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0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兩日後?, 周宅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時,胥衍忱正在書房內處理政務,十鳶沒在裏面等着,她心底藏着事, 又許久未碰暗器, 擔心手生, 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重操舊業。
于她而言,這?段時間和在春瓊樓時唯一的?區別就是晴娘等人換成胥衍忱等人。
來人才?踏入院落,就聽見隐秘的?破風聲?響起, 有暗器只沖眉心而來,他條件反射地偏過頭, 那人也及時收了手, 才?沒叫意外發生。
岑默低頭, 看向即使某人及時收手依舊被?斬斷數根發絲, 他意味不明地挑眉。
他一直都?知道主子?手下有批能人志士, 最是擅長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如今倒是頭一次見到本人。
女子?亭亭玉立, 春意漸暖, 她只穿了件簡單的?青黛色襦裙,黛眉姣姣,膚如凝脂, 任誰見到她也頂多當她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但岑默記得那枚直沖眉心的?暗器, 出?手即是殺招, 小瞧這?種人, 一個不小心可是會丢了性命的?。
十鳶快速掃了眼來人, 一身簡單低調的?青衫,衣擺低處繡着雲紋, 他情緒淺淡,唇角勾着若有似無的?幅度,瞧着平易近人,再是細看卻是涼薄得厲害。
仿佛只是個文弱書生,身姿單薄得像是能夠被?她一只手輕易折斷。
但第六感讓十鳶心底下意識地生出?忌憚。
只是一息,十鳶很?快斂下情緒,她仿若無事發生,透了一點疑惑地問:
“先生是誰?十鳶一時手誤,望先生莫怪。”
不待岑默回答,書房中的?人聽見了動靜,楹窗被?推開,胥衍忱的?臉龐從楹窗中露出?來,他對着十鳶點頭後?,才?朝岑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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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
岑默應聲?,在和十鳶錯身而過時,他站住了一下,聲?音輕飄飄地傳來:“不敢當姑娘一聲?先生,我名岑默。”
十鳶有點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記仇?
十鳶瞥了眼地上的?一截碎發,臉上稍有些許的?遲疑,斷發之仇?
和岑默進?了書房不同,周時譽在岑默進?去不久就出?來了,他低聲?問十鳶:“你适才?和他說什麽了?”
他順着十鳶的?視線看去,倒抽了一口冷氣。
十鳶只覺得他敬佩地望了她一眼,便是她拿了城防圖回來,周時譽都?沒這?麽看過她。
周時譽搖了搖頭:
“他可是個小心眼的?,當年我不過吐槽了他一聲?文弱不堪,就被?他記了數年。”
岑默在燕雲城時掌管後?勤,他領兵在外時,岑默不會克扣給?士兵的?軍晌,但下發的?銀錢總是微妙地恰到好處,周時譽委實過了一段摳搜的?日子?,難受得緊。
偏他還不能對人家說什麽,燕雲城沒有朝廷資助,全賴人家賺銀子?,能夠按時發放軍晌就不錯了。
除此外,岑默也明裏暗裏地給?他使了不少絆子?,後?來他親自上門給?人賠禮道歉,這?茬才?被?揭了過去。
文人口中常是念叨一句“體發之膚受之父母”,他當年一聲?吐槽讓岑默記仇了五年,如今十鳶居然讓他斷了發,誰知道他會怎麽記恨十鳶呢。
十鳶聽周時譽說完,立時明白了他受制于人的?根本,她遲疑地指出?一點:
“……可我的?銀錢都?是晴娘發的?。”
岑默壓根管不到她。
她們春瓊樓就是最大的?銷金窟。
周時譽面無表情地哦了聲?,接着道:“但在高太?守遇刺後?,他就接管了衢州城。”
十鳶也立刻閉嘴。
岑默管不到她,但衢州太?守卻是能管得到春瓊樓。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終于打開,岑默推着胥衍忱出?來,在游廊上将胥衍忱放下,獨自離開,只是和周時譽擦肩時,他涼涼地掃了眼周時譽:
“周大人下次背後?議論人時,記得小聲?一點。”
他勾唇,似笑非笑:“否則,當事人真不知道該不該裝作沒聽見。”
周時譽臉色立刻讪讪。
岑默卻是沒再搭理他,轉頭朝十鳶看過來,不緊不慢道:
“十鳶姑娘放心,我雖然記仇,但分得清輕重,也分得清失誤和嘴欠的?區別。”
十鳶聽出?了他言下的?指桑罵槐,她隐晦地眨了下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這?番話。
好在岑默也不需要她接話,話落,沖她一拱手,才?轉身離開了院落。
十鳶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岑默這?是在和她解釋,他沒有記恨她适才?的?失誤?
等人徹底消失,周時譽才?低罵了聲?,他幽怨地望向游廊上看戲的?主子?:
“主子?怎麽也不提醒屬下一聲??”
胥衍忱不緊不慢地擡眸,反問:“提醒你不要背後議論人?”
周時譽許是忘記了岑默耳清目明,聲?音傳入書房時,岑默當即冷笑了聲?,胥衍忱只當什麽都?沒看見。
周時譽被?堵住。
十鳶快步走到胥衍忱身後,她沒再去想岑默,而是不解:
“岑大人這?趟過來,是有什麽要事禀報麽?”
胥衍忱颔首。
岑默的?确帶來一個消息,戚十堰傳信到燕雲,讓燕雲城歸還許晚辭和陸十鳶。
十鳶皺起臉,戚十堰這?麽快就查到了人在她們手中?
她也在這?一刻也終于想起來許晚辭這?個人。
她不在乎戚十堰還在找她一事,自然也沒有發現胥衍忱話落後?,若無其事地擡眸朝她看了一眼。
十鳶惦記着事,轉頭不解地問周時譽:“周大人究竟将人藏在何處了?”
他們回到衢州已?經有了三?日,但她依舊沒見過許晚辭。
談起正事,周時譽慣是可靠,他皺眉:“就在衢州城,你要見她麽?”
十鳶立刻搖頭,她見許晚辭做什麽?
或許陸十鳶的?身份還有用呢,她沒必要這?麽早暴露。
十鳶遲疑地問:“那公子?準備怎麽回複他?”
胥衍忱搖了搖頭,他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
“我們都?沒有見過人,如何交人呢。”
早在收到來信的?時候,岑默就直接擋了回去——不知道,沒見過。戚府丢了人?不若将詳細消息一并?告知,他才?好幫忙找人啊。
岑默對于處理這?種事情慣來得心應手。
一番回複,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推辭,還是在借此打探消息。
周時譽嗤笑了聲?:“他當他是誰,一封傳書,就想叫燕雲城做事?”
畢竟明面上戚十堰沒有任何證據是燕雲城劫持了人,這?番仿若命令的?态度自然叫人不喜。
胥衍忱垂低了低眉,他輕聲?道:
“自然不止,他說,十日內若是見不到人,沒人攔得住胥銘澤發瘋。”
便是十鳶對朝事不解,也聽出?了戚十堰言下的?威脅。
胥衍忱擡眼望天,他沉默了好久,于是,院落中也安靜了下來。
春意來襲,暖陽落在天地間,周宅位置在城南,正是坊市的?地段,外間仿佛隐約傳來百姓的?穿街叫賣聲?,一片安居樂業、欣欣向榮之象。
距離那場鬧荒不過九年,衢州城百姓也才?安穩數年。
十鳶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她是從那場鬧荒中活下來的?人,此刻不由得迷惘,如果戰亂再起,那時衢州城又會淪落成什麽模樣?
誰也不知道答案。
但她們都?清楚,形勢逼人,胥銘澤早對天下三?分有不滿,西北也在虎視眈眈。
便是胥衍忱,他也不會想要一直受制于人。
于是,這?場戰事早就不可避免。
是周時譽打破了沉默:“要戰便戰!我燕雲城何時懼怕過這?些!更何況,如今城防圖在手,我等已?經占據優勢,遲則生變!”
十鳶第一次見到周時譽如此神情,戰意煞氣迸發,棱角分明的?臉龐皆是淩厲。
十鳶恍然意識到,周時譽不是逗鳥遛狗的?纨绔子?弟,三?年前的?那場清君側,他們都?曾上過戰場。
十鳶沒有說話,縱她不想看見任何戰事生起,但也不得不承認周時譽的?話沒錯。
許久,是胥衍忱淡聲?道:
“岑默前來衢州城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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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戚府書房。
戚十堰聽着來人的?回報,t?他臉色仿若平靜得沒有一絲情緒,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回信。
書房內陰雲密布。
宋翎泉來回踱步,半晌,他終于站住,臉色難堪:
“祁王是什麽意思?!”
态度看似溫和地詢問協助,實則格外強硬地拒絕歸還陸十鳶和許晚辭。
宋翎泉罵了一聲?髒話,聲?音陡然拔高:“難道他們真想開戰不成?!”
宋翎泉不懼怕戰争,而且,宋翎泉擡頭望向戚十堰。
不論先帝在時,還是先帝駕崩後?,将軍前前後?後?參加的?大小戰事數十場,從未有過敗績,聲?名赫赫,也因此,往日祁王和晉王慣來對幽州城忌憚不已?。
宋翎泉暴躁不已?,戚十堰的?态度卻是平靜到令人發慌。
許久,戚十堰終于道:
“我早該想到的?。”
宋翎泉一頓,他不解地皺起眉頭。
戚十堰語氣平靜道:“在你在衢州城遇到岑默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祁王早就做好準備了。”
不過一個太?守遇刺,何須讓岑默親自跑一趟。
宋翎泉啞聲?,他也終于沉默下來,不再暴躁,他臉色一點點冷寒下來:
“今日起,我會駐紮在軍營。”
話落,他驀然轉身要走,在退出?書房的?那一刻,他卻停了下來:
“将軍,屬下不怕打仗,也不怕死,屬下會一直追随将軍。”
“但将軍走的?這?條路當真是對的?麽?”
他和将軍保護幽州城這?麽久,不論誰勝誰敗,幽州城必然損失慘重。
他們都?親眼見識過胥銘澤的?殘暴,真的?要将胥銘澤推上那個位置麽?
到時,天下究竟是迎來一片太?平,還生靈塗炭。
宋翎泉心底早有答案。
有人曾說他是在盲目地追随将軍,将軍又何嘗不是在盲目報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