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手機是新的,但不貴,1499的舊款,拆掉盒子,撕掉膜,用手搓摸一陣,就成了九成新的閑置。
如果可以,她希望弟弟是金明開,而不是面前這個谄笑的小混蛋。
“二姐,你知道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嗎?”
“我可以告訴你誰是最慘的那個!筆畫練完了嗎?”
“馬上就寫完了。”
那基本沒動。
她一動腳,李家盛火速沖去桌子那,拿筆胡亂寫了兩下,鬼鬼祟祟偷瞄。餘光瞥見白拖鞋抵達,他立馬把背挺直了。
“李家盛,過完年你就八歲了,如果還留在幼兒園混,那在別人眼裏,你就是個白癡。別裝聽不懂!”
“嗯。我不上幼兒園了,姐,我去上小學。”
李家盛随手寫了兩筆,離印刷的紅底十萬八千裏,歪得讓人想爆錘他。
李勝男擡手,用力拍在他面前的牆上。
“擡頭,報數!”
牆上列着他欠下的巨債,李家盛戰戰兢兢報了總數。
“別寫了,送牛奶去。”
不是童工,勝似童工。一箱牛奶,一箱陶瓷公仔,全由他拎着。他負重前行,二姐慢悠悠騎車監督,“一起”去看望被他推倒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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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媽媽見識過李勝男的犀利,以為是上門找麻煩的,十分警惕。
李勝男一改還價時的強勢,客客氣氣說明來意,送上禮物,把被汗浸濕的李家盛推上前,讓他二次道歉,她再遞上進口祛疤膏,很快告辭。
那家人一頭霧水,終于上了後座的李家盛心裏很清楚,一會檢讨不該打人,一會保證再不動手,末了再來幾句甜言蜜語。
他在家裏天然有優勢,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一切。到了外面沒人慣着,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招,憑它混得風生水起。舅舅外公被他的好話拿捏,完全不設防,三四個月內丢了幾萬塊,竟然完全不知情。
一個情商高的混蛋,危險性極大,如果放任他這麽長大,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
“李家盛!”
“啊?”
“可以誇人,但是要真誠,帶着目的,讓人反感。以後你說真話的時候,就不會有人信了!”
“哦。我知道了。”
郵箱安安靜靜,她把小孩丢家裏,帶着電腦去上工。
沒人安排她相親,一上午也沒有別的人來相親,午高峰一過,她跟金豪說一聲,把米花妹帶走了。
走到一半,她突然意識到這樣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于是買上一點零食,叫米花妹先回去了。
配吊環,再來根細鏈,這屬于很小的活,兩句話就能交代清楚,很快就能辦完。何總居然叫走櫃員,親自接待。
李勝男也不客氣,直接問:“大概多少錢?”
“1000以內。你選一下款,工藝不同,價位有一點差別。最細的是0.6克,你這個吊墜不寬,但厚度和長度都可以,有點重,鏈子可以稍微粗一點。”
她選定一條1.2克的o字鏈,他給工匠打了電話,很快有人來取材料。
“坐會吧,很快能弄好,免得還要再跑一趟。”
“行,謝謝。”
重逢的尴尬,上次,上上次,已經去了大半。
他給她遞礦泉水,她淡定地接過來喝。他問什麽,她随意回答,腦子裏有詞組在無限切換:最熟悉的陌生人or最陌生的熟人。
他們屬于哪一種?
她傾向于第二個答案。其實她更願意跑遠點,去找其它的店,但轉念一想,她又沒做錯什麽,他們之間也不算有什麽,實在沒那個必要折騰自己。
躲着避着,那才有問題。
所以他問“怎麽是年中回來”時,她如實回答:“半退休,回來結個婚。”
他沒有接着問,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李勝男移開視線,看向斜對面牆上的字幅。
溫潤而澤
“有空一起吃個飯吧?接風洗塵。”他邊操作手機,邊問。
“不用,我不算遠客。不好意思,我是說最近有點忙,以後再說吧。”
手機彈出一條通知,是他申請了微信好友。
她通過了,他起身致歉:要去接待客戶。
她忙着修改備注,随意點頭。
她這單一共850,加急處理,還打了個九折。K金也要用真金打,成本不低,估計沒多少賺頭了。
他正在接待的客戶帶來了寶貝:綠汪汪的大蛋面,隔老遠都能感受到貴氣逼人。
以它的排面,必須豪鑲,鑲嵌費可能會上六位數,是絕對的大單。
她這個老街坊走的時候不打招呼,叫不便打擾,理直氣壯。
金老板對最近的相親形勢預估錯誤,禮拜五這一天,只有一對看起來像相親。
男方下颌處有顆不小的痣,它生機盎然,拓展了她的生理知識:一顆痣上居然能長三根毛!毛各有志,一根垂直向下,一根卷曲盤踞,最短的那根向着臉中央攀去。
她萬分後悔去點餐時站在了他左側——求一雙沒看見過的眼睛。
她一整晚都在想這個,看起來很是憔悴。
金豪跟媒婆接觸多了,逐漸被同化,悄悄湊過來問:“被拒絕了?”
“什麽?”
“失魂落魄。”
人已經走了,她只能口述,這麽一描寫,感覺更強烈了。
她按着額頭懊惱,“這種毛不能修剪,對吧?”
“剪了還會長啊,聽說越長越粗。”
“所以是我的問題,我真不能接受。”
她重重地嘆氣,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她得盡快采取行動,于是鄭重向他打聽:“你給媒婆們發了多少紅包?這三個裏,有沒有好說話的?相對而言也行。”
“一千左右。”
“不同價?”
“嗯,有的熟,有的不熟。”
“傻孩子,千萬別說出去。老祖宗早就提醒過: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有拿得多的那個滿意,其他人收了錢也會不開心。”
金豪覺得有道理,點頭,接着回答:“阿華嫂和氣,我看她介紹過來的人,整體水平會高一點。她給我介紹過一個,我覺得很不錯,但是對方家裏不滿意。他們家都是文化人,嫌我的畢業院校不夠檔次。”
“是結婚,又不是找工作。專挑985,不看人品和能力,多少有點狹隘。”
“不怪他們啦,我家裏……你知道的。”
李勝男很煩金老太,因為這個街霸存在,萬兩街的後面那截她完全不想去,于是一個壞主意應運而生:“慫恿他們把房子賣掉,到鄉下去建大豪宅。多有面子,這叫榮歸故裏。”
準确地來說是送瘟神!
金豪趴在吧臺上大笑。
有顧客過來買單,他努力憋住,看她給完小票就繼續在電腦上忙,湊過來問:“搞什麽呢,網戀?哇,動畫片怎麽長這樣?”
“不是,店鋪海報。你這裏的要不要改?”
“啊?”
“晚幾天,我先搞完這單。”
“所以你有工作?”
“對啊,端盤子。”
金豪有點激動,指着她電腦,“我說這個!”
“差不多,線上端盤子。兼職,混個買菜錢。”
金豪深吸一口氣,突然記起了原本要聊的內容。店裏有顧客,米花妹還沒下工,他只能在紙上寫:晚點走,有事要跟你單獨說。
她也寫:不是表白吧?是的話,我現在就走!
金豪咬牙切齒答:“你放心!”
她繼續寫:搞怕了,不好意思!
中心城區多的是好去處,老城區安靜沉悶。沒有相親的夜晚,九點剛過就空店了。
米花妹和廚師走了,只留下兩個一言不合就開吵的家夥。
金豪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補上重點:“是她自己堅持要留到最後,不是我強制要求。”
“那你要拿出老板的氣勢,強制要求她早點回去!”
“外面這麽多店鋪亮着燈,九點而已……算了,我錯了!”
再吵又吵回去了。
在這點上,李勝男不想讓步,再提重要性:“女孩子天生體能上弱一點,容易吃虧。金豪,安全問題要盡力追求百分百可靠。”
這邊确實出過幾起事故。
金豪回過味來了,點頭說:“好好好,我記住了。”
“你要跟我說何玉潤?”
“啊?那個……”
是,也不是。
金豪本打算一吐為快,但是一對上她的眼睛,他又不确定讓她知道那兩個男人因為她打架,究竟是不是好事。
“說吧,以前我跟他是有過一點不對勁,不過還沒開始就完了。年少輕狂,都有犯傻的時候。下午過去,是為了配鏈子。喏,這墜子好看吧?”
金豪快速瞟一眼,驚訝地問:“不錯啊!多少錢拿的,刮不刮肉?”
“又沒沙眼(不規則的坑洞,嚴重的瑕疵),刮什麽刮?”她摸着吊墜圓潤的邊緣,很傲氣地嘟囔,“冰冰涼涼,好看又舒服。”
“沒沙眼,是我小心眼,嫉妒呢。”
她抓着吊墜發笑,“朋友送的,不知道多少錢。十幾年沒去逛過市場,不知道現在什麽行情。”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貴重物品,還是來自一個最不可能的人,這份驚喜持續到現在,依然高漲。
“我就是好奇,以前沒見過你戴什麽……天吶,你居然有耳洞。”
“有耳洞怎麽了?就算我是男的,打個耳洞也不稀奇吧?”
金豪驚得直吸氣,還想拿手機來拍。
李勝男不慣着他,搶走手機塞吧臺抽屜裏,拿上電腦包走人,再不給他機會。
豪邁:你配合我,讓我拍張照,到他們面前嘚瑟嘚瑟。我送你一對耳墜,行不行?
李勝男沒理他,不過想到了好玩的事,回家後,把一直沒動的箱子從床下拖出來掏空。
化妝品留床頭櫃上,衣服全挂起來,挑出三條裙子浸泡在清水裏。夜還很長,她先進去洗個澡,再把它們撈出來挂在衛生間瀝水,等晚上趕完工就全部挂出去。
到了早上,裙子不僅幹了,還平平整整,折痕褶皺全消失不見。
清透妝配清新荷葉邊印花真絲裙,減齡又有氣質。白拖鞋留在床邊,換尖頭後空貓跟涼鞋。
沒有配套的翡翠耳飾,用銀耳釘湊合。
從家裏出發,一路收獲大瞪眼。隔壁忙鋪貨的金嬸無意間瞥見,立刻停手,追出來确認。
金老板先驚後喜,果斷拍照發群裏:大熊貓,我們好邁的吉祥物!
她沒要求撤回,點開照片,放大領口。
神女剛好垂在V領中央,白底淺印花跟它确實很搭。