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昨日十鳶的露面引發了?後續, 有人給戚府送禮時,禮單中出現?了?些許女子的飾品。
其中最特殊的是一柄琉璃燈盞,外觀被雕出繁枝昙花的樣式,裏頭放了?夜明珠, 燈芯被點亮時, 淺白色如同昙花綻放, 栩栩如生,不論琉璃本身還是巧奪天工的技藝,都是讓這柄六琉璃燈價值千金。
當晚, 這柄琉璃燈盞出現?在了?泠兮苑。
十鳶望着燈盞,有點怔住。
前世不曾有過這麽一出, 戚十堰對她從不苛刻, 但也?僅限于讓她吃飽穿暖, 從不會另外給她送來禮物。
她被宋翎泉的話影響, 一度憎惡這張和許晚辭相似的臉, 自也?不會主動靠近戚十堰。
非是必要,她絕不會出戚府, 不見外人, 戚十堰也?不會特意宣傳她的存在,就也?不會有人特意給她準備禮物。
一啄一飲,皆有變數。
十鳶簡單t?地望了?眼, 就收回了?視線, 她喜歡精致漂亮的首飾, 但也?沒有那麽看重。
對她來說?, 戚十堰的态度才是最重要。
十鳶很清楚, 戚十堰不會對她生出別的情誼,她這些時日做的事情除了?試探戚十堰對她的态度外, 也?是想讓戚十堰對她減少戒備。
她沒有辦法在戚府太平的時候接觸到前院,但如果戚府發生了?變故呢?
她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或者說?是黯然傷神,竭力?讓戚十堰對她生出一點憐惜,即便沒有成功,能讓戚十堰不那麽排斥和抵觸她也?就夠了?。
十鳶眸色稍深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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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鳶想起她交給顧姐姐的紙條,輕呼出口氣,希望能夠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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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幽王府。
先帝對幽王真的厚愛,這座幽王府是先帝在時就賜給胥銘澤的府邸,占地面積極廣,碧瓦朱檐,層樓疊榭,過了?拱門和長長的一條游廊,才是入了?後院。
其中一處院落,院門緊閉,在外有侍衛看守,時不時地巡邏隊伍經?過,府中的婢女都不會在這裏滞留。
青磚瓦黛裝飾,入院兩邊是抄手?游廊,中間是穿堂,石頭堆砌成的假山,裏頭有七個房間,雕梁畫棟,惹草裝飾,院牆外冒出簇簇紅梅,淡淡的梅香散在院子內,四周靜谧無聲,唯有楹窗後坐着一位偏頭眺望的女子。
她穿着華服,朱釵首飾戴在她發髻上?,不曾喧賓奪主,也?不會叫她看起來盛氣淩人,她安靜地垂目,渾身透着娴雅安定的氣度。
有人快步走過來,急忙地關上?窗戶:
“王妃自己怎麽待在這裏,天寒地凍的,萬一有風吹着王妃了?怎麽辦!”
王爺将?王妃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樣,王妃要真是染了?風寒,她們?這群奴才重則丢命,輕也?得被罰上?板子。
沒人敢掉以輕心。
玉漪這聲王妃也?就是在芸梅苑內喊喊,畢竟,主子沒有個正經?身份,而?外頭還有位對正妃之位心心念念的李側妃,但王爺的命令如此,府中誰不敢違抗。
這芸梅苑在整個幽王府都是特殊的存在,李側妃主持府中中饋,但也?不敢伸手?到芸梅苑,甚至過問一聲都不敢。
說?到底,李側妃還是打心底對王爺有懼怕。
畢竟,要是惹惱了?王爺,王爺可不是什麽給人留臉面的人。
玉漪關了?楹窗,坐在軟塌上?的女子只是輕飄飄地望了?她一眼,神情冷淡,對她口中的王妃二字也?沒有反應。
玉漪埋頭,沒敢看王妃。
在芸梅苑伺候了?三年,玉漪依舊在看見王妃時會覺得驚豔,王妃生得一雙含情目,輕輕睨向人時,總是仿佛含了?無盡的柔情,但玉漪知?曉,不是這樣的。
玉漪見慣了?王爺對王妃的盛寵,但很少見到王妃對王爺的好臉色。
她隐隐清楚,王妃其實不是自願留在王府的,而?王爺對王妃看似深情,卻是一個正經?的名?分都不曾給王妃。
玉漪偷看了?眼案桌上?擺着的一枚玉佩,玉佩被放在錦盒中,說?是一枚玉佩其實也?不恰當。
那玉佩被摔成了?兩半,如今破碎地躺在錦盒中。
玉漪還記得那日這枚玉佩被摔碎時的情景,那是她頭一次見王妃情緒那麽激烈,也?是第一次見王妃和王爺争執得那麽兇狠。
王爺從不會對王妃強硬,通常王妃冷下臉,王爺就不自覺地退讓。
唯獨那一日,王爺扣着王妃的手?,聲音冰冷得讓人心生膽寒,她記得王爺喊了?王妃的名?字:
“許晚辭,我的耐心有限,別惹惱我。”
後續的事情,玉漪也?不知?道,下人全部被攆了出來。
玉漪一見到這枚玉佩,就忍不住地提心吊膽,她勉強地擠出聲音:“王妃,廚房送來了?朝食,您先用膳吧。”
她瞥了眼那枚玉佩,低聲道:
“王爺也快來了。”
她在隐晦地催王妃将?這枚玉佩快收起來,果不其然,玉漪看見王妃的臉色冷了?下來。
玉漪倏地噤聲,她埋下頭。
她不敢叫王妃不高興,否則被王爺察覺到,她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女子終于合上?了?錦盒,或許該是叫她許晚辭,許晚辭望向錦盒的情緒讓人看不透,她手?指按在錦盒上?,用力?得指骨處透着白色,許久,她冷淡地望向玉漪:“把它?收好。”
玉漪忙忙點頭答應。
她小心翼翼地将?錦盒捧起,心底隐隐清楚王妃是在透着這枚玉佩懷念誰,但那又如何呢?
王妃會和王爺争執,也?不會對王爺柔情蜜意,情緒冷淡得仿佛從不會笑?一樣,但玉漪從沒有聽王妃提出過要離開幽王府。
玉漪有時候都會默默地想,也?許送這枚玉佩給王妃的人已經?死?掉了?吧。
所以,王妃才會對那人懷念,卻不會惦記着和那人重逢。
幽王府,前院書房。
胥銘澤聽着屬下的禀報,他驀然笑?了?聲,聽不出什麽喜怒:
“所以,你是說?有人在試圖查芸梅苑,而?你們?發現?了?人,又讓人跑了??”
跪在地上?的下屬額頭溢出冷汗,他吞咽了?口水,不敢擡頭看向王爺,半晌,他才埋首說?:
“是屬下疏忽!”
他不敢辯解,也?不敢說?那老奴至少在府中隐藏了?十年,如今為了?探查芸梅苑的情況,卻不惜暴露了?身份。
但他不說?,胥銘澤也?猜得到,他漫不經?心地扯了?下唇角,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本王哪位好弟弟的手?段。”
會特意調查芸梅苑,只會和戚十堰有關系。
而?不惜代價至此的,除了?胥衍忱和胥岸曈,胥銘澤想不到其他人選。
人既然已經?查到了?芸梅苑,再查到許晚辭只是時間關系而?已。
胥銘澤眸中神色徹底陰冷了?下來,他不會一直藏着許晚辭,但現?在不是許晚辭暴露的最佳時機。
魏池也?在書房中,他聽得滿頭霧水,不知?道芸梅苑到底藏了?什麽人,但見王爺的臉色,也?知?曉這個人不宜暴露身份,他斟酌道:
“背後人不惜折損埋了?十年的暗線,後面肯定還會繼續調查王府,芸梅苑已經?暴露了?,王爺如果不想芸梅苑的主子暴露身份,不如讓那位主子暫時轉移居所?”
話落,魏池就見王爺忽然朝他看了?一眼,這記眼神讓他心下狠狠一跳。
胥銘澤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她必須待在本王身邊。”
魏池咽了?下口水,他只覺得背後都滲出了?冷汗,他不敢再出主意。
但就如他所說?,王爺最終總要做出選擇的。
如果王爺繼續留那位主子在府中,就要面臨可能會暴露身份的風險。
胥銘澤沒再說?話,他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底下跪着的人被拖了?下去,那人慘白着臉,求饒的話都不敢喊出來。
一切都進行得安靜無聲,魏池看得心驚膽顫,死?死?地低埋下頭。
胥銘澤出了?書房,魏池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是去往後院,他沒敢細瞧,忙轉身出了?幽王府。
芸梅苑。
胥銘澤帶着一身風霜進來,許晚辭能察覺到他今日的情緒糟糕,但她不在意。
她看都沒看胥銘澤一眼,置若罔聞地做自己的事情。
平日中,胥銘澤頂多挑了?挑眉,任由她去,但今日胥銘澤望着她,忽然出聲:
“今日做了?什麽?”
很簡單尋常的問話,但許晚辭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像是聞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她沒有回答。
她警惕地望了?眼胥銘澤。
胥銘澤見她這般抵觸的模樣,往日總能按住的情緒不知?為何忽然洶湧起來,他冷不丁地問向玉漪:“你來說?,王妃今日都做什麽了?。”
許晚辭不明所以,她冷臉:“你發什麽瘋!”
胥銘澤再是有情緒,也?從不會發洩在芸梅苑中,許晚辭不适應他今日的态度,讓她不知?為何地隐隐有些不安。
玉漪被指到的時候,就砰一聲跪在了?地上?,她不安地望了?眼王妃,不敢有半點隐瞞,将?王妃今日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包括那枚玉佩。
許晚辭的臉色終于變了?。
胥銘澤的眼神一點點陰鸷下來,他望向許晚辭如臨大敵的模樣,驀然,他情緒不明地低笑?了?聲。
許晚辭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玉漪跪地埋首,就差整個人匍匐在地了?,她渾身瑟瑟發抖。
忽然,一陣風刮過,有東西落地破碎聲,玉漪聽見王妃驚叫了?聲,像是猝不及防,也?像是忍疼,玉漪抖着膽子擡頭,就見王爺鉗住王妃的臉,将?人抵在了?桌子上?。
玉漪從未見過王爺這樣對王妃。
王妃或許也?是愣住,她怔怔地望向王爺,回過神來,她臉有點慘白,整個人竭力?鎮定:
“胥銘澤,t?你做什麽!”
玉漪不敢多看,一記杯盞砸在她頭上?,劇烈的疼意傳來,片刻,她雙眼被殷紅擋住視線,她不敢呼疼,也?不敢發出聲音,連滾帶爬地出了?房間。
在房門被關上?的最後一刻,玉漪聽見背後傳來王爺仿佛親昵的陰冷聲:
“許晚辭,你是不是養不熟啊。”
從骨子中冒出來的冷意,讓玉漪驀然打了?個寒顫。
室內,許晚辭被胥銘澤的一句問話逼得眼淚快要掉下來,她渾身都在發抖,是害怕,也?是崩潰。
胥銘澤到底還要她怎麽樣!
他不許她見戚十堰,将?她軟禁在這個院子中。
她到底怎麽做,才能叫他滿意!才能還了?他的救命之恩!
胥銘澤撫着女子的臉,眼見她在他手?底下顫抖,她緊緊地閉上?眼,像是根本不願看他一眼,胥銘澤眼底忍不住地冒出陰鸷。
胥銘澤當然知?道許晚辭是為什麽留在長安。
可一旦戚十堰知?道了?她的存在呢?
她和戚十堰見面後,還會選擇留在他身邊麽?
胥銘澤見過許晚辭在戚十堰面前是什麽模樣,他不信所謂的救命之恩能讓許晚辭徹底選擇他。
胥銘澤扣住人的手?,強行拉着人進了?內室。
許晚辭忍不住地掉下眼淚,她哭着地顫聲喊:“胥銘澤!”
胥銘澤腳下一頓,他回頭,一點點擦掉人的眼淚,喉中溢出諷笑?:
“你哭什麽,你不是也?覺得舒坦,往日不是很享受麽。”
他湊近許晚辭的耳邊,壓低了?聲,似是纏綿:“将?我和戚十堰玩弄于掌心,難道你沒有一點得意?”
他故意出言嘲弄她。
許晚辭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褪得一幹二淨。
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有人跨下床榻,他沒看向地上?的狼藉和散落的衣裳,他彎腰拿起被下人準備的朝服,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在芸梅苑時,他慣來自力?更生,不會要奴婢伺候。
後來,習慣成自然,他很久不曾讓婢女近身伺候了?。
穿好朝服,胥銘澤轉身,床幔被撥開,床榻上?的女子緊閉着眼,眼角的淚痕未幹,脖頸和鎖骨上?印着紅痕,他居高臨下的望着這一幕,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曾在街頭撞見的女子。
她和許晚辭有着一張相似的臉。
胥銘澤知?道她沒有睡着,他俯身擦掉她臉上?的淚痕,低頭親吻她的唇,明知?她沒睡,卻不是一觸即離,他逼着她呼吸混亂。
許久,他終于放過她,見人還是不睜眼,他也?不強求:
“今日,會有人送你離開。”
女子倏然睜開眼,她驚疑不定地望着他。
胥銘澤知?道她在想什麽,他眼底陰霾未退,嗤笑?了?聲,毫不猶豫地打破了?她的奢望:
“過段時間,我會派人接你回來。”
他語氣溫柔了?下去,像是毒蛇故意裝得溫順,但冰涼的身子依舊讓人生出寒顫:“等你再回來的時候,便會是本王名?正言順的王妃了?。”
許晚辭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她因?為這番話愣住。
她忍不住地攥住了?錦被,她很清楚,一旦她真的成了?幽王妃,事情就真的成了?定局,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許晚辭有些迷惘,她到底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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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梅雨不斷,淅淅瀝瀝地落了?數日,仿佛是要将?整個幽州城淹沒,有人在這種天氣中過得艱難。
但再艱難,也?總有好消息。
通常情況下,胥衍忱總會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這一次也?不例外。
胥銘澤了?解他,胥衍忱也?同樣了?解胥銘澤,在他的人暴露後,胥衍忱就沒再打算在幽王府浪費人手?。
胥銘澤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胥銘澤會很快地做出選擇,或者說?,胥衍忱會逼得胥銘澤做出選擇。
于是,他的人守在了?幽王府,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消息。
在看見被送回來的畫像時,胥衍忱都忍不住地搖了?搖頭:
“怪不得。”
周時譽都驚呆了?:“這不是——”
他想起來十鳶姑娘為何會到戚府卧底,沒忍住地咽了?咽口水,許晚辭沒死??
不僅沒死?,人還在幽王府,被幽王藏了?起來?
嘶——
周時譽想起戚十堰的至今未娶,想起戚府被立起的牌位,想起一向防守嚴密的戚府讓十鳶姑娘輕而?易舉地混了?進去,又想起了?戚十堰對幽王的忠心耿耿。
周時譽忽然有點同情戚十堰了?。
周時譽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他瘋了?不成?自古名?将?難求,西北的那位觊觎戚十堰的心思都擺在明面上?了?,他就這麽自信戚十堰不會背叛他?”
此舉,應當是奪妻之仇。
聽聞戚十堰和那位許姑娘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這種情況下,戚十堰知?道真相後,能會對胥銘澤依舊忠心?縱是戚十堰真的能忍,胥銘澤難道還敢繼續用他不成?
在胥銘澤做出這件事後,此二人再沒君臣佳話的可能。
胥衍忱也?無言。
周時譽觑了?眼那副畫像,低聲嘀咕了?聲:“真是紅顏禍水。”
胥衍忱忽然看了?眼周時譽,他了?然地搖了?搖頭:
“我終于知?道,為何你和婉餘姑娘心意相通,至今仍未有結果了?。”
周時譽渾身一僵,想起顧婉餘,他情緒平了?些許,皺眉望向主子,他不懂主子何出此言。
胥衍忱收起了?畫像,這幅畫像會讓他想起某位女子,他不會認錯人,但不欲再看:
“你我皆知?,這世間女子多是身不由己,尚不知?內情,你能随口說?出紅顏禍水四字,想來在婉餘姑娘面前也?是口不擇言。”
胥衍忱平靜地提點了?一句,沒有再多言,有些事情,別人不宜插手?,他說?得再多,周時譽自己想不通,也?不能改變事情的走向。
周時譽聽懂了?,不由得啞口無聲。
胥衍忱沒有管他,想起那日女子傳回來的紙條,輕颔首:“讓他們?行動吧。”
外間雨水不斷,雙腿不斷地傳來疼意,胥衍忱早已習以為常,他拉起狐裘蓋住微微顫抖的雙腿,偏臉望向窗外:
“十日內将?人帶來,別誤了?她的計劃。”
十鳶不知?道胥衍忱已經?查到許晚辭的存在,她正驚愕地望向柏叔,遲疑地問:
“你是說?,爺讓我和他一起去赴宴?”
她的遲疑肉眼可見,戚十堰根本不願見她,怎麽會願意讓她陪着一起赴宴?
柏叔知?道她的疑惑,沒有給她解惑,只是提醒道:“将?軍在門口等您。”
十鳶眨了?下眼,她咽下追問的聲音,轉身回了?房間,稍頓,她又匆忙地跑出來:
“是赴誰家的宴?我該要鄭重打扮麽?”
她其實想問,她只是去當個擺件就夠了?,還是要她盛裝出席給戚十堰長臉?
但轉念一想,在幽州城,戚十堰的地位哪裏需要她給其長臉。
果然,柏叔笑?着道:“邱家的宴會,邱大人是幽州太守,至于其他的,姨娘順心就好。”
總歸和将?軍一起出去,別人只會圍着讨好她,沒有叫她去遷就別人的份。
十鳶懂了?。
戚十堰領兵駐紮幽州城,縱是太守,也?得對着戚十堰低頭,畢竟太守之位只是朝堂派下來的官職,未必能掌握到實權,而?這幽州城裏裏外外可以說?是戚十堰的一言堂。
今日的宴會是邱太守四十歲壽宴,同僚之情,戚十堰不至于半點臉面都不給。
邱太守府中有位嫡女,恰是去年及笄,邱太守一直有意将?嫡女許配給戚十堰,他心底也?清楚,這根本不可能實現?,但不妨礙他想要試探一下戚十堰的态度。
他年過四十,在太守之位上?不知?道還能待多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戚十堰未來會得勢,他當然想要邱家能攀上?戚十堰這條大船。
會選擇帶上?十鳶,是戚十堰忽然冒出的念頭。
他想,帶着府中女眷赴宴,也?是在告訴邱家他的态度。
戚十堰像是忘記一件事——他拒絕一件事,什麽時候需要拐彎抹角了??
戚十堰在府門口等了?不到一刻鐘時間,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她走得有點快,戚十堰轉頭,果然見女子拎着裙擺,微微小跑而?來,待走近,她漸漸慢下腳步,平緩着呼吸,許是鶴氅厚重,讓她額間溢出了?些汵汗。
她今日穿了?一襲青黛色的百花雲織錦緞裙,外間披了?件靛色鶴氅,烏發被一支玉簪挽起,朱釵是紅梅樣式,後院只有她一人,沒人在乎規矩,也?不會有人拘着她不許着紅色。
她其實很适合紅色,秾豔到極致的顏色和她格外襯配。
她止住腳步,和他有一段距離,微微仰起臉,眸中有他的身t?影,她輕聲問:
“爺等了?很久麽?”
戚十堰沒有選擇和她對視,他轉身朝外走,同時回答她:“沒有。”
十鳶像是早料到他的态度,一點難受和失落都沒有,她安靜地跟在他身後,拎着裙擺,擔心地上?未幹的雨水會染髒她的裙裾。
她低垂着眼,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離。
戚十堰有一剎間低下了?眼。
邱府離得不遠,半個時辰都沒有到,馬車就停了?下來,十鳶下馬車的時候,戚十堰還等在馬車邊,她正要下馬車,一只手?伸了?過來。
十鳶驀然睜大了?眼,錯愕地望向戚十堰,停了?一下,才遲疑地扶着戚十堰的手?臂下了?馬車。
站穩了?腳跟,十鳶忍不住地想問點什麽:
“爺——”
她堪堪地止住了?聲,想起了?前幾次的經?歷,不想再自取其辱。
戚十堰像是沒聽見她的停頓,望了?她一眼,淡淡道:
“跟上?。”
十鳶也?不覺得意外,他要是會追問,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十鳶沒能安穩走到邱府,在邱府前,宋翎泉和二人迎面撞上?,宋翎泉的臉直接黑了?下來,他走到戚十堰跟前,壓低了?聲:
“将?軍帶她出來做什麽?”
十鳶裝作沒聽見,偏過頭,仿佛是在欣賞風景。
幽州城對戚十堰來說?沒有秘密,他當然也?知?道那日女子出門遇見了?誰。
戚十堰眸色稍深地望向宋翎泉:“和你無關。”
在宋翎泉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戚十堰沉眉打斷了?他:
“宋翎泉。”
宋翎泉堪堪閉嘴,但他臉色不是很好。
只是戚十堰置若罔聞,十鳶也?不在乎,十鳶還偏頭偷偷地掩住了?唇,她做得不隐晦,小動作被人盡收眼底。
戚十堰平靜地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