏了把汗。
“小餘，你在這吵什麽？”
乍然聽見孟之聽的聲音，餘溫整個人都一激靈，手機也沒拿住掉了下去。
她驚慌地轉頭，看見孟之聽很敏捷地接住了她的手機，掃了一眼。
原來是在和姜禮打電話。
孟之聽很自然地放到耳邊：“小姜？”
忽然聽見孟之聽說話，姜禮也是一愣：“是我，孟總。”
“你見到尹總了嗎？”
“還沒，路上有點堵車，快到了。”姜禮頓了頓，“孟總，餘溫她……”
“她剛剛不太舒服，讓我幫她拿下手機。”孟之聽脫口而出，又捂住了餘溫的嘴巴，“她應該是去不成了，不過不用擔心，這邊有我，一會兒我告訴尹卓爾一聲。”
胡說八道！餘溫毫不猶豫地要咬他，男女授受不親，他居然敢上手捂她的嘴，賤人！
“……”姜禮聽着對面掙紮的“唔唔”聲，靜默了一會兒，“孟總，她這個不舒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有人讓她不舒服？”
“姜姜——”餘溫給了他一拳，終于搶過電話，“別聽他——”
“咳咳！”孟之聽眼疾手快地又搶回來，直接開了靜音。
“你……”餘溫氣得跳起來，“幹什麽，還給我！”
“笨蛋！”孟之聽把手機舉起來，避免她搶到，“誰請你們吃飯？”
餘溫：“尹總啊！”
“再說一遍。”
“尹、總！”
孟之聽點頭：“之前為什麽不請？”
“姜禮今天才出院啊！”
“那他想見你還是姜禮？”
“姜禮啊！”
“姜禮生病是因為誰？”
“……”
餘溫愣了一下。
孟之聽：“所以，你去幹什麽？當電燈泡？”
“……”
好像有道理啊？
餘溫杵在原地，燃燒的CPU飛速運轉。
孟之聽見她像明白了那麽回事，又把手機還給她，看似在說“也不知道到底誰傻叉”。
他轉過身，丢下句話：“聽我的留在公司，晚飯我請你，給你三倍加班費，尹卓爾那邊我幫你解釋。”
“……”餘溫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又往辦公室走。
好像很對，但又有點不太對勁。
是哪裏不對勁呢？
“喂？喂？”那頭的姜禮聽不見聲音，感到莫名其妙，“是信號斷了嗎？”
“那個……姜姜，我确實是突發惡疾……”餘溫連忙解除靜音，演了起來。
“你真不舒服啊？”姜禮狐疑，“我還以為是孟總……”
“沒有沒有，呵呵，姜姜，就是……呃對，姨媽來了，不用擔心我哈……”餘溫心虛地壓低聲音，“反正也來不及了，我就不去了，不過，你有什麽狀況，還是要立馬打電話給我噢！”
“知道，但是……”
“那好，孟總喊我交文件我挂了哈！嘟嘟嘟嘟……”
“喂……？”姜禮莫名其妙地看着“通話結束”的界面。
什麽跟什麽啊？
剛剛她還聽見餘溫無能狂怒咬人，這會兒就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挂斷了？
世界安靜了良久後，坐在駕駛座的丁九忽然嘴角上揚，笑得很不厚道。
這時候，姜禮後知後覺：餘溫不在，豈不是只剩她和尹卓爾兩個人了？
乍然一想見面後的場景，她心中有些打鼓，一種預感像小雜草一樣密密麻麻地長出來。
出差這幾天，他總是問她一些無厘頭的問題，比如覺得什麽顏色的牙刷更好用。
這頓飯該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姜禮忽然地有點不知所措，忍不住把兩手放在一起搓搓。
別緊張，那是卓爾，又不是別人，沒什麽好緊張的。
就當是談合作，對，談合作是她最拿手的了，她替孟總見過很多客戶，什麽場面都能應對。
姜禮默默地給自己洗腦着。
經過一番心理建設後，姜禮發現車子停在了飯店附近，丁九正為她打開車門，請她下車。
她謝過丁九，邊走邊整理了一下衣服。
“對了，他怎麽過來？”
“他自己開車，應該已經到了。”丁九替她按了電梯，“405房間，左手邊第三個屋子。”
“好。”姜禮走進電梯，一回頭見丁九還在電梯外，“丁秘書，你不上去嗎？”
丁九神秘一笑：“我在車裏等你們談完，順便替尹總處理些文件。”
不等姜禮反應，他便按上關門鍵，揮揮手做出告別狀。
“……”姜禮看着電梯門反射出自己的臉，心跳忽然地加速起來。
是單獨的房間，丁九也不在……
這下子，真的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姜禮忍不住看了眼手機，五點五十九分。下電梯後，立刻就有服務員為她帶路，笑得很紳士。
有服務員的帶領，姜禮的緊張緩和了一些，跟着來到房間門口。
“這裏。”
服務員在門口做出請的手勢，姜禮道過謝後，緩慢地往裏面走。
熟悉的身影鑲嵌進窗外夜色，尹卓爾并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低頭看文件，而是把手機放到一邊，杵着下巴看窗外出神。
他穿着白色的針織衣，灰黑色的休閑褲，整個人幹淨又簡單。
姜禮恍惚了一陣，曾經周末沒事在家，他也是這樣穿着簡單的衣服，陪她逛街，和她吃飯。
“小禮。”尹卓爾從玻璃窗裏看見她走近的影子，很快回過頭，站起來迎她，“剛剛沒看見你們，不知道丁九把車停哪了。”
他看見她時，笑裏帶着驚喜，落在她眼裏，就好像他們曾經最平常不過的一次約會，她遲到了，他很傲嬌地埋怨丁九車開的慢了。
尹卓爾走近她，越來越近，姜禮頓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怎麽了？”尹卓爾牽上她，但感覺她木木的，手都僵硬着。
難道是還生他的氣？
想着，他攥緊她的手，兩人掌心緊緊貼着。
他笨拙地給她解釋：“小禮，電話是丁九打給我的，我知道他去接你了，才沒讓他挂斷。”
手心的溫熱帶來安全感，姜禮回過神，被帶回了最自然的狀态：“喔……我沒生氣，就是覺得你今天穿的挺好看的……對了，餘溫不舒服，來不了了。”
尹卓爾笑笑：“孟之聽和我說過了，沒事，那正好剩我們倆。”
兩人無言片刻，姜禮瞥了一眼握緊的手，又重新擡眼去看尹卓爾。
誰都沒有動，就這麽凝望着彼此，好像要把對方完完全全裝進眼裏。
對視之間，暧昧和愛意同時蔓延開，還帶着點滑稽。
他們牽手過很多次，但這一次不同。
觸感溫熱又真實，她不想松開，她知道，真是他回來了。
彼此無聲時，服務員推着餐車走了進來，見二人一直牽着手在原地傻站着，輕咳了一聲來打圓場。
兩人同時回神，雙雙局促地抽回手。
“菜齊了，二位慢用。”服務員将菜一道道地擺上桌，幫姜禮拉開椅子。
姜禮謝過，低頭看了桌上的菜，全是她喜歡吃的。
她恍惚時，服務員已經推着餐車火速離開，順帶關上了門。
一陣悠揚的音樂在上空響起，婉轉又撩人，聽起來是首情歌，姜禮聽着聽着忽然很熱，像有人涮開鍋，蓋了鍋蓋，把她焖煮了。
“小禮。”尹卓爾端起水杯，掩飾着激動心情，“其實這幾天，我也不光是出差，還辦了別的事。”
聽到這裏，姜禮預感越來越強烈，也端起水杯戰術喝水，指尖微微顫抖。
現在的他，除了換了發色以外，和以前沒什麽區別，總是讓她出現一種錯了時空的幻覺。
她更緊張了：“什麽？”
尹卓爾試探地看了她一眼，确認她沒有反感後，屈指敲了敲桌子。
包間的門随後被人打開了，姜禮扭過頭，本來在樓下“處理文件”的丁九，像早有準備一樣帶着個文件袋走進來。
他身後，兩名服務員推着餐車跟随進入，餐車上沒有餐盤，只有一大束鮮豔的紅玫瑰，用層層乳白色的紋理紙包紮着。
姜禮呆住，看着丁九在她面前站定，從文件袋裏面慢慢地掏出戶口本、房産證、體檢報告，順帶還将房産證打開，給她展示上面的“姜禮”二字。
他笑的很标志，好像是一種姨母笑。把這些東西放在一邊後，立馬就帶着服務員離開了。
房間又變成二人世界，姜禮怔怔看着那束鮮豔的玫瑰。
大紅的顏色，像是他最熱烈的愛。
她扭過頭，張了張口，眼眶一下濕潤了，什麽也沒說出來。
原來他籌謀已久，出差的時候，還特地去裝飾了他們的新家。
只是她還不知道，他早就做好了打算，早到從最初遇見她開始。
音響裏已經切換成一首純音樂，浸在緩慢又浪漫的小提琴曲之中，姜禮感覺眼前被一道淺光一晃。
一回神，尹卓爾已經将鑽戒遞到她眼前。
“小禮。”
他頓了頓，緩緩屈單膝跪地。
這是在上一個世界裏，沒有發生過的劇情。
一瞬間，姜禮被戳酸了淚腺，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落。她忍不住擡起一只手捂住嘴巴。
尹卓爾望着她，也跟着紅了眼眶，保持着跪地的姿勢，擡手給她擦掉臉上的淚水。
他哽了一下，繼續問她：“你……”
“我願意。”不等他問，姜禮就顫顫地伸出另一只手。
又認真重複了一次：
“我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